《3237-驼峰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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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7-驼峰航线-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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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柴、担水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一个孱弱的女人身上。    
    2004年5月9日,北京和平里,几乎是走上十几步,我就要摸出手机给老人打过去,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引导”下,当我跌跌撞撞、反反复复地找到吕和声老人所住的单元楼时,老人已经站在楼下等待我多时了。在吕和声老人家,我意外地见到了李杏杉老人。同样也是八旬老人,岁月已过去这么久了,但老人“气质”中,依旧残留着当年“沙漠之花”的印痕。    
    丈夫“失踪”后,在机航主任林擎岱的努力下,李杏杉带着四个孤儿住进“欧亚”公司后院的一幢小楼上,楼下恰好就是“中航”地面通讯站,吕和声当时是“中航”一名地面报务员。    
    几次,值班间隙,吕和声出来在小院中散步,都能看到李杏杉吃力地拎水担柴在楼上、楼下间往返,男人的职责使吕和声义不容辞地上前,帮助眼前这个娇弱的女人。    
    那时,吕和声还不知道在这个自己挑水、担柴的女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只知道后院住着个拖累着四个孩子的年轻女子。几次帮忙后,吕和声渐渐知道了这个苦命女人的丈夫失踪在驼峰航线上,让他更平添了几分照顾她的勇气。    
    她比他大两岁。    
    他称她为姐姐。    
    于是,每每不当班的时候,通讯站的人们经常能看到,和煦的阳光下,姐弟俩带着四个孩子在草地上快乐地嬉戏着,失去父爱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欢快的笑声了。见到孩子们这样高兴,坐在一边的年轻姐姐苍白的面庞也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容,但马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淡淡的哀愁不经意间跃上眉梢,因为她知道,弟弟,很快,也要飞“驼峰”了。    
    果然,没多长时间,吕和声被递补上机,开始了在驼峰航线飞行。    
    几乎向所有认识林大纲和萨本道的老人们都问了一遍:林大纲机组到底执行的是什么“特殊任务”?    
    回答也都差不多,都说不清楚。    
    现在意外见到李杏杉,自然也不放过。    
    作为妻子,李杏杉说她也不知道丈夫究竟执行什么“特殊”任务,萨本道从来没说过,她也从来没问。她只是非常清楚地记得,1943年10月27日晚上,萨本道和孩子们在房间里耍闹,她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一辆车子出现在家门前。见到车子,知道有飞行任务的丈夫抓起飞行图囊就往外走,她和孩子们追出去“送行”,丈夫临上车前,逐一贴贴孩子们的小脸,然后看着美丽的妻子,只说了一句话:“三天后,我就回来……”四个孩子依偎在妈妈身边看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


第四部分“沙漠之花”(2)

    李杏杉:和他每次出任务时的感觉不一样,那次,看着他远去,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心里乱纷纷的,似乎是预感,果然,他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有的老人猜测,林大纲机组执行的特殊任务是为国民政府运送黄金、钞票。当时,国内没有印钞技术,所有的钱币都是在美国印刷,再运回中国,黄金也是托付那里的银行代为保管。    
    这话刚一出口,马上有老人反驳,不对,如果是运钞票、黄金,用不着搞得那么神经兮兮的,只派一架飞机。“中航”飞“驼峰”的飞机都运载过黄金和钞票,不仅运载,在“驼峰”上空还扔掉许多——遇险时减重。    
    的确,“中航”的老人们,几乎都在驼峰航线上往外扔过钞票、黄金。    
    惟一能解释的,林大纲机组是专为蒋委员长传送最机密的情报命令,既要“机密”又要“可靠”,还要飞行技术高超,在当时,也只有没有“外人”的林大纲机组能担当了。    
    由于结论是“失踪”,再加上又是航委会从“欧亚航空公司”抽调,在中国,只要涉及到政出多门马上就是麻烦,“党国”那边也不例外,战场激战正酣,别说死伤一个机组,南京被杀死了几十万人,死也就那么死了,什么都来不及做,这是“整体”,但对于“个体”死一个人就是击碎一个完整的家庭。人都没了,只有用补偿薪水的办法稍稍抚慰一下受伤的心——“欧亚航空公司”补偿了机组家属三个月的薪水,之后不再负责。面对责问,公司也是振振有辞:林大纲机组系“失踪”,如果要追讨“抚恤金”,那就必须等查明失踪原因和下落后才能发放。    
    说了等于没说,驼峰航线,铝片斑斑、尸骨累累,你都能去查明原因吗?    
    这让三个女人和八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顿时陷入困境。    
    一些老人说,对比之下,中美“合资”的中国航空公司的做法要明显比当时已是“独资”的“欧亚”这边强得多。老人说,在战争时期,“中航”完全是军事化管理,任何一次飞越驼峰航线都是执行一次重要的飞行任务,没有人贪生怕死去拒绝,也无法拒绝。但除此之外,它的管理又和商业航空公司一样,每个人进入“中航”前,都要签订一份“协议”(很多老人称之“生死状”),在这份“协议”中,有明确的条款注明,如果工作中出现意外(死亡)的补偿规定,实际上就是在随时有生命为代价的工作中,把“丑话”说在前头,所以,“中航”飞越“驼峰”,损失甚巨,但未有一起“劳资纠纷”。    
    麻烦一直持续到现在、持续到两岸对峙时期。    
    1996年,为了给丈夫讨个“公道”,使林大纲能在另外的世界得到“安宁”,林大纲之妻苏蔓莎女士致书丈夫生前好友,现居台湾的蒋纬国先生,不久,在病榻中的蒋纬国先生亲笔回信:    
    曼莎嫂:    
    时序轮转,岁月不居,一峡之隔竟成海天之隔。曩昔,大纲兄于抗战时,壮烈成仁,纬国与其公私情谊,至深悲悼,此后未尝忘怀,而吾嫂情况时在念中。    
    前承托人转来五月十日大扎。诵之余,往事回环,吾嫂遭遇,仍不楚鼻卒。    
    敬稔吾嫂。备尝人间艰苦,而终能克服困境,其不移志节与坚忍不拔精神,令人敬佩。    
    复稔侄辈均已成家,业有所长,所慰奚如。料大纲兄九泉有知,当亦颔首也。    
    有关大纲抚恤之事,接嫂来信后,即亲与此间国防部蒋仲苓部长联系,兹接蒋部长来函,略以大纲确系于民国三十六年元月三十一日以战时空中殒命,奉恤二十年有案,惟政府迁台后,领恤中断,嗣经修改有关条例,以民国三十八年以前在大陆地区依法核定应发给之各项公法给付,其权利人尚未领受或领受中断者,于国家统一前,不予受理。云,又谓本案须俟国家统一后,始能依法研处,并对吾嫂历尽艰辛,抚育遗孤之志节与所遭困境,至表敬佩与同情。兹将该函转印附上,用请参考。 此并颂 合府安康 蒋纬国敬上民国八十五年九月五日此前、此后之事,都够催人泪下。    
    1943年3月,航委会把“欧亚航空公司”改名为“中央航空公司”。由于不像中国航空公司那样有“另一半”,完全是“独资”,于是没有飞机可用,只好把从空军作战中淘汰的美国洛克希德生产的几架A…29轰炸机改制成运输机交付给“央航”使用。


第四部分“沙漠之花”(3)

    此时林大纲机组被航委会安排“特殊任务”,只有机航主任林擎岱、副驾驶盘明,随机报务员盛栋华。盛栋华和郭永凡是最要好的朋友,当时还没改名的欧亚航空公司成都站的职工宿舍就在成都春熙路口凤祥银楼楼上,每次飞行落地后碰巧见面,两人一谈就是小半夜。对朋友无话不说的盛栋华悄悄告诉郭永凡,他们机组对A…29的飞行性能充满忧虑,因为这种飞机原来是轰炸机,重心是按轰炸机要求设计的,整个飞机重心偏向地板和机翼下方,经过“改装”运输机后,重心就分散了,操纵吃力,起飞和降落很不稳定。    
    说到这里,盛栋华的声音更低了:“机长说,迟早要出事儿……”“那就告诉林擎岱,你们别飞了。”郭永凡焦急地劝说好朋友。    
    吕和声和“沙漠之花”。    
    中排左二“沙漠之花”。    
    “可没有别的飞机啊,再说,战事这么紧张,运输任务这么重……”说话间,愁云涌上盛栋华的脸。    
    “没事儿,你们机长技术好。”郭永凡赶紧打哈哈,转移话题。    
    离林大纲机组在“驼峰”牺牲将近一年,1944年11月10日,林擎岱机组驾驶的A…29在昆明巫家坝机场坠毁,机组三人包括盛栋华本人,全部牺牲。    
    当初的“预言”是如此之准确——事故果然是发生在飞机起降阶段。    
    郭永凡老人说,整个抗战期间,陷于停顿状态的“央航”基本上就这么两架飞机正常飞行,最后全摔了,一架直接摔在驼峰航线上,一架也差不多,挨了个边。那时的人啊,明知道有危险,有牺牲、要死亡,就是不退缩。    
    


第四部分有你,我摔不了!

    在吴子丹家,第一次见到刘芳,就觉得老人气度不凡。岁月流逝并没有完全洗刷掉老人少女时代的全部印痕,犹如大树的年轮,即使是时间再久,依旧可以读出它原来曾经拥有的骄傲。    
    后来问一位年轻时就认识刘芳的老人,老人一咧嘴——刘芳,少女时代,惊人的美丽!    
    吴子丹也帅。    
    昆明巫家坝机场,空军一支文职部队就驻机场附近,刘芳曾是部队中的一员。吴子丹飞越“驼峰”,也在巫家坝机场进进出出。    
    于是就问刘芳,和吴子丹是怎么相识的?    
    老人说,我们的部队就在机场旁,有很长一段时间,记不太清是为什么,是早出晚归,正好和吴子丹起降的时间接近,经常能看见吴子丹他们从驼峰航线过来后,尤其是在晚上,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把飞机停在机坪上,碰到没有车子来接,三个人就背着降落伞并行向宿舍走,离很远就能看见他们。即将下山的落日,轻轻披上一层薄薄的云后,全无正午那么光芒耀眼,此时,它射出的,是暗红色的柔光,静静地洒向大地。三个身材颀长的飞行员,整个轮廓完全映照在这暮霭中,如同一幅精美绝伦的电影画面。    
    老人说,那幅情景,让人一辈子不忘。用现在孩子们的话讲,特别的“酷”。有时见我们的车子从他们身旁路过,他们就招手,搭一段我们的车。    
    再问老人,和吴子丹是不是在车上认识的?    
    刘芳:“不是。他们上来后,都是一句话也不说,靠在座位后背上就睡,感觉他们特疲倦,就像没睡过觉一样,该下车了都喊不醒。我们那时就都知道他们飞‘驼峰’,非常不容易。都是十八九、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家,平时都是唧唧喳喳的,但只要他们一上来,谁都不吭声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是想让他们能安静地休息一小会儿。”和吴子丹恋爱后,知道“驼峰”危险,但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危险!原本天真活泼的美丽少女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了,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也是坐在车子里,    
    也是坐在一群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中间,但她的思绪,飞到了远方、飞到了冰川雪峰之间,此时,自己的恋人正操纵着飞机,和风、霜、雨、雪、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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