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9-红碱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4269-红碱草- 第3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不想念书哇?”我说。    
    “念那玩意儿有啥用?”他看着我手中拿的课本,“你真有闲心。”    
    “呆着没事,复习复习呗。”我说,“没准以后能用上。”    
    “用上啥?咱在这儿种地,数、理、化,哪门课能用上?”他说,“我看你是没累着。”    
    他把我手中的书本合上,说:“走,上咱屋打扑克去。”    
    “你们玩吧,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你呀,真是个书呆子。”    
    “你看我现在都变成农民了,哪还是什么书呆子。”    
    “你真不去玩呀?那我走啦。”他一扭头,推门出去了。    
    屋内凉飕飕只有我自己,我干脆钻进了被窝趴着看书。昏黄的灯光下看得我眼睛发酸发涩。不知过了多久,另外仨人陆续回来了。见我还在看书,邱玉明说:“点着灯咋睡觉?”啪的一声,石钟玮马上拽了灯绳。    
    这帮混蛋!没有亮我还看什么书?我气得将课本甩到枕边只好睡觉。


第四部分精神食粮(2)

    我终于盼来了确切的消息,营里得到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可报名的却有二三十人。这些天我大致复习了一遍中学的课程,感觉心里有了些底。我兴冲冲地找到黄树山,说:“队长,听说大学要招生,我想报名考试。”    
    “啥,你想报名?晚啦。”黄树山小眼睛眨巴着瞅着我,“下次再说吧。”    
    我知道石钟玮昨天才刚报名。他刚上初一就下乡了,几乎没摸几天中学课本,他能报名,怎么就不让我报名?这个黄树山不是故意卡我吗?    
    我哪点不够条件?我拼命复习,就为了报考。他队长一句话,就轻意地把我打发啦?我感到愤愤不平,可还是耐着性子,对他央求着:“队长,你就开开恩,让我报名吧。考试我决不会给咱连丢脸。”    
    黄树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没告诉你晚了吗,名单都报到农场了,你找母也没用。”    
    “队长你帮帮忙,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近乎乞求,此时顾不得什么脸面。    
    “瞧你那小样儿!咋这么赖皮赖脸?你就是叫母祖宗,母也帮不了这个忙。”他说着龇牙冲我一笑,“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以后机会有的是,你说母说的中不?”说完一扭头走了。    
    我气得浑身直哆嗦,恨不得吐他一口。我望着他的背影愤然骂道:“中你个屁,让我叫你祖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你长得像黄鼠狼似的,没他妈好心眼。哼,你不让我报名,我倒要看看石钟玮考试这一关能过去吗?    
    几天后,石钟玮从县城考试回来。他脚刚迈进屋胡立仁就跟了进来。    
    “哎,我说大学生,你考得咋样儿?”胡立仁眼睛发出一股幽光。    
    “他妈的,出的什么破题,我一点儿都不会。咱整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复习?”石钟玮大嘴一撇,“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吗?”    
    “这不扯起来了,”杜金彪大眼睛翻了翻说,“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想考大学?哥们儿要去都比你强,你信不?”    
    “那你咋不报名?”石钟玮问。    
    “哥们儿报名还有你的份吗?哥们儿这不是让着你吗?这都看不出来?”    
    “你去考试也得发蒙。”    
    “哥们儿发蒙?哥们儿压根就不费那脑筋。”    
    “哎,钟玮,”胡立仁凑上前问,“别人都考得咋样?”    
    “我哪顾得上看他们,谁知道他们考得什么奶奶样。”    
    “你不会抄别人的呀?”    
    “我是想抄,”石钟玮瞧着胡立仁,“我一看边上那位,没写几个字,瞅着卷子直发愣,跟我水平差不多,我咋抄哇?”    
    胡立仁说:“哎,哎,别灰心哪。你接着复习,不行明年再考?”    
    “复习个屁,我一看课本脑袋都疼。什么X+Y的,学那玩意儿有啥用?以后我可不遭那洋罪啦。”    
    “我看也是。”杜金彪眉头一挑嘴一撇,“就你那猪脑子还想考大学?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跟哥们儿修理地球吧。”    
    “哎,这可不好说。”胡立仁说,“说不定天上掉馅饼,让石钟玮这小子咬着呢。”说完,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能咬着这馅饼?”石钟玮略有所思地自语着。    
    正在石钟玮为自己没考好而沮丧时,突然传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让他暗自窃喜。这次大学招生考试的成绩不算,直接由大队推荐。    
    这怎么回事?哪有大学这样招生的?我如坠五里烟云之中,被层层疑团所困惑。怎么政策说变就变?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胡立仁是消息灵通人士,他摇头摆尾地晃进屋,手中拿着近期的报纸,津津有味地道出了缘由:    
    这次大学招生考试,由于农活忙,知青要每天下地,抽不出时间复习。普遍考得不好。这考生中有一名是插队到铁岭的知青,他担任了生产队的小队长。在考场上,他望着那试题,就像面对天书一样,呆呆发愣。他有些愤愤然:我们响应号召到农村插队,风里来,雨里去,滚了一身泥巴,脱去几层皮,可这次大学招生偏偏要考试,这不是难为我们这些下大地的知青吗?    
    他看着别人埋头答题,自己冥思苦想就是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不要白白丧失上大学的机会吗?可他不甘心,暗自思忖:不是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批判走白专道路吗?已经废除了升学考试制度,怎么这回大学招生又搞这一套?这么考试会将多少有志的工、农、兵拒之门外。不行,要向上级反映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干脆放弃了答题,在卷子后面写了一封长信。    
    他在信中述说自己在农村担任小队长,因农活忙而无法复习。他列举了考试的种种弊端,强烈呼吁取消考试制度,改为民主推荐,从工、农、兵中直接选拔优秀学员进行深造。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出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培养出新型的富有三大革命运动实践经验的合格大学生。    
    他将这样一份特殊的答卷交了上去。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份白卷竟引起了上边的重视。这封信如一枚重磅炸弹,产生强烈的冲击波,在社会上引起特殊的反响。报纸发表评论文章,高度赞扬这封信的作者具有的勇气和胆识,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教育战线上的要害。    
    这封信被当作不可多得的宝物,顿时被捧上了天。而正是由于这个宝物的出现,使刚刚恢复的大学招生考试被迫流产。考试成绩一律作废,直接通过民主推荐选送大学生。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许多考试成绩好的人被拒之大学校门之外时,这位敢于向旧考试制度宣战的“勇士”一举成为“英雄”,顺利地进了大学。    
    有人欢呼赞叹,也有人深感困惑,称这位“勇士”为“白卷先生”。一时间,这位“白卷先生”声震华夏大地。不是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要没有文化的劳动者,也不要有文化的精神贵族”吗?不是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吗?这回工、农、兵上大学就要用无产阶级思想占领大学这块阵地,就是要“上、管、改”,即上大学,管大学,用无产阶级思想改造大学。    
    崔红英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异常。这天收工回来,我和郑义平往回走,恰巧碰上她。郑义平问:“听说因为出来个白卷先生,那考试成绩就全作废了,改由民主推荐?”她说:“是啊,我看这样招生才符合无产阶级的教育方针,‘白卷先生’有什么不好?如果不出现‘白卷先生’,说不定多少优秀的工、农、兵学员被拒之于大学校门之外。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教育战线上取得的又一丰硕成果,我举双手赞成。”    
    


第四部分精神食粮(3)

    郑义平有些愤愤不平,冲着崔红英说:“白卷先生够出风头的了,自己答不上题偏要写什么信,这不是显摆吗?他靠这种手段上大学,算什么能耐?”    
    “哎,你这话可不对呀!”崔红英说,“什么叫显摆?那叫能耐。考试的人那么多,别人没想到,他却做了。就凭这点,他思想就比别人先进。他是真正的革命闯将,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上大学吗?”    
    “你别听他瞎诈唬。就是上大学,他也跟不上,说不定也得退回生产队。”    
    “你这人思想可真成问题,这可是新生事物,你可别乱说呀!”    
    “什么叫乱说?像他这样的人上大学,咱们卫星能上天吗?”    
    “咱们的卫星不是已经上天了,奏出的东方红乐曲你没听见呀?”    
    “还不是以前毕业的大学生搞的。要让这些白卷先生搞,别说卫星上天,就是上天的飞机也得掉下来。”    
    崔红英眨了眨眼说:“我看你真得好好学习学习,不然要跟不上形势的。”    
    “我好好学习能咋的?这次报考大学,也不看成绩。连石钟玮那样的人都能参加考试。”郑义平瞟了崔红英一眼,“你们就推荐他上大学好啦。”    
    “这推荐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崔红英嘟哝着,“再说石钟玮能不能去上,得队长和营里研究后才能定。”说完她转身走了。    
    “天上真是掉馅饼啦!”胡立仁急匆匆推开门进到我屋,对石钟玮说,“你小子真有福。全营就一个名额,让你摊上啦。你可得请客呀?”    
    “真的?”石钟玮兴奋得从炕上蹦起来,震得炕咚咚直响。    
    “砰砰”,有人敲着玻璃,喊道:“石钟玮,队长让你去一趟小队部。”    
    “哎。”石钟玮答应一声,像兔子一样蹦跳着蹿出门外。    
    我心里却翻腾开了。这“白卷先生”可真厉害,凭着一封信就能上大学。早知道这样,我也写一封这样的信不也上大学了。可我有这样的机会吗?别说写信,黄树山连名都不让我报,我连考场都进不去,写了信谁又能看见啊!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石钟玮哼着歌推门进来,本来挺好的旋律,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调。    
    胡立仁眼尖,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凑上来看了一眼:“咋样,哥们儿说的准不?这录取通知书都拿回来了,啥时走哇?”    
    “后天。”石钟玮说着,大嘴一咧,露出牙花子。    
    “别光嘿嘿笑哇,啥时请客?”胡立仁紧跟一句。    
    “到时候我找你。”石钟玮说着打开了一盒烟,每人发了一支。    
    “哎,告诉哥们儿,你咋贿赂黄队长的?”胡立仁问。    
    “啥叫贿赂?咱从来不搞那一套。”石钟玮说。    
    “你蒙别人行,哥们儿眼多毒啊。”胡立仁看着他一挤眼,“黄队长戴的那块上海表哪来的?”    
    “哪来的,他自己的呗。”石钟玮说。    
    “真不是你送的?”胡立仁狡猾地瞅着他,“那好,明天我就对黄队长说:‘这块表石钟玮说借给你戴两天,现在他送给我啦。’”    
    “哎、哎,别……”石钟玮急忙挥手,“那我成什么人了。黄队长会咋看我?咱不能用完人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