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幸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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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幸福观-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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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点也很奇怪:太平天国并没有成功地利用毫无争议的民族主义情绪:反对满洲贵族的统治,以补偿他们自身也同样感受到的被异族统治的屈辱。这种错误,主要来自于逐渐转向神秘主义的“天父”洪秀全的影响,中国汉民族绝对高于满洲蛮族的观念,逐渐被另一个更国际化(或者说超越国界)的概念“上帝的王国”所替代。诚然,尽管这种观念与传统的中国观念关于中华与世界的关系有协调一致的方面,但它仍然不能有效唤起中国自从蒙古人统治时期就已经茁壮成长起来的民族主义与种族主义的强大内在力量。这种唤起民众情绪的可贵机会,在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部分的是被基督教)错过了。我们通过比较不同地域太平军能够相当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一份1850年的文献如下文所引:    
    我们相信,整个帝国属我中华而非鞑靼;衣食文明之创建属我中华而非鞑靼;男女民众物力,以至幼童,属我中华而非鞑靼。可叹,自大明江山易主,满族乘其便利,窃领皇权,陷我中华于困顿;夺我民众之衣食;甚而压迫我中华子女。    
    至1852年有如下言:    
    295“我们相信,整个‘帝国’乃上帝(God on High)之王国,而非鞑靼之帝国;衣食物力皆属上帝而非鞑靼。子女乃上帝之子女,而非鞑靼之子女。可叹,自满人之清朝入主,陷我中华于困顿;夺我民众之衣食;甚而压迫我中华子女。”    
    所有“忠”的观念,早在黄宗羲之时,正如民族主义者自我定位的那样,便是献身于明朝。但“明”这一特殊词汇隐而不见,转而作为取代的,是“中华”的概念。尽管洪秀全的确想以不同的方式向他的追随者们分别阐明“中华”与“上帝的王国”的特征,这种平衡仅在整个运动的开始最为有效;但对于外界而言,短期内却并不能使他们马上领会。另一方面,现存文献中的部分段落,也十分有助于我们理解太平天国中存在的弥赛亚情结。开始,洪秀全企图通过一种语言文字上的诡计,将中国表现为某种“选地”(chosen land)。他一度宣称此段非原文,由译者从英文本转译。——译者注:    
    天父在在源初就有教令,以中国为天之王国。因为中华(中可以理解为天地之中,华为果实)在源初便是天国的家,他同样也变为天父的名称(耶和华,在中文的表达中,可以以发音的近似理解为“爹…火…华”)。在天父降生于大地之前,中国便已属于天父。尔后,才有野蛮地区的魔鬼进入天父之国。这便是天父命我制服他们的原因。    
    洪秀全坚信天父之国之能存在于上天,这使他产生了一个拙劣的错误,即,他试图去修正时间,如马太福音注释的5:19,天国在那里被提及:    
    天国是总天上地下而言,天上有天国,地下有天国,天上地下同是神父天国,勿误认单指天上天国,故太兄预诏云天国迩来,盖天国来在凡间,今日天兄下凡创开天国是也。    
    这种认为天上的王国将会延伸至整个地球的看法,间接地来自于另一段话,那种说法,认为天父将会控制数万的王国,或者,更明确的来自洪秀全所说的:“天国、天都、天庭以至于天殿,皆为天父及天兄派我来此掌管,直至天地万物,无论何时何地皆归属一朝。”    
    296当大英帝国的翻译梅都斯(Thomas  TMeadows),——我们要非常感谢这个人,他为我们细致地描述了整个太平天国起义的思想背景和历史的背景——在1852年问“北王”关于“天王”洪秀全的实际本质到底为何,他如下写道:“在回答我关于太平王——和平之王的问题时,北王向我回书答到,他是‘真主’或至高无上的君王;‘中国的君主,也即整个世界的君主,他是上帝的第二子,所有世上的万民,都必须听名于他,追随于他’当我并不很在意地阅读他的这些文字时,他质询地看着我说:‘真主,不仅仅只是中国之主,他同样也是你们的主’。”    
    


第六部分:曙光(1800年以后)第一节 沉睡与来自天父的讯息(12)

    洪秀全完全彻底地相信,南京作为天都,即是使徒约翰在启示中所允诺的“新耶路撒冷”。在关于问题(3:12)的一段注释中,他写道:“现在,伟大的天兄已然降临。天朝,是上帝、天父以及圣灵的神殿,也是基督的神殿,新耶路撒冷,由天父上帝降至人间,成为天都。此乃真理。”    
    对于更为现实的“大同”(“Great Equality”)理念——儒家对于民众的宗教性的天堂——在这种带有基督教色彩的新耶路撒冷概念的比照之下,变得不那么醒目了。1852年流传于太平天国地区的文献,仍然以长文引用的方式保留了涉及“大同”古老经典典礼的相关部分。这表明“大同”的理念也同样是太平天国运动追求的目标之一。但是,这部分在1859年的版本中却被略去了。这种忽略也向我们说明了,太平天国运动有一个逐渐由传统中国,向超国界的、基督教方向的转向过程。    
    逆于他所处的时代背景,洪秀全将自己视为整个世界的赎罪者,并且在一定时期内一次次地影响这个世界的进程。有意或无意地,他以此接续中国的传统,因为无论儒家还是道家,都包含有周期性出现的救世主形象。洪秀全相信,他能够看到他前世的工作,便如诺亚在大洪水后于上帝的约定那样,如同彩虹过后的太阳(尽管太阳本身并没有在《创世纪》中出现),或者,是麦基冼德撒冷的国王及祭司。——译者注预言中的化身。在关于圣歌(110:4)以及西伯来人(5:6)的一些基本描述中,后者在基督教中被视为基督的先驱,实际上就是弥塞亚的先兆。在洪秀全对《创世纪》的解说中,他说:“自从天父建立了永久的盟约之后,天空便出现了彩虹。着彩虹弯弯悬在空中如同一张弓。在弯曲的点上,便是伟大的太阳。正如我便是那太阳,我的姓名洪(宏)'在此处,洪秀全玩了一个发音相谐的把戏,洪字于彩虹的虹发音相同,与宏伟的宏也有谐音,但这些字在汉字的写法上却全然不同。'。天父早先由此预言,便已经暗示上天派遣我‘洪’太阳为主。”    
    297而且,他在启示中有如下注释12:13…16:    
    太兄暨朕及东王辈,未有天地之先既蒙天父上帝原配即是天妈肚肠生出。后爷差太兄赎罪,入马和亚胎成人身,故太兄诏未有亚伯拉罕,先有太兄。至朕在天上,当拉罕时,朕还颇记得。知爷将差太兄由拉罕后裔而生,故朕下救拉罕祝福拉罕。那时朕知爷将差朕做主反间故朕欲乘势现身下凡做主,后蒙爷命要入母腹下去反间,朕那时知蛇魔阎罗妖须作怪,求爷看顾,免被他害。后爷命朕由天上另一位亚妈肚肠而生以便入世,朕还记得朕入这位亚妈之胎,爷做有记号,即是穿太阳。以示身内胎生是太阳也。谁知蛇魔阎罗亦知得这妈身胎是朕,上帝特差生入世诛灭这蛇者,故蛇欲吞食之,冀占上帝之业。岂知上帝无所不能,生出之儿,蛇不能害。朕今诚实自证前时麦基洗德是朕太兄,升天后身穿太阳,这妈生出之儿亦是朕,故今爷哥下凡带朕作主,专诛灭此蛇也。今蛇兽伏诛,天下太平矣,验矣。    
    《启示》中最后一段(6:12…14)提到,“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象毛布,满月变红象血,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洪秀全写道:“朕是太阳,朕妻太阴,变黑如血,是隐诏降世为人。天将天兵是天星坠地者隐诏降世诛妖。”    
    太阳与月亮的意象同样出现在太平天国的另外一篇文献中,记载关于洪秀全在1837年的一次幻像。尽管这些并不能直接表明洪秀全即是耶稣的化身,但他们却以另外一种颇为有趣的方法完成了这一任务:“在丁酉年(1837年),他(洪秀全)在耶稣升天之日问他的姐姐:‘姐姐,你在我的手中看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他姐姐回答道。此时,主说道:‘我的左手握着太阳,右手握着月亮。你能够看到它们么?’。”    
    298这则轶闻所以具有启示性,乃是因为它所描述的“主”手中托起日月,与传说中的预兆图画“推背图”有着惊人的相似。它象征着宇宙的缘起。其中所出现的日月,在最古老的传说中,被一个超自然的、伟大的形象托起。托起的方式恰恰也就是洪秀全所描绘的方式。与这幅图画极为近似的描绘决非偶然,它向我们暗示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始。整个世界,将为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是一种对于过去的“复兴”,而且还是一场彻底真正的迫在眉睫的全新开始。这种重整天地面貌,抛却一切传统重新为立法的坚定信念,洪秀全从来不曾忘记;也正是这一点,悲剧性地导致了他日后的失败与死亡。当军事将领李秀成在“天都”南京被清朝军队重重围困,希望他撤出南京之时,他这样回答他的将军:“我来此世界,乃是奉上帝与耶稣的圣喻,做统领万朝的真主。我有何惧?你不必再陈奏折……你说我们仍有兵可用。但我的天兵天将,更是多过大海中的水滴。我们有何惧?”    
    


第六部分:曙光(1800年以后)第一节 沉睡与来自天父的讯息(13)

    但是,太平天国继而发生的内部腐败,对它造成了决定性的可怕影响。尤其是在南方,腐败在广大地区造成了严重的毁坏。与他们所追求的“太平”相反,太平天国统治区域内就连墓地都失去了以往的宁静。一位英国当时的作家以相对诗意的笔调写道:“野兽徘徊,在废弃的城镇中建立巢穴;鸡鸣于野,而荒野之处曾经喧闹繁华;野草横生,而那些地方曾经是沃野良田。”所有这些见证者的描述都是事实,评论者对太平天国运动所产生的破坏力的憎恨也就表现得尤其明显,这些憎恨远远超过了对太平天国所追求的社会理想的尊敬:“他们体现的,简直完全就是一种无法缓和的灾难,是自始至终的破坏,并且从未在破坏之后有任何建设。”只有在历史视野的关照之下,事件才能够得到公正的评判。在这种对传统文明极大破坏背后所潜藏的,是太平天国运动又一次推进的毫无争议的伟大的社会与政治体制变革。尽管在评判结果上存在不同,近期的历史学家们也已经越来越倾向于注意太平天国运动的改革尝试,尽管这种改革尝试造成了实际上的破坏。尽管如此,强烈的反对之声依然存在。如著名的持保守观点的中国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简又文(Jen'Chien'Yuwen)仍在撰文,批判太平天国的土地改革政策:“在这种政策之下,所有农民实际上成了国家的奴隶。国家成了全权的土地所有者,剥削压迫着所有农民。……这种(太平天国)的政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包含着高级的理念……但随之而来的,是农民分得的劳动成果越来越少。他们甚至都不能够保证自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农民的需要将不能得到贯彻满足,他们生活困顿,甚至难有任何欢乐。在这个国家中,农民终其一生不得不作牛作马。”    
    299甚至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学者们,对这种农业政策也表现出他们的批判观点。但经常的,他们是对这种政策所体现的理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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