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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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上)-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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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友谅握住达兰的手,说:“我在他们面前不愿说泄气的话,我不行了,撑不过一两天了。”    
    达兰垂泪道:“你别这么说。我们回武昌去养,那里好郎中多……”    
    陈友谅说:“你不必安慰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不是人力可强求的。我这一生,活了四十四岁,由一个打鱼的登了皇帝位,知足了;我只是不甘心败给小和尚朱元璋。如果再给我三年阳寿,我一定能报仇雪恨。”    
    达兰说:“陛下好好养伤,才能报仇啊。”    
    陈友谅说:“朕惟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呀。满以为能够天长日久,这都是不可能了,朕走了,扔下你孤孤单单的,朕闭不上眼睛,可怜啊。”    
    达兰抽泣着说:“我虽跟陛下只有几年时光,却终生不忘陛下的好处。”    
    陈友谅想起一件事,昨天上阵前,达兰好像有件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又说打胜了仗再告诉,陈友谅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呀?    
    达兰说她为陛下怀上孩子了。    
    “你怎么不早说!”陈友谅说,“朕多么希望能看到这个儿子呀,可惜与他只能是梦会了。朕会告诉陈理,我不在了,要善待弟弟。”    
    达兰又哭起来,陈友谅下了这样的遗嘱,他死后,叫他们秘不发丧,省得朱元璋趁乱攻击。一定不要声张,悄悄把他运回武昌后再举行葬礼。    
    达兰说:“你别说这话吓唬我了,你不会有事的,老天也会保佑你。”    
    “朕知道朕的路走到头了。”陈友谅说,“别忘了,把你的画像放到朕棺材里一张,陪陪朕,省得朕一个人做孤魂野鬼。”说到痛心处,他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达兰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陈友谅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办到,喘了一阵,伸手指着床头的一个铁皮箱子。    
    达兰问他是不是要打开?    
    陈友谅从手腕上解下一把钥匙。达兰接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嵌螺甸檀香木匣子。    
    达兰知道里面装的是皇帝玉玺,不知他此时拿出来要做什么。    
    陈友谅点点头,达兰把匣子捧到他面前,陈友谅打开匣子,里面有一方很大的玉玺,达兰早就听陈友谅说过,这是用和氏璧打造的皇帝之宝,是汉高祖的,后来宋徽宗得到,又偶然传到了陈友谅手上,他才做了皇帝。他让达兰带着它,日后交给陈理,并告诉陈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一定让他传位给达兰的孩子,传弟不传子。    
    达兰说:“口说无凭啊。”    
    陈友谅说:“朕写下来,拿纸笔来。”    
    达兰马上去找纸笔。    
    刘基下榻的营中,一灯昏然,屋中四壁皆空,只有几卷书和一壶清茶摆于案上,刘基与佛性大师分坐桌子两侧,师徒二人一边品茗,一边叙旧。    
    佛性啜着茶说:“看你的气色,知你一帆风顺,很得宠啊。”    
    刘基说:“老师荐我来辅佐他,敢不尽心尽力?”    
    佛性说:“倒不是因为我与他有过一点槛外之缘,我是替天下苍生选主啊。他能器重你,你便有施展平生抱负以利天下的机会。”    
    刘基说:“是的,事无巨细,他都来问我,有时我觉得李善长都被冷落了,我心里并不踏实。”    
    佛性问起他现在官居何职。    
    “一先生而已。”刘基说。    
    “这叫什么官职?”佛性大为不解,对尊敬的人皆可称先生啊。    
    刘基告诉佛性,朱元璋当众说过,先生是最被敬重的至尊,天下可称先生者,孔子、孟子而已。朱元璋说,给刘伯温位极人臣的一品官也是对他的亵渎,索性免俗,什么都不给,先生到底。    
    佛性说:“阿弥陀佛,倒也别致。伯温,我虽已出世,却又时时入世管你们的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基岂能不解先生之心?佛性想把他平生的大志交付与学生,由刘基替他完成,这大志是利国利民利苍生的。    
    由于说到佛性心坎上去了,佛性眼中竟涨起了泪潮,频频点头。    
    有人来报:“长老,先生,平章大人着人来送夜宵了。”    
    佛性说了句多有叨扰。    
    门开处,几个厨师鱼贯而入,菜肴摆满了一大桌。佛性说:“替贫僧多谢你们主公。”刘基给了厨师们几贯赏钱。    
    厨师退去后,佛性说:“送了这么多!”    
    刘基说朱元璋对老师真是破例。他平时自己吃饭,一碗饭,一碗汤,几碟小菜而已。    
    佛性说,苦命人出身,总是知道节俭,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也不全因为受过穷。”刘基说,他也有做给下面人看的意思,他都如此俭朴,别人谁敢奢靡!    
    他们又说起陈友谅的结局,佛性执意说他已亡,刘基深信不疑,单等胡惟庸回来证实真假了。    
    此时胡惟庸那条船借着暗夜和芦苇荡的掩护悄然滑行在湖面上,下弦月昏暗,湖上一片灰茫茫,只有远处陈友谅水寨的船上张挂着高高低低的灯笼,梆子声,巡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为了壮胆。    
    这条船钻进了可以没人的芦苇荡中。原来是胡惟庸带从人来吊唁陈友谅的,船上摆着猪头、羊头和牛头。    
    一个侍卫问:“咱们偏离泾江口大营了吧?”    
    另一个说:“可不是,船掉头吧?”    
    胡惟庸却说:“我把船开到这儿来,是想救大家一命。”    
    众人狐疑地望着他。直到此时,胡惟庸才告诉从人,这是必死无疑的差使。他让大家想,我们有无活路?如果人家陈友谅根本没死,或者只是受了点伤,我们大张旗鼓地带着三牲来吊祭,这不是当面咒人家死吗?陈友谅生性残暴,马上得把我们剁成肉泥。    
    一个侍卫说:“说得在理呀。”    
    胡惟庸接着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会放我们回去,大战之际折主帅,会动摇军心的,他们必定要瞒得铁桶似的,怕我们走漏了风声,能不杀我们吗?    
    一个侍卫不平地说:“这哪里是来刺探情报,这是叫我们来送死呀!”    
    胡惟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情报只一条:陈友谅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弄到准信不就完了吗?    
    “对啊!”“幸亏胡大人为我们做主。”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听胡大人的。”    
    胡惟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里去,算祭龙王,求龙王保佑他们。    
    一阵隆隆声,众兵士把猪头、羊头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里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胡惟庸带众人跪在船头,口中都念念有词。    
    起来后,胡惟庸说:“一切都听我的,我先带一两个人去看看,别人在二里以外的关帝庙里藏身。”    
    众人答应着。    
    夜色浓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泾江口镇街市到处是陈友谅的兵营。    
    胡惟庸带着两个随从,都披着雨衣顶着雨笠,踏着泥泞跋涉着。    
    偶尔有巡街兵士提着风雨灯走过,还有敲梆子报平安的戍卒。胡惟庸几人走走停停地尽量躲闪着巡逻兵。    
    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他们三人藏身牌楼后。    
    一个侍从问胡惟庸:“我们找这个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呀?”    
    他要找的是为达兰画像的李醒芳,胡惟庸知道他在陈友谅帐下当着闲散的翰林。    
    胡惟庸告诉随从们放心,说李醒芳是他的同乡,又和他同年参加乡试,现在虽在陈友谅这里挂个翰林的空招牌,不过是个御用文人,李醒芳会画画,就用他这一技之长。    
    敌兵远去了,胡惟庸几个人又开始往前走。


第六部分 喜歌哀歌一人唱第89节 喜歌哀歌一人唱

    已是掌灯时分,朱元璋正在写纸条,照例把纸条往屏风上、案上贴。    
    常遇春和蓝玉进来。朱元璋立刻面露喜色,顺手揭下一张字条,在手中揉烂,说:“你们来了,这张条子没用了!怎么样?大捷?”    
    常遇春说:“若是相反呢?”溢于言表的兴奋是瞒不了人的。    
    “不可能。”朱元璋说,“你这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呢,蓝玉倒显得比你老到些。”    
    这显然不是褒奖的话,一下子扫去了蓝玉脸上的笑容。常遇春为冲淡不快,急忙接过话茬来说:“这一仗,打得过瘾!陈友谅的平章姚天祥叫我们生擒不说,连他的太子叫陈善儿的也当了俘虏,我可没敢杀呀!”    
    朱元璋笑了:“你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这次收降卒多少啊!”    
    “真叫人山人海呀!总共有五万之众。收降的事是蓝玉管。”    
    蓝玉感到很怪,这些降卒一点都不害怕,发给盘缠回家都没有几个动心的,都愿留下来为朱元璋效力。    
    朱元璋有意看了常遇春一眼:“怎么样?这就是我们不杀降卒的功德。”    
    常遇春说:“伪太子也不杀吗?”    
    “不杀!”朱元璋说,“不是二儿子陈理跑了吗?不杀才能感召他们。杀了,只能逼他们破釜沉舟顽抗到底,我们就要多费时,多费银子多费力,要多死人,算算账就明白了。“    
    朱元璋忽有所思,像自语似地说:“这胡惟庸怎么不回来?凶多吉少吗?“他问常遇春:“你们弄明白没有?这陈友谅到底死没死?”    
    蓝玉也吃不准,这一仗下来,敌人都散花了,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连个准信儿也没有。    
    常遇春倒是派人打探了,陈的部下也说法不一,有说中流矢受了伤的,有说掉水里淹死的,也有说回武昌去搬兵了。    
    蓝玉认为陈友谅必死无疑,不然部下能作鸟兽散吗?朱元璋点了点头。    
    常遇春和蓝玉起身,说:“我们回去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蓝玉,说让他先走你等等。    
    蓝玉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常遇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朱元璋心情不错,竟然约蓝玉出去走走。    
    傍晚倒是天晴气朗,晚霞尚未散尽。朱元璋很轻松地与蓝玉漫步而来,蓝玉相当紧张。    
    朱元璋答应,打胜了这一仗,给他一个月假。蓝玉忙说他不用休假,自己年轻……    
    朱元璋提醒他,不是要去镇江相亲吗?    
    蓝玉说:“主公不提醒,我倒忘了。其实也不必大动干戈,相不相都错不了的,叫人把彩礼送过去就是了。”    
    “那不妥,”朱元璋说,“这是人生大事,不是儿戏,况我又是红媒,更不可草率。到时候你先回金陵,我派德高望重的李习、陶安陪你前去相亲。”    
    蓝玉推托着,那未免太惊动了,恐过于张扬。    
    朱元璋说:“怎么叫张扬?我手下大将办终身大事,就是要风光嘛。回头我叫李善长从公库里支五千两银子给你作安家之用。”    
    蓝玉诚惶诚恐地说:“受此隆恩,我蓝玉实在惶惶不安啊。”    
    朱元璋说:“你好好干就是了。”    
    蓝玉口不对心地说:“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效万一呀。”    
    蓝玉觉得他的心就像沉到湖里的朽木,水淋淋、沉甸甸,永远也浮不起来了,他只能在心底哀叹。    
    李醒芳的翰林当得既潇洒又别扭,说潇洒是不用做事只拿俸禄,这全是达兰的作用,几乎是她把李醒芳拖到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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