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继位之争
初冬,寒风凛凛。
织田信秀听着工匠用手锤敲打铁钉的声音,然后,他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今年,他四十一岁,明年四十二岁,是逢厄年,年内必须请末森城的和尚来念经解厄。
他强壮的体格与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遗传给信长。
坐在信秀的后面的,是信长的弟弟——勘十郎信行,以及新选出来的家老柴田权六,佐久间右卫门信盛两人。
“权六,看来今年你们的房子便可以完成了。”
“是的,我也希望这样,所以经常催促工匠们加快速度。”权六回答。
柴田权六今年才二十岁,如此年轻即当上家老,可以想见他是如何地受到重用。不过从外表看来,他象是个三十岁的人。
“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放心地回到古渡本城去迎接新年了。那古野城方面有信长;末森城这方面有信行,而三河的安祥城也有信广坐镇。”
“其实……”比权六年长九岁的佐久间右卫门,看了看信秀的脸色,然后说:“殿下还有许多孩子呢!”
“右卫门,你爱说笑了。”
“这座城是否还有需要注意之处?”
信秀并未作答。
“你们还是催促这件工程早日完成。信行,我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吧!”
说着,信秀把勘十郎信行的二位家老留在那里,径自朝城内爱妾岩室夫人的房间走去。
“右卫门,你说还有很多孩子的事情,这玩笑开得不小。”信秀带着勘十郎信行走远之后,权六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二个公子,十三个千金,合计二十五个孩子,而且其中一个才生下不久。其实殿下也用不著难堪,哈哈哈!……”
“权六,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殿下的身体日益衰弱?”
“是吗?或许因为明年是厄年吧!而且他现在对十六岁的小妾岩室夫人宠爱有加。”
“这不是在开玩笑,主公绝不能发生意外。”
“右卫门,对于家督这件事情……”
“那古野的吉法师娶了稻叶山的新娘,这一家族及百姓们都不喜欢他;而信广公子又是小妾所生,当然家族也不赞成由他来继承父位,然而勘十郎又不愿意与兄长吉法师相争,他毫无继承的意愿。”
右卫门紧皱着眉头,坐在旁边的木材堆上。
柴田权六大笑几声之后,也坐了下来,四处观望了一下,说道:“右卫门,应该没有人窃听我们的谈话吧?”
“你有什么秘密?”
“老实说,勘十郎有意继承家督的职位。”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泄露给你的吗?”
权六点了点头,然后在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窃听。
“起初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勘十郎与那个大呆瓜有天壤之别,无论行为或思想,的确不相同,勘十郎天生是要当织田家的首领的。”
“请你解释清楚,当时勘十郎是怎么说的?”
“如果美浓之蝮考虑向尾张扩展领土,我们也需要有因应的措施。右卫门,你想想看,蝮把最疼爱的公主嫁给那个大呆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当然是想籍此机会,让我们疏于防备,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尾张了。只可惜他的阴谋却被勘十郎公子识破。”
“嗯!”右卫门将手置于胸前。
大家都知道这个末森城是属于勘十郎所有,而信长要继承家督,必然会遭到家中一族的反对,但是信秀对此却是只字不提。
十六岁的岩室夫人,为信秀生下第二十五个孩子,名叫又十郎。
信秀看着这个孩子。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身后之事。近三十年来,他出入沙场,历经八十余次战役。拥有爱妾十三人,孩子二十五个。自己何时会死,难以预料,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但是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观望,希望能早日废除继承人吉法师信长。只是这必须要组成一支巩固的反信长派,而柴田权六便是此派的先锋;同时,佐久间右卫门也有支持这一派的倾向。
“勘十郎公子的事是真的吗?权六,你有十分的把握吗?”
“确实如此。”
“可是这件事却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假如现在公开,则美浓的道三会认为这件事不利于他的女婿,会以此为籍口向我们挑战。目前,既然已经明白勘十郎的心情,我们也可以以勘十郎家老的身份来和主公商量。如此也可确知主公心中的想法。”
这时,从工地的一角,突然传来工人们喧闹的声音。
09。 疾风公子
这个城的本城已经完成,规模宏伟。
现在这个工地继续建筑第二,第三个城堡,如此可以使城池的领域更为广阔。这段期间,家老与家臣们的房舍,也全都设在工地内。
这是一椿庞大的工程,门前堆置材料的地方,有二百七,八十个工人,他们陆续地搬运这些材料。
由于刚才那一阵骚动声不同于往常,使得权六和右卫门对望了一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就在两人行动之前,一匹快马疾风般地驱向而来,停在他们的面前。
此人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信长。
信长一如往常,骑着那匹快马,迅速地飞过人群。
“权六!”
“是!”
“父亲在哪里?”
“呀!岂可如此……您是尾张一国的太守,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呀!”
“我问父王在哪里,你只要回答我的话就是了,懂吗?”
这时的权六傻楞楞地呆在那里,不知如何以对。
今天的信长不知又怎么了,暂且不说他由空中飞奔而来的事,看他穿一件大红色外套,与弟弟勘十郎信行进见父亲前先整理衣冠的行为迥然不同。信长今天仍然在腰间系着大小袋子,其间几乎可以看见肚脐。
“公子,主公在大城堡内。吉法师公子,您有什么事吗?您怎么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呢?”
“什么?”信长仰脸睨视他们两人:“浓姬说这个与我很相配。”
“哦!来自美浓的夫人这样说吗?”
“难道你们觉得不合适吗?父亲是否在岩室的房间里?”
“不知他到岩室夫人那里有何事?”
“中午就和女人纠缠,他说有事要我来,想不到我快马加鞭赶来,他却又与女人在一起。算了!我也很忙,我要走了!告诉他说我来过了。”
“啊!吉法师公子,主公找您不是有事吗?”
刚才主公也向勘十郎表示有话要说,主公怎么可能同时叫两人来听话呢?难道是有关继承家督的问题……
权六想着,等他抬头时,一不见了信长的踪影。
这时,又传来工人们大声尖叫的声音,想必又是为了闪避那匹快马所发出的惊呼。
“如何?右卫门,你瞧瞧织田一族长子的行为。”
“嗯!但话又说回来,那位浓姬公主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吧?堂堂一个那古野城的城主,她岂可让他随便穿着大红色的外衣往外跑呢?”
“有何不可?公子自己喜欢戴红帽,根本无视于他人的取笑。”
“由此可见他们夫妻之间有问题。通常,只要是正常的女子,一旦结婚,不可能发生这种恶作剧的行为。”
“随他去吧!反正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只要勘十郎能控制大局就好。相信清洲的彦五郎与犬山城的信清都会支持勘十郎。”
说着说着,权六喜滋滋地笑了几声。他面带笑容地走向本城。
10。恋慕之阵
信长的立场,可说是四面楚歌。
这个家族中能够为信长考虑的,大概只有平手正秀一个人而已。
信长的家老除政秀外,尚有林佐渡守通胜及其弟美作守通具,但他们现在却与反信长派的柴田权六暗中联系。
如果刚嫁过来的浓姬与信长站在同一阵线。。。。。,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假如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岂有让丈夫随便身着红色外衣外出的呢?然而,她的父亲明知对方是个大呆瓜,还要将女儿嫁过来,真是匪夷所思。此外,在鹭山城的腹之子义龙,对于父亲腹也颇为反感。
“你等着瞧吧!信长。”
义龙曾经这么说。
同时,信长的生母,亦即是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也认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孩子,就算被废也是不得已的事。”
渐渐的,她把希望转向勘十郎信行。
但是信长对身边险恶的环境却无动于衷。也可以说,他没有如此纤细的神经去感受周边的事情。或许更可以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从他听到父亲与十六岁的爱妾在一起后迅即策马离去一事,也可以了解到这一点。
这位爱妾岩室夫人,出身于热田社家的名门,是加滕图书之弟岩室孙三郎次盛的女儿,有闭月羞花之貌。
然而,信长对此大可不必感到厌恶,因为父亲信秀与平手政秀是唯一能决定继承问题的人。
信长得知父亲在爱妾的房间后,即不屑一顾地骑马返回,着实是任性与无谋。他越过工人头上,快马离开末森城而返回那古野城。
这位恶童的马术与泳术,是家中任何一人无法企及的。除了马术与泳术之外,连剑术也是平田的第三位;而他的弓箭,又得自于市川大助的传授;此外,也跟从桥本一巴学习传到日本只有五,六年的洋枪。身兼多艺,然而,他却是个任性的恶童,而他以此为乐。
“快跑!快跑!不要输给风,不要败给鸟。”他手持马鞭催促着。“别人要一天的时间,我只要一刻钟即可取得天下。”
在所有的村庄里,他是出了名的饿鬼大将。无论是百姓之子,或是商人,渔夫之子,他视为自己的部下,这里战,那里也战,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昂然挺胸的信长。或许,这个信长真的比他人早一日取得天下?!
信长的奔马渐渐地接近那古野的城墙。
“快呀!”
他高喊一声,又抽了一下马鞭,这匹连钱苇毛(灰毛圆斑)的爱马,也了解主人的脾气,它长嘶一声。
“城主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信长的归来。
“喂!我回来了!
守城士兵立即打开城门,瞬间,如往常一般,人马疾风似地闪过人前。真个是神出鬼没。
他骑到马厩,将马交给部下。然后通过庭院,进入屋内。
“喂!阿浓。”
阿浓在侧房听到他的叫声,吓了一跳。
“啊!父亲不是有事找你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信长未答。
“阿浓啊!这件红色的外套很适合我,权六和右卫门也都这样称赞。”
“这下子换成浓姬无言相对。但在这位坐迎良人归来的美浓第一美女的眼眸中,却丝毫没有揶揄,嘲笑的神色。
的确!丝毫也没有。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爱与恨,没有契约,也不需存有戒心。浓姬就这般与夫婿朝夕相处。她似乎愈来愈不了解他了。
(说他是个天生的大呆瓜,不!不是。。。。。。)
虽然众人都称他为大呆瓜,但对这种悲哀的事,敏感的公主却想到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他有时相当敏锐,有时却又象个任性的孩子。
每当他任性时,才女浓姬都象长者一般地包容他。
(他真是个呆瓜?还是深具城府呢?)
既然不明白这一点,也就不知道应该恨他?还是爱他?在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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