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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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 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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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玫瑰到了怒放的时节
你那抚摸过命运的小手无力地放在身边
你的青春面孔模糊一片
是你少女胸脯开始生长蒿草
而你的脚开始接触到大地的内部
在你双眼失神的天幕上我看到
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把镰刀收割生命
现在你要把我们拉入你
麻木的脑海,没有月光的深渊
使我不得不跪下来把你的眼睛合上
然后我也得把我自己的眼睛
深深地关闭,和你告别



把她带走吧
把荆花戴在她的头上
把她焚化在炉火里
那裂开的骨头不再是她

她不再飞起
回忆她短暂的爱
她不再飞起
回忆伤害过她的人

回忆我们晴朗的城市
她多云的向往
岩石里的花不是她
沉默中见到的苹果树的花

她不再飞起
我无法测度她的夏季
她不再需要真理
她已成为她自己的守护神

啊,她的水和种子
是我所不能祈祷的
水和种子
我不能为她祈祷

她睫毛上的雨水
迎接过什么样的老鼠
和北方的星辰
什么样的镀金的智慧

啊,她不再飞起
制伏她的泪
她的呼吸不再有
令人激动的韵律



我永远不会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愿望
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
一个和你一样高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
一个和你一样同名同姓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
一个和你一样一样俏丽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
远处市场上一片繁忙

当我带住生命的疆绳向你询问
生命的意义,你已不能用嘴来回答我
而是用这整个悲哀的傍晚
一大群少女站立在我的身旁
你死了,她们活着,战栗着,渴望生活
她们把你的血液接纳进自己的身体

多年以后心怀恐惧的母亲们回忆着
这一天(那是你世上的未来)
尸体被轻轻地该上白布,夏季的雪
一具没有未来的尸体享受到刹那的宁静
于是不存在了,含苞欲放的月亮
不存在了,你紫色衫裙上的温热

我将用毕生的光阴走向你,不是吗?
多年以后风冲进这条大街
像一队士兵冲进来,唱着转战南北的歌
那时我看见我的手,带着
凌乱的刀伤展开在苹果树上
我将修改我这支离破碎的挽歌
让它为你恢复黎明的风貌



厄运(节选)

A〇〇〇〇〇
两个人的小巷。他不曾回头却知道我走在他的身后。
他喝斥,他背诵:“必须悬崖勒马,你脆弱的身体
承担不了愤怒。”
他转过身来,一眼看到我的头顶有紫气在上升。他
摇一摇头,太阳快速移向树后。
他说他看见了我身后的鬼影。(这样的人,肯定目
睹过巴旦杏的微笑,肯定听得见杜鹃花的歌声。)
“八月,你要躲避乌鸦。九月,你得天天起早。”
他预言我将有远大前程,但眼前正为小人所诟病。
小巷里出现了第三个人,我面前的陌生人随即杳无
踪影。我忐忑不安,猜想那迎面走来的就是我的
命运。
我和我的命运擦肩而过;在这座衰败的迷宫中他终
究会再次跟上我。
一只乌鸦掠过我八月的额头。
我闭眼,但听得乌鸦说道:“别害怕,你并非你自
己, 使用着你身体的是众多个生命。”
 

B〇〇〇〇七(身份不明)
电线杆下的长舌妇忽然沉默。
地下火焰的耳朵正在将她的话语捕捉。
地下刮胡子的男人刮得满脸是血。
我们中间消逝的人此刻正在地下跋涉。
我精神的探照灯照见地下那些秘密的、橘红的肉体,也照见
我们中间消逝的人:
他偶然攀上墙头,窥见无孽的鲜花,而那鲜花的惊叫使他坠
落。
他不知是否回到了童年,他不知这是死亡还是永生之所。
迷路在异乡,风雨在远方,迎面撞见昔日的债主,他一脸笑
容掩盖不住惊慌失措。
但是共同的饥饿使他们拥抱,但是共同的语言他们宁肯不说。
走过歌剧院,走过洗衣店,像两名暗探他们混进别人的晚宴,
在地下异乡他们找不到厕所。
三名警察将他们逮捕,十八名妇女控告他们龌龊。
他眼看昔日的债主出示伪造的通行证,而他只能掏出一小盒
清凉油。
“请收下这微薄的礼物,”他说。但是牢房已经备好。他被蒙
上眼睛推进牢房,他大喊大叫我是某某。
等他摘下眼罩他却怒气全消:他站在故乡的阳光大道。

 

C〇〇〇二四
有一朵荷花在天空漂浮,有一滴鸟粪被大地接住,有一只拳
头穿进他的耳孔,在阳光大道他就将透明。
天空的大火业已熄灭,地上的尘土是多少条性命?他听见他
的乳名被呼喊,一个孩子一直走进他的心中。
他心中的黎明城寨里只有一 把椅子,
他心中的血腥战场上摆开了棋局,
他经历九次屈从、十次反抗、三次被杀、四次杀人。
月光撒落在污秽的河面,露水洗干净浪漫的鬼魂。
在狂欢节上,鬼魂踩掉他的鞋跟。厄运开始:他被浓眉大眼
的家伙推出队列。
多年以后他擦亮第一根火柴。
“就这样吧,”他对一只蝴蝶小声耳语。
在蝴蝶清扫的道路两旁,在曾经是田埂的道路两旁,每一个
院落都好象他当年背叛的家庭,每一只喜鹊都在堕落。
旧世界被拆除到他的脚边,他感觉自身开始透明。
忧伤涌上他的太阳穴,就像北斗七星涌上屋顶……一阵咳嗽,
一阵头晕,让他把人生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D〇〇〇五九
他曾经是楚霸王,一把火烧掉阿房宫。
他曾经是黑旋风,撕烂朝廷的招安令。
而现在他坐在酒瓶和鸟笼之间,内心接近地主的晚年。他的
儿子们长着农业的面孔,他的孙子们唱着流行歌曲去乡村
旅行。
经过黑夜、雾霭、雷鸣电闪,他的大脑进了水。他在不同的
房间里说同样的话,他最后的领地仅限于家庭。
他曾经是李后主,用诗歌平衡他亡国的罪名。
他曾经是宋徽宗,允许孔雀进入他的大客厅。
但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那歉收、那丰收、那乞丐中的道义、
那赌徒中的传说。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一到春天就开始
打嗝。
无数个傍晚他酒气熏天穿街过巷。他漫骂自己,别人以为他
在漫骂这时代的天堂。他贫苦的父亲、羞惭的父亲等在死
胡同里,准备迎面给他一记耳光。
他曾经是儿子,现在是父亲;
他曾经是父亲,现在玩着一对老核桃。
充满错别字的一生像一部无法发表的回忆录;他心中有大片
空白像白色恐怖需要胡编乱造来填补。
当他笼中的小鸟进入梦乡,他学着鸟叫把它们叫醒。他最后
一次拎着空酒瓶走出家门,却忘了把钥匙带上。

 

E〇〇一八三
子曰:“三十而立。”
三十岁,他被医生宣判没有生育能力。这预示着他庞大的家
族不能再延续。他砸烂瓷器,他烧毁书籍,他抱头痛哭,
然后睡去。
子曰:“四十而不惑。”
四十岁,笙歌震得他浑身发抖,强烈的犯罪感使他把祖传的
金佛交还给人民。他迁出豪宅,洗心革面:软弱的人多么
渴求安宁。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
五十岁的妻子浑身粥渍。从他任教的小学校归来,他给妻子
带回了瓜子菜、回回菜和一尾小黄鱼。迟到的爱情像铁锅
里的油腥。
子曰:“六十而耳顺。”
而他彻底失聪在他耳顺的年头:一个闹哄哄的世界只剩下奇
怪的表情。他长时间呆望窗外,好象有人将不远万里来将
他造访,来喝他的茶,来和他一起呆望窗外。
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发霉的房间里,他七十岁的心灵爱上了写诗。最后一颗牙
齿提醒他疼痛的感觉。最后两滴泪水流进他的嘴里。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孔子死时七十
有三,而他活到了死不了的年龄。
他铺纸,研墨,蘸好毛笔。但他每一次企图赞美生活都时白
费力气。

 

F〇〇二〇二(身份不明)
别人的笑声:别人在他的房间里。他脑海中闪现第一个词:勾
当!他脑海中闪现第二个词:罪行!
他用力推门,但门推不开。他拼命高喊:“滚出去!”但他分
明是在乞求:他唱过太多的靡靡之音。
进不了自家的门,好象进不了说话的收音机:好象每一件事
物都在播音,他甚至听到肚子里有人在行酒令。
来了满街的裁缝,来了满街的保姆,他们劝他“忍着点儿”。
但他硬是把手指抠进喉咙,命令肚里的家伙:“滚出去!”
一阵呕吐让他清爽,一只死耗子让他绕行。他追上快乐的人
群,进入百花盛开的园圃。他听到众人喝斥:“滚出去!”
(哦,谁能代替他滚出去,他就代替谁去死。)
天空飘满别人的云朵,他脸上挂着别人的石灰。城门洞里牧
羊人吃光了自己的羊群,他递上手绢让他擦嘴。
他再次回到自家的门口,听见房间里的笑声依旧不息。他再
次高喊:“滚出去!”回答他的也是“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这声音重复三遍以后
听起来就像一首诗。

 

H〇〇〇三二五
生为半个读书人的他依赖于既定的社会秩序,而他的灵魂不
同意。
他若突然死亡,一群人中间就会混乱迭出。而对此他的灵魂
恰好充满好奇。
在一群人中间他说了算,而他的灵魂了解他的懦弱。
他在苹果上咬出行政的牙印,他在文件上签署蚯蚓的连笔字,
而他的灵魂对于游戏更关心。
在利益的大厦里他闭门不出,他的灵魂急躁得来回打转。
水管里流出的小美人儿让他发愣,太美的人儿使他阳痿,而
他的灵魂扑上去。
他必须小心掩饰自己的心跳,他的敌人要将他彻底揭穿,而
在两者的灵魂之间建立起友谊。
他从权衡利弊中学会了抒情,他率领众人歌颂美好的明天,
而他的灵魂只想回到往昔,
回到夜晚九点的江上扁舟,回到清晨六点的山中小径,而他
不能这样做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毁了他一个下午的好心情。他放下电话,
眺望日落处绵亘的群山,一群他猛然想到的野兽惊得他冒
出一身冷汗,而他得灵魂正在长出锋利的犬齿。

 

J〇〇五六八(身份不明)
一个纸人,在墨水里泡蓝。
一个纸人,在晨光中眩晕。
他有了影子,有了名字,决心大干一场。他学会了弯腰和打
哈欠。
他寻找灵魂出窍的感觉:“那也许就像纸片在空中飞落。”
他好奇地点燃一堆火,一下子烧掉一只胳膊。
他必须善于自我保护,他必须用另一只手将命运把握。
教条和习俗拦住他,懒散的人群要将他挤瘪。他试着挥起先
知的皮鞭,时代就把屁股撅到他面前。
在第一个姑娘向他献花之后他擦亮皮鞋。但是每天夜里,衬
衫摩擦出的静电火花都叫他慌乱。
他慌乱地躲进书页,他慌乱地掉进纸篓;他在纸篓中高谈阔
论,他把慌乱转变为挑战。
挑战那些血肉之躯,用纸张糊一把纸人的安乐椅。
他模仿人类的声音,他模仿人类的雄心。
如果你用针来刺他的手指,他不会流血;如果你打击他,实
际上打击的却是别人。

 

K〇一七〇四
谦卑是唯一一种不能赢得爱情的美德。
忍耐最终把自己变成一幢无人居住的大厦。
比如这个人,把沉默闭在嘴里,避开政治的弄罚。数十个年
头,在红色首都,为了爱一个女人他需要自由。
他看到无聊的女性在身边走动,而那伟大的女性引领别人上
升。
伟大的女性如同幻影。他攀上幻影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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