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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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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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起来,除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在意料之中,那个黄昏的一切原本都在按我的周密计划进行着。我甚至觉得我就是那火红的太阳,我的女人白红云终究只能是借着我的光芒施展诱惑的白云或者红云。
  不信全说给你听听。
  才花了两天的工夫,那个男人已经彻底相信白红云是我妹了,他尽管比我还大十来岁,可已经跟着白红云叫我哥了。那天就是他和白红云办“喜事”的日子。
  有了之前几次成功的“仙人跳”之后,白红云的戏也越演越到家,她张开嘴巴叫声哥,简直就让我以为她原本就是跟我从“一个窑孔挖出来的”。
  白红云和那男人的婚礼办得非常的热闹。举行婚礼前,我突然无聊地想起白红云当初成为我的女人时的冷清(我们根本就没有举行什么婚礼——她进我家时已经怀了身孕),我还把她叫到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无聊的话:“这些天就算是我在给你补婚礼吧,一连补了这么多次你该满意了吧?还不满意的话再继续给你补几次吧!”
  后来我想,也许我不该就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干脆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明白,让他们放心,那样是不是就成功了呢?也许吧。也许,那个男人不见我了,就开始提防白红云了。可是前几次不也是那样进行的吗?不是都成功了吗?也许是不该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比早先的几个都要聪明。不然,他干吗非得要到婚礼之后才肯给“彩礼”呢?
  算了吧,这都是无法挽回的事了。现在怪谁也没用了。硬要怪的话,就只有怪他*的老天爷了。我和白红云的计划本来已经进入尾声,马上就要成功“撤离”了,我坐在花高价钱租来的的士上,已经能看见白红云白云红云一样在疾风的推波助澜中飘过来了,最多也就三百米的样子,后面的人就算全身是翅膀也没法赶上白红云了。
  狗日的老天爷!一天到晚簸箕大的日头却在钻山时撒了泡大尿。真他妈是人变的?睡觉之前还得撒泡尿?
  也许,命该如此吧。如果白红云不那么拼命地跑,不摔那倒霉的一跤,或者不要摔得爬不起来,我想我的计划还是会成功的。
  问题是这些都是假设。假设之外的事实是:白红云飞快的脚步终于被泥土咬了一口,然后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我远远地望见过白红云与泥土纠缠不清的情形。白红云原本是想跟风一起继续在泥土之上飞跃的,白红云分明在一次又一次地像受伤的天鹅拍打着翅膀,但泥土和水联合在一起,将我的天鹅强奸成了死亡在沟壑里的石头。
  我当时差点尿了裤子。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没有过尿裤子的感觉,这回终于有了。我也想过前去把她抢过来,可是车子没法开到一尺多宽的小路上去,我恨不得把车子背到白红云身边去,但我知道老虎也不一定能斗过蚂蚁,我一个人再厉害显然也斗不过蚂蚁般涌来的人流。
  我只好让司机开车跑了。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告诉司机那是我被拐卖的妹妹,说不准我也没法脱身!毕竟司机也是那地方的人。
  我只能先回家再说。我知道回家后死老太婆和两个“小杂种”会问我白红云的去向。但我应付他们绰绰有余。开始,他们怎么问我我也不理睬,我自己都烦不过来还哪来精力理他们!后来,我本想一个人再到哪个山旮旯里带个女人回来,就像老鹰抓一只鸟儿,然后告诉死老太婆和两个“小杂种”,那个叫白红云的女人死了,我给你们又找了一个。
  没想到,翻了一座又一座山,我把一年的日子都翻长霉了,却连鸟毛也没翻出一根,就别说是鸟了。鸟都飞到城里去了。好多人都说,再美的鸟飞到城里也比不过鸡,可是现在偏偏没几个人愿意是死守山林的鸟,宁愿被城里真正的鸡把自己比成披着人皮的“鸡”。
  鸡就鸡吧。于是我又想,那就在城里去抓只鸡回来算了。
  谁知道这也不行。这回我才算彻底明白,在城里,随便跟男人睡觉的女人到处都是,随便跟男人过日子的却太难找了。哪怕她是只披着人皮的鸡。开始我还把事情想得像当初找白红云一样简单。我认识白红云的第二天,就把她哄上了床,然后她就愿意跟我走。可这回我大错特错。这一年来,我奋不顾身地在城里穿梭,奋不顾身地“捞”钱,然后奋不顾身地和你们称之为鸡的女人们把那件事往死里做,以为她们中间总有某位和我把那件事情做得淋漓尽致后会跟我走的。没想到我还是以失败告终。整整一年后,我终于明白,我再怎么努力也带不回已经飞到城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了。我只能是“大刀”,但这群女人已经成了日子。我休想收割她们。
  这才想到白红云。
  我可以对她说一不二的白红云。
  你别以为我又在吹牛。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不能说一不二的话还算什么男人?至少我不会当那种男人。我这个男人当得应该还算成功吧。白红云跟定我的时候,我们就达成了“君子协定”:她不用像别的乡下女人那么辛苦地一天到晚汗水直流,她可以一辈子不干活,但必须遵守两大原则:一是属于我;二是不管我。所以,一开始,她基本上就是两大任务:一是陪我睡觉;二是配合抓“业务”。这两条对她来说半点也不难。第一条就不多说了,是女人都会。值得简单说说的是第二条。之所以简单说说就行,是因为白红云成为我的女人之前,就跟我是同行,不过是本领还比我差了不少。后来,我发现有她配合往往还多些危险,就干脆让她“退役”了。我信誓旦旦地说,就凭我一个大男人还养不活你吗?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把如水的日子过成油。我相信她因此绝对感激过我的。
  如果不是感激我,她可能早就成了比她爹还大快十岁的那位从台湾回来的老头的女人。跟着那老头日子肯定比跟着我强多了。就是因为有钱,白红云她爹头脑一热,不问我也就算了,居然连白红云也不问,就自作主张地答应把她“卖”给那靠几个臭钱支撑起来的一堆老骨头。
  那种“卖”比我们现在的“卖”绝对不一样。那种“卖”你们不会说是“卖”,但比真卖还真;现在的“卖”你们都会说是“卖”,却彻头彻尾是假卖。
  不把话说得越难听就越难懂了吧。什么卖不卖的,说白了就是你们说的所谓“骗婚”,我们的行话叫“仙人跳”。
  当然,走这条路的风险确实是大了些。可世上许多成功都是风险的深加工。只要成功多于失败就行。我们已经连续成功了三次。这次失败是第四次。四次有三次成功还要怎么样?人一辈子哪能天天好运?
  你可能会骂我没劲,简直就不是人养的。可你骂我狗娘养的也没用,因为这个主意并不是我一个人拿的。
  有一半得算在白红云那小婊子自己头上。
  或者算在那两个“小杂种”头上也行。
  真的。真不是我要耍赖。我跟谁耍赖也不会跟自己女人和“小杂种”耍赖。那多没劲。
  不信你去问他们,自从两年前“一不留神”被打断过一次胳膊后,我就已经不太怎么干老本行了。除非万无一失,除非到了买盐的钱也没了,或者白红云买卫生巾的钱也没了。
  我两年后的重操旧业,真的与白红云和她生蛋一样生下的两个“小杂种”脱不了干系。
  我还是把起因讲给你听听吧:我也没想到我在女人身上下种的本领比往田地里下种的本领强多了。“大杂种”出生才两个月,“小杂种”又不声不响地在白红云肚子里生根发芽了。也就是说,“大杂种”出生刚刚一年,“小杂种”又出世了。我是独子,按计划生育政策可以生二胎,可是,“小杂种”一落地,乡计划生育办就来了一大帮人,要罚款。这是我想都没想到的。我说凭什么?他们说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三岁。我说这是什么道理?相差三岁是“生孩子”相差一岁就是“下儿”了?他们说那是政策,我说制定这政策的人肯定是牲口变的。他们一个个愣着眼不知我要说什么。我说,人不是牲口,只有牲口才是要后代才发情,可人动不动就发情,我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播了种?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在瞎起哄。更别想这能成为抵抗罚款的武器。好说歹说,最后我不得不接受罚款一千元的“从轻处罚”。我手头没钱,别人生了小孩整个“祝米酒”可以收几千上万元,可我穷得连亲戚六眷也没有。整“祝米酒”“整”的是内兄内弟,可白红云她家除有个完全可以改叫“白痴”的老爹外,一个可以被“整”的人也没有,连她娘也早就没了。
  你叫我怎么办?计划生育办的人不会因为我说没有就不收罚款了。后来,我只好表态:三天后一定交清。他们大概以为我三天内会整“祝米酒”,那样就有钱交了,于是放了我一马。就在那天下午,有个哥们儿从号子里出来了,把电话打到我们村部,村长叫我去接过电话后,我便决心重操旧业了。
  一直到几个月后再次落到“条子”手里。
  在拘留所待了一个星期后,回家的那天晚上,我一边接受白红云百般努力的“慰劳”,一边在考虑今后是不是还继续干下去,白红云突然说:“不如我们出去一起干吧,有我在你身边,总比你单枪匹马的强吧!”
  这就是我的好女人。什么是好女人?对男人而言,我觉得愿意跟你往一个坑里跳的那个绝对就是,哪怕那是火坑。
  看来,我真得想法子把白红云找回来。
  我甚至还想起半个月前白红云被别人老鹰抓小鸡一样从地面上提起来的画面。白红云一定摔得不轻,会不会摔断了胳膊大腿?被他们抓回去后是不是还要被打个半死?或者已经被打成了残废?会不会已经被打死啦?
  我跳进黄昏的陷阱想了好多过去从没想过的问题。真的。

  三

  我当然不会将实情说给“条子”听。我对死老太婆也没说,更不用说“条子”了。更何况,跟“条子”说了实情,他肯定就不会帮我了。
  我才没那么傻哩!
  我的不请自到显然让“条子”有些吃惊。这当然不奇怪了。以前都是我被“条子”一次次“请”进来,从没有自己找上门来过。我跟这里的“条子”也就在我一次次的“进出”中混熟了。起码我跟他们都认识了。我之所以毫不犹豫去找乡派出所的“条子”而不是到县公安局,就是因为乡派出所的“条子”跟我更熟悉。有个名叫何光耀的“条子”还是我小学同学。尽管他不认我这个同学,但他改变不了我跟他同过学的事实。就像我再怎么瞧不起家里的死老太婆都改变不了她就是带我来到这个世上的人一样。
  我进门时是黄昏后的八点多。正好是我那同学值班。
  迈进房门时,我真的高兴得不得了。高兴的原因有三:一是值班的“条子”是我同学,我可以围绕他产生许多美好幻想。我们同了整个小学。他之所以现在比我强,我想是不是他那名字取得比我好?“光耀光耀”,光宗耀祖。二是此刻他那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的样子。那一身堆在鼾声里的横肉,把原本不错的皮质办公椅压得哼哼唧唧,那分明就是死不甘心的太监压在痛苦不堪的宫女身上瞎忙,让人忍俊不禁。三是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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