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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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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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另一方面负责网吧电脑的维护和维修,按月收取保养费;最后那些用坏了的电脑,他们又低价回收,分拆下零件,修修补补地再次卖出去,形成了一条很完整的产业链。
  奥斯卡是当时他们那个公司的若干技术员之一,他勤奋努力,不久就成了业务骨干。技术员的含义很复杂,维修电脑,出售电脑,帮网吧老板解决一切遇到的难题,如安装游戏、下载电影,甚至教他们上网等。2001年的时候,开网吧就和以前炒股票一样的红火,大家都比着劲轰轰烈烈地把钱疯狂地往电脑上投,很多人连电脑怎么开机关机都不知道,就买来电脑开起了网吧。
  “最近过得怎么样?你要机灵点,别又让人给卖了。”那年我刚上高三,学习的压力压得我缓不过劲来。但只要一遇见奥斯卡,我总忘不了念叨两句。
  奥斯卡嘿嘿地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看得出奥斯卡对这份工作是很满意的。那些网吧出了问题、电脑急需维修的老板们,把他们当菩萨一样供着,敬烟、敬槟榔、请吃饭,只要是能帮他们解决问题,能让电脑立马动起来挣钱。在那段时间里,奥斯卡过得忙碌而舒适,他抽烟喝酒吃槟榔,习惯了出门打车,吃饭下馆子。他的钱包总是鼓鼓的,里面塞满了各个网吧老板给他的“意思”。网吧没有活儿的时候,他则兼做销售电脑,赚各个电脑零部件之间的差价。
  虽然奥斯卡很辛劳地奔忙着,但一直没有挣什么大钱。每一笔业务的大头都被公司吃了,到他手上的不过是些尾数。就像猎物已经被狮子或豺狼给分完了,而他只是一只秃鹫去捡点肉渣子而已。
  奥斯卡秘密地联合另外两位公司的骨干技术员,在一次和他们老板谈涨工资事件未果后,集体跳槽。这是奥斯卡给我说的,按照我的猜测事情应该是这样:另外两位技术员在和老板谈工资问题未果后,拉拢他集体跳槽。在一个风平浪静的上午,他们集体和公司不辞而别。接着,在一个星期后,奥斯卡和其他两人合资开了第一家自己的公司:天蓝电脑公司。主要的业务还是电脑销售,兼帮网吧做电脑维护、维修。
  “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虽然我们把以前很多老客源都带了过来。但公司发展还是相当艰难。买电脑的顾客很少,以前的网吧又大多被各电脑公司瓜分完了,要打开局面就只有去联系新开的网吧,但那又谈何容易。”奥斯卡不止一次地向我倒苦水,他有点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在原来的公司里虽然富不了,但起码也饿不死。
  抱怨归抱怨,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奥斯卡唯有硬着头皮和其他两人天天在外面拉业务、谈合同。饿了就吃包方便面,渴了就蹲在马路边喝瓶矿泉水。他和社会各个层面的人打着交道,有的时候称兄道弟,有的时候给人家装孙子。上门推销电脑经常遭受白眼,去网吧修理电脑慢了会被埋怨,手下的员工也一个个猴精,工资不能少,班却不想加。奥斯卡有一次咬牙切齿地给我说:“真恨不得把他们都给‘嚓嚓嚓’了。”这个“嚓嚓嚓”我知道,就是杀头的意思。
  “还看奥斯卡的电影吗?”有一次我突然问道。
  “电影?什么电影?”奥斯卡头一摆,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是不知道,这个公司可是我一砖一瓦给垒起来的,那两个人猴精,有好处就往自己口袋里捞,出了事就推给公司。我算是看透了,这年头靠人不如靠自己,像我拉的第一笔业务,给一个政府机关配十台电脑。当时好几家公司在竞争,为了这笔五万元的生意,一个星期我去了他们单位十八趟,弄得门卫就和我爹似的,进进出出打个招呼就行了。领导的家我都去了四趟,去多了怕人家嫌弃,少了是没有诚意,最后硬是把领导磨得心动了。意思?当然要意思,你没意思,那人家怎么会给你意思。第一笔单子挣得不多,纯粹是为了开条路。不过,后面的生意就好做多了,那个领导人挺好,又给介绍了几笔业务。半年下来,才终于在电脑市场上站稳了脚跟。”
  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暑假,奥斯卡喊我出来喝茶。在正对火车站的冰点茶吧,我们选了靠窗的位子。那是个下午,空调在“咝咝”地往外吐冷气。一年不见,奥斯卡壮实了许多。长头发没了,换了个很精神的板寸头,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银项链,穿着黑色紧身T恤,领口处还别着一副宽边墨镜。我知道他肯定有事,奥斯卡是个存不住话的人,虽然这些年变了很多,但一直把我当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点是没有变的。
  “公司最近怎么样?”我边喝茶边随口问道。
  “正常发展,我把另外两人的股份给吃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惊得我差点把口中的茶给喷了出来。
  奥斯卡笑笑,好像很欣赏我惊讶的神态。
  “三个人的公司,三个脑袋在想主意。思想不统一,做事时就会出现很多问题。而且在钱财的分配上也存在矛盾,大家互不服气,比着劲地在外面捞外快,有段时间公司一直在赔钱。我想,绑在一起死,不如分开来活。这两年也弄了点钱,给他们一说,他们早不想干了,立刻撤资跑了路。”奥斯卡的眼睛看着桌面,他的嘴角往上翘着,猜不出他的想法,说道,“当然,账是我串通会计做的,账目上当然是我想要赚,就赚;想赔,就赔。我不动声色地把客户名单全部抓到自己的手上,经常单线和客户联系或者亲自上门,这样就使得公司里面的业务清淡了许多。然后我以此为由削减员工工资,逼那些员工跳槽,弄得公司里面鸡飞狗跳。等一切都布置好了,我才找来那两个合伙人谈公司前景,我把账本往他们面前一放,公司的现状他们也看到了,两人都怕血本无归,立马同意转让股份给我,好像还欠我天大的人情一样。”
  我细细地听着,脑袋里想象着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我看着对面慢慢喝茶的奥斯卡,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楚的东西。
  “还记得以前那个小苹果吗?前几天刚好遇见她来买电脑。整个人俗透了,也不知道在哪上班,穿着低胸衣,踩着双大红的高跟鞋,脸画得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开始看了我不理不睬,等她知道我开了个电脑公司卖电脑,对我那个恶心样,说什么她当年好后悔,现在她和那混混分手了,如果我追求她,还可以和我重来什么的。我把电脑卖给她,狠狠宰了一笔,可怜的,她还以为自己挣了大便宜,临走还留了手机号给我,要我寂寞时一定找她,操,什么货色,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小可爱。”
  奥斯卡很痛快地说着,他嘴唇分合的速度很快,淡淡的白烟从齿缝间不停地逸了出来。
  钢琴声停止了,角落里随即传来几点稀稀拉拉的掌声。
  奥斯卡已经在抽第三根烟,他的头靠在椅背上,很舒适地享受着此刻的状况。
  “公司怎么样了?”我沉不住气先开口问道。毕竟两年没有见,虽然中间和奥斯卡有过断断续续的电话和网上联系,但都是只言片语,像这样面对面的交谈还是两年来的头一次。
  奥斯卡把燃尽了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灭,然后吐出了几个字:“破产了。”
  “破产?”我愣了,问道,“好好的一个公司怎么会破产?你逗我吧?”
  奥斯卡独自操作公司后,公司的运作走上了正轨。他以前积攒下的人缘和他给人诚恳的印象为他带来了众多的生意。两年的时间,他的门面已经换了两次,员工换了几批,身边的女朋友也换了好几拨。很世俗地讲,这些东西都能很客观地反映奥斯卡事业的成败。
  “对,破产了,资不抵债。”奥斯卡脸上没有沮丧,反而浮现出一点点笑意。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
  “不会那么简单吧?公司破产了,你还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喝茶?”
  “当然,天蓝电脑公司没有了,但我还在。我早已经把所有货物通过正规手段过户到新店下面,而债务呢,因为我原公司的破产,全部一笔勾销了,这是有法律保障的,债主拿我也没有办法。你瞧,他们还是追着我手机找,但我又能怎么样?新店是别人名字注册的,证件齐全,税费都缴了,我只是蒙着它的皮,做我自己的事。外面看来我是新公司里打工的,但实际上我是总老板。”奥斯卡很快意地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商场如战场,总有输家。不拉别人垫背,就得自我牺牲。我算是看透了,这年月要想活得好,就得往上爬。可你看看外面,谁不想往上爬,都上去了,下面总不能悬空吧?记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很有见地!对了,今天找你有个正事,你不是在报社实习吗?我想在报纸上登个广告,宣传我的新公司。我打听过了,一个整版要四万块,也太贵了;豆腐块大的倒是便宜,但达不到效果。不如你给我写个消息,关于我们公司的,最近不是快学雷锋了吗?你可以写某某电脑公司员工在雷锋日上街免费为群众维修电脑,或者说这一天我们卖出的电脑叫雷锋电脑,终身保修。这样炒作的话,肯定能大火特火一把。”
  奥斯卡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的烟味、酒味、槟榔味,把我一直“顶”到了椅背上,香烟在我们中间的空气中缭绕,让我们虽然坐得很近,但又好像隔得很远很远。
  恍惚中,我的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和我们玩捉迷藏的小男孩。他背着书包,两只手托着脑袋坐在月亮底下。他的鼻孔下挂着像冰凌柱似的鼻涕,随着他的呼吸,在风中亮晶晶地摇晃……

  责任编辑/张小红


  残阳如血

  师承燕

  一

  重庆朝天门码头,象征着扬帆起航的船头形态的广场空旷、宁静,三三两两的游人漫不经心地闲逛着。
  这时是下午四点多钟,九月的重庆,暑气还没有完全消退,一般要到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广场上的游人才会渐渐地多起来。
  一位年轻女子随意选择了一张三人座椅坐了下来,面朝着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含义的广场雕塑,目光呆呆地凝视着,从别人的眼里望过去,不知道是她在注视着雕塑,还是雕塑在注视着她。
  后来有人真的希望是雕塑在注视着她,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注视着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女子相貌平平,至少不那么吸引旁人的目光,衣着也平平,上身一件白色T恤,下着一条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无后跟带的皮拖鞋,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她,至少不会有人刻意瞧她一眼。
  可偏偏有几个人都注意到她,甚至后来许多细节都能够完整地描述出来。
  有几个人都提到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血红色的丝巾。
  这个季节系着丝巾,本身就显得不合时宜,况且又是勾人眼神的血红色,女警官文静说,这条丝巾一定有着特定的含义,大家都没有出声,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从后来目击证人目击的先后顺序来看,第一个注意到系着丝巾女子的应该是从北京到重庆出差的郑敏,在没有找到更多的目击证人的前提下,她是第一个,她看见系丝巾的女子走到座椅前,看着她坐了下来。
  吸引郑敏目光的恰恰是那条血红色的丝巾。
  丝巾大都被女人用来作装饰,有时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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