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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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日记-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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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能找出作者来。大家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事件的发展,所以整个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是永远也不敢承认那些诗是我写的了。我有一个木箱子,姨姨惟一的嫁妆。我上大学时,别人都拿着皮箱,我没有,姨姨就把那个箱子给我了。我把底稿藏在木箱里,生怕被人发现。    
    我想,她是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同 上    
    今天,是毕业生就餐的日子。从下午就开始有喝得醉醺醺的学生在校园里一摇一摆地走着,间或还有几个提着啤酒瓶子的女生。据说,今年的就业形势很严峻。国企多半不行了,三资企业的要求太高,而政府机关又不好进,很多学生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单位。    
    晚上的时候,毕业生楼上一片喝酒声。这是开戒的日子,也是分别的日子。在一起的时候,都盼望着早日分别,而分别的时候又有些留恋。晚上十一点钟灯刚刚熄灭时,他们终于抑制不住四年来郁结的情绪,先是把酒瓶子往楼底下砸,然后就是扔暖瓶,把不愿意带走的一切都扔下来。后来,不知是谁把床单给点着了,一时间,很多宿舍都开始点床单。    
    我们楼上也有很多人响应。后来,女生楼更是火上浇油,一边大喊着,一边烧床单。    
    学校领导闻讯赶来,用好话浇灭了这场火。    
    这种情绪也影响了我们。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在叹息声中睡去,都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充满了悲观。    
    


第二部分第四章(4)

        
    五    
    7月10日 晴    
    又是一个暑假。我已经写信告诉父亲,我在这里找了一个家教的工作,整个假期可以挣三百元钱,非常可观。如果能再找一个,就可以挣到六百元,这样弟弟花的钱我也可以供给。父亲没有回信。父亲也不会回信。    
    一如逃难一样,整个楼都空空荡荡,到处都是纸片和垃圾,像是被谁翻了一遍。只剩下不多几个狼狈不堪、神情落寞的学生。我在狼藉的宿舍里茫然地坐着,心里极度难过。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去做些什么。只觉得很闷很闷,闷得快要死人了。我赶紧跑了出去,跑到楼外面一个空旷的地方,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伤悲了。我不知道再往哪里去。我觉得必须要找一个人,哪怕是说着无聊的话,或者在街上闲逛也行,必须要找一个认识的人,否则这孤独和茫然会杀了我。    
    我找了一遍,竟然一个人也不认识。实际上,我特别想找一个姑娘,一个认识但不一定有什么关系的姑娘。在她那儿小憩一会儿,安慰我因孤独而恐惧的心。可是,我空荡荡地在一样空荡荡的校园里游荡着。    
    我来到了操场上,孤独地坐在偌大的看台上。我的孤独很大很大,需要比整个操场还要大得多的空间,需要和天空一样辽阔的空间,需要和宇宙一样广远无限的时空来包容它。我第一次发现它是那样大,那样实在。谁说人的精神是虚的?那间小小的宿舍把我差点挤死。现在好一些了。我平静下来。仿佛那孤独和恐惧都像烟尘一样散开了。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姨姨。我为没有回家帮父亲割麦子而内疚,觉得自己是那样自私,自私得简直连自己也厌恶起自己来。    
    我觉得痛苦也是有重量的。我的心都快被压破了。    
    我突然想大声地哭。可是,不仅没哭出声来,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来。    
    只有我的心在痛,在流血。    
    7月15日 晴    
     我联系的那个家教有了问题。女主人给门房打来电话说孩子的爷爷突然去世了,他们全家要到乡下奔丧,可能至少得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我只好等。下午时,我学街上那些做粉刷工作的民工们写了一块招牌,因为找不到木板,便在一张十六开大的硬纸板上写上应聘启事。我在学校附近的市场门口候着。人们都好奇地看着我。刚开始时,我还有些羞涩,后来我就有些无所谓了。我拿出一本书来看着,任凭人们怎么看。整个下午没有顾客来光顾。    
    7月16日 阴    
     中午时,我就拿着那快招牌来到了市场上。    
    下午四点时,有一个卖菜的妇女过来问我:    
    “一小时多少钱?”    
    “八块。”    
    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我:    
    “你家在农村?”    
    “是的。”这是我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你怎么不说普通话?”    
    “我……我……”这也是我极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她摇摇头走了。我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当我抬起头来时,正好碰到那个女人斜眼看我的字的神情。那神情彻底地将我激怒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来愤怒。    
    再没有人光顾我。    
    7月18日 阴    
    接下来几天,我几乎没有勇气再去找家教了。我的眼前一直闪现着那个妇女歧视我的神情。但为了吃饭,我鼓足勇气又守候在市场门口,可是一无所获。我看见很多人用疑惑的甚至带点可怜的眼神打量着我,还有一些莫名的笑。我的自尊心已经全部被伤害了,而伤害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无所谓了。我再也不看人们,只是用心地看着自己的书。我看见自己的灵魂鲜血淋漓地躺在菜市场口,过往的人们都要踩一脚,用那样世俗的肮脏的脚狠狠地开心地踩着,直到听到我的灵魂在嘶哑地呻吟,他们才快乐地扬尘而去。我也走了过去,冲着那伤口慢慢地踩着,狠狠地用脚拧着踩,直到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才罢休。我看见它已经变成了张皮,可以随意地披在身上,也可以把它拧成一根绳,甚至可以把它揉成一团抹布,擦净我屁股下面的水泥地。    
    只有两角钱了。我希望那个孩子赶快回来,又希望下午能遇到一个好心人,甚至希望下午能突然获得什么横财。    
    我拿着招牌再次来到市场口。下午三点钟时,忽然来了一批人,穿着白大褂,抬着桌子和宣传牌。原来是号召人们义务献血的。    
    我的心里一动。    
    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了。还是没有人光顾我。再也没希望了。我没有钱打电话,但我想,如果那家人回来的话,就好办了。我可以给电话的主人押个什么。我给那家人打电话,希望他们现在就回来。依然没有人。    
    我回到了宿舍。正好是吃饭时分,但我拿什么去打饭呢?    
    我徘徊着,忽然看见一个老乡。我们曾见过一次面。我向他走去。    
    他冲我笑着,远远地喊我“老乡”。    
    我一看,大喜。原来他还认识我。他冲我说:    
    “不好意思,老乡。我只有两毛钱了,给借二十块钱。我今晚回家,明天就给你寄来。”    
    我哭笑不得:“我也是要向你借钱的。我一分钱也没有。”    
    “再能不能找个熟人借点?我是一个人也不认识。”    
    “我也是。”    
    我们在那儿等着,希望能出现一个熟人。暑假本来就人少,一会儿就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他说,先打一个馒头,两人吃了再说吧。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半个馒头不吃则已,一吃更加饿。怎么办呢?我们想用什么东西先押上,把肚子喂饱再说。我想了半天,没什么可以抵押的东西。他有一个收音机。    
    于是我们到校门外一个饭馆里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老板,把收音机押下,给了我们两碗饭。我们都觉得这顿饭是那么香。虽然我们家很穷,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饿过肚子。家里没有了,可以到邻居家借着吃。现在,我们竟然落到了这种境地。    
    可是,吃过饭后,我们又发愁了。还是没有钱打电话,但我还是打了,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他开玩笑地说:    
    “怎么办,老乡?我们是家也回不了,肚子也吃不饱,总不能去卖血吧?”    
    我一听,对他说:    
    “你知道卖血的价钱吗?”    
    “不知道,肯定少不了。咱们这么好的身体,只要能弄到回家的钱,就行了。”    
    


第二部分第四章(5)

    7月19日 晴    
    早上,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到饭馆里打工混饭吃,捱到家教开课时就有救了。可是,一大早,那个老乡就来了。他的身体的确很好,人也是那种很冲动的人。他说,走,卖血走。我说,要不我们先打工。他说,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回家的钱啊。他说他心里急得很,他就是要去卖血,问我去不去。    
    我一激动,就跟着他去了。    
    中午时,我们有了钱。他宿舍也没回,径直坐车回家去了。我的身体有一些虚弱。总算有钱了,可以再维持几天。    
    7月22日 晴    
    学校里开始举办各种培训班,上函授的学生也报到了。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晚上,我看到很多打扮入时的女人在校园里穿行,展示着她们的身材。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起去年暑假那个卖西瓜的女人,想起她那丰满的身体,我真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胆小与矜持。    
    呜呼!古人云:“饱暖思淫欲。”真也哉!前几天,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身体还有另一种饥饿呢?    
    7月23日 晴    
    我怀疑那家人是有意在辞退我,否则已经过了十几天怎么还不见回来。    
    晚上,我又打去电话。电话竟然有人接,这反倒使我惊慌。十几天来,我天天打电话,已经习惯了没有人接电话。现在有人了,我竟不知跟人家说什么好。    
    是女主人,她要我明天到她家。我高兴极了。    
    7月24日 晴    
    我很早就起床,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她家。    
    她家在铁路局。家里只有她和她十岁的儿子。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有二十四五的样子,但她告诉我她已经三十过了。我一想,可不,儿子都十岁了。她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浑身的不自在。我看见自己的鞋上布满灰尘,感到很羞愧。她给我倒了杯水,叫我坐下。我有些吞吞吐吐地告诉她我等了他们十几天,一直没有回家。她一听,就问我:    
    “你整个假期都不回家吗?”    
    “我是这样打算的。”    
    “你上次说你的什么学的好?”    
    “英语和文学。”    
    “数学怎么样?”    
    “上大学以前我的数学一直是班上的前几名。”    
    “那好吧!”    
    我们说好给她儿子补英语和数学。她告诉我,她很忙,她丈夫做点生意,常年在外奔波。这次她丈夫直接从老家去了外地,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她有了新决定,想让我白天一直照顾她儿子,可以补课,可以带他去玩。我犹豫着,我还想另外再找一份家教。她非常清楚我的想法,直接说每天可以给我三十元钱。我一听,高兴极了,就答应了她。她问我,会不会做饭。我说不会。她说,如果她忙得回不来时,就领她儿子到外面吃饭。    
    她儿子是那种不聪明但又贪玩的男孩,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叫灵灵。是她给取的名字。我友好地冲他笑,他似乎并不喜欢我,只是看着我概念似的叫我一声“林老师”,就再也不看我一眼。他不跟我们说话。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干他自己的事。看上去,他也很自足。    
    中午时,她留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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