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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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森林-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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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没有女朋友。游先生说:“就住两个人最好,清爽些。不过以后要带女朋友来住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孟女士笑着:“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你们这样的白领,条件也蛮好。”我婉谢了,林水监没做声。临走时,孟女士又说:“明天下午我过来帮你们搞搞卫生。”    
    等他们出了门,我说:“孟女士挺热情的啊。看起来也就三十四五岁吧,真会保养。”    
    林水监怪叫:“好哇,怪不得你不要她介绍女朋友,原来是看上她了。——没准她也愿意客串一把呢。”我给他一记栗凿。    
    林水监在屋里巡视了一遍,自言自语似的:“她还想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喜欢什么样的,她做梦都不会想到。”    
    我不禁悚然:“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暂时没这么高的品位。”    
    第二天上午,我把自己的衣服物品清点整理了,叫了出租。苏俟漪问:“非要今天搬?”我说:“嗯,早该搬了,给柔砥沈蓦他们添了这么长时间的麻烦。”    
    沈蓦从房里出来,“同学一场,帮这点忙算什么。”    
    原来只是“同学”,我脸上端着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柔砥低着头不做声,帮我提东西。苏俟漪说:“等会我们跟你一起过去玩玩吧,认个路。”沈蓦对这个提议并不很感兴趣,虚虚地附和了两声,声音像舞动的蛇。    
    “以后再说吧。房子还没搞卫生,你们去了也没地方坐。”    
    “那行。过两天我和柔砥去看看你。要不,再叫上宫商和邓可登?”沈蓦笑着。牛肉灌水算什么,他脸上的肌肉像灌了铅,笑得相当吃力,费事。    
    “叫上吧。多两个人热闹点。”我说。    
    柔砥坚持送我到楼下,把行李放好,脸还是拉长着,“姬汉,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我陪你过去吧,帮帮忙……”    
    “你太客气了,不用了。”我和他握手告别。    
    我和林水监搬进去后,整理完东西,又和孟女士搞了一下午的卫生。林水监倒也卖力,专挑重活干,把洗洗擦擦的轻松活留给我们。他口才好,爱开玩笑,脸上的表情也够丰富,惹得孟女士笑不拢嘴。相比之下我的嘴笨多了,渐渐沦落为配角。    
    她走后,快乐的气氛还弥漫在屋子里。林水监说:“看不出,孟女士斯文秀气,做起家务活来,也能干得很。”    
    “那是你帅嘛,又会说话,哄得她开心,她才这么起劲。”我指指镜子:“不信照镜子,你脸上像抹了粉似的,皮肤比女孩子的都好。”    
    他转身照镜子,很好看地咧嘴笑笑,风情一万种还有剩的。    
    “这一弄,房子显得清爽多了,我们也没了后顾之忧。从今天开始努力吧,没准,上海滩上将有两位大人物,从这间屋里走出来。”    
    我说:“我不敢当,燕雀比不上鸿鹄。看来,你们报社人才挺多。周柔砥也很厉害,我看过他写的几篇文章,真是好。他用的一些字词,都是最常用的,但一读,总觉得与众不同,又真实,感情又足。他现在正在写一个长篇小说。”    
    “是吗,写什么内容的?”林水监很惊讶。    
    我多嘴了,担心过两天他们整个报社都会知道这事,撒谎说:“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真假。——你也别去问他。”    
    “我不会问。周柔砥脾气不大好,报社里的人都这么说。有一次,我们和东北一位著名的作家约了个稿子,写母亲的。稿子到了柔砥手里,他一看就大叫老莱子借尸还魂了,说这种肉麻颂扬母爱和吹嘘自己孝顺的东西,只配上上小学教科书。编辑室主任批评了他两句,他还不服气地把稿子一扔说,把自己吹嘘得太满,不留一点反省余地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人,建议他读一读鲁迅的《〈二十四孝图〉》。主任当场就火了,又跑到总编那儿去告他。”    
    这些事,柔砥从不提起,我也想像不出,一个平时说话细声细语的人,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后来怎么收场的?”    
    “这件事我也是听说,那时还没来,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收场的。反正,他这个人心气高得很。——或者不是心高,而是心干净;不是狂,而是狷。”    
    我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很得意:“从他的很多肢体语言看得出来。比如开会的时候,他总是坐得直直的,嘴唇的两角,略微向下撇着,两手的十指,整整齐齐地交叉着,大拇指对着大拇指,显得规矩,也显得柔弱。”    
    “你是研究哲学的,还是研究心理学的。”    
    他笑:“我,什么都研究,别说哲学心理学,就是经济学,我也不陌生,知道什么流动性陷阱、马歇尔—勒纳条件,什么供给学派、货币主义。——来,看看我的房间布置得怎么样。”    
    我跟着到他房里。果然布置得不错,大小空间,各有相宜的用处。最醒目的是书多,书架上摆不下,地上墙角也堆的是。注意到写字台上放着两面镜子,我笑。床那边的墙角,还有几样健身器材。    
    “怎么,你喜欢健身?”我拿起一个哑铃试了试。    
    他说:“不健身怎么行。要创业,就少不得一个好身体。呃姬汉,我们既然住在了一起,生活最好也养成相同的规律。”    
    我有些惶恐,问什么规律。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读半小时英语,然后跑半小时步,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周末也是这样,而且至少抽出半天时间锻炼身体,是有氧运动。”    
    我不以为然:“这没有一点可行性。我又不考GRE,目前的英语水平已经够用了,读英语干嘛。跑步太枯燥,我没这个耐性。晚上要是有聚会或者电视节目好,我十一点肯定谁不了觉。——恕我直言,我办不到这些规律。”    
    “这也不是定死的。你早上不读英语,看点别的书总行吧,不跑步,可以玩一玩我的健身器材嘛,小区里还有一些;至于晚上有聚会,那当然可以灵活一点晚些睡。只有这个电视,我们还是少看为佳,太浪费时间了。”    
    我很高兴:“你不看我看。这样最好,反正在我房里。——我说,你现在又不是在学校里,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还是随便点好。”    
    “怎么能随便,找到一个安稳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薪水,只是小小的一个起步,还够我们奋斗的。”    
    “原以为我野心大,没料到碰到你这么个伟人胚子。好,我也希望能从你身上学点东西沾点光。你家里条件很不错吧?老爸是当官的?”    
    他犹豫了一下,“哪里。我父母都是农民,下面还有个弟弟,也在家里种田。嫁出去的三个姐姐,都不太如意。所以我的负担也比较重。现在这社会,不孝有三,无‘钱’为大。”    
    就他那长相,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是在城里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那你父亲多半是个农民企业家。”    
    他苦笑:“说起来你不信。我刚上研究生的时候,家里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没有别的家电了。这可能是有钱人的家么。还是靠我兼职挣的一点钱,才让家里买齐了电器。我在外面混,再不讲究点,早被人瞧扁了。”    
    他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对出身耿耿于怀。至于我的出身和背景,他没问,我也不打算主动告诉他。    
    


第二部分第六节(2)

    近一段时间,公司在期货业务上亏了不少,A股也不乐观。老板本来话就不多,这一来更沉默,老板着脸走来走去,有时还训训人。我想,那得怪证券期货部的工作没有做好,与我们贸易部关系不大。    
    盛士甫不这样想,他说:“老板这几天不开心,我们都要注意点。小刘,这一段你上班早点来吧,提前二十分钟。”    
    “是吗?”我随口说。手上正忙着,没多想。    
    “好啊。”我又补充,声音高了八度。尽管要注意什么,我还没想明白。    
    “老板可能也休息得不太好,瞧他的眼角,有皱纹……。”他一脸关切。    
    我暗暗惭愧,平时对老板关心留意得不够。    
    得闲的时候我更关注期货工作了,也多少看出了点门道。如DCE的大豆,市场参与者以投机者为多,投资行为带有许多情绪化的东西,仓量也往往撑得很大,经常发生砍仓的事情,抓住这种瞬间机会,短线价差常常很可观,所以,跨套头寸可以用在DCE的投机头寸加上在CBOT开了一个保险户头来理解。我暗暗打算下点功夫,对证券期货工作提出一点真知灼见,让公司上下对我刮目相看。    
    下了班。从嘉里中心到静安寺的这一段路程,是我一天中最好的散步。我迎着初夏的夕阳而走,将手臂甩向西天,把步子迈得有力,嘴角带一点笑,好像自己是这城市里挺重要的一人。我觉得南京西路是上班的首选之地,比淮海中路、虹桥和陆家嘴更胜一筹。这也许是我没理由的偏爱罢。    
    这天,在外面“浅尝辄止”地吃了半碗鳝丝面和几个生煎,又到静安寺对面的书店看了会书。回到公寓,见林水监正和一小伙在聊天。“我带朋友来,没妨碍你吧。”    
    “怎么会。欢迎欢迎。”    
    他给双方介绍了一下,那人姓裘,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他们好像谈的是如何抓选题、炒作新闻。    
    送走了那人,林水监说:“他们杂志社这几年上升势头很猛,很会炒作,我今天算学了几招。”    
    “你们这些媒介的人,不是捧杀就是棒杀,不是哈哈镜就是放大镜,总之,离真相最远。”    
    “你这像柔砥的口气嘛。算了,不跟你这个外行说。真好笑,今天上班时,周柔砥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主任骂了他一顿。”“后来呢?”我问。    
    “他倒是定力好,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若无其事的。后来对我们说,只要工作保质保量完成,睡觉又怎么样,主任太死板。”    
    记得他曾引用齐景公的话,形容自己是“既不能令,又不受命”的“绝物”。这样的做派,不禁让人替他捏一把汗。    
    我说:“他这一段时间,写作都写疯了,上次沈蓦一帮子人来玩,就他没来。听沈蓦说,他现在有时晚上写通宵,还不停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手不离烟。”    
    林水监说:“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可惜现在的纯文学作品太不景气了,他就算能写出一个好东西,出版社也未必肯出。他昨天还为一句‘风雨时时龙一吟’的优劣跟人争了半天,可见他对文字还是下了一番水磨工夫的,可他在字里行间表达的一些微妙的意趣,又有几个人看得出来。”    
    “就是。这条路很难走,可他现在像着了魔似的,连报社的工作都不想干,一门心思要当作家。——可能也是那次苏俟漪刺激了他。”    
    随着交往的加深,他对柔砥的事了解得比较多了,但毕竟不可能知道柔砥内心深处对苏俟漪的那么一点暧昧。我最后一句话,不应该说。    
    林水监的耳朵很尖。“苏俟漪?沈蓦的女朋友!怎么刺激他?”    
    我敷衍说:“没什么。就是夸他一定能成为大作家。”林水监突然笑了:“苏俟漪长得还凑合,主要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我想了想,有关俟漪的一些经典的表情和眼神。“对。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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