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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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兵城-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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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芳,我是单一海呵!”他抢过去,从艳芳背上把女真抱扶下来,女真软软地躺在单一海的臂里。她翻转过来的面容,几乎使单一海一惊,差点儿把她抖落。女真的脸部因为肿胀,已变了形,眼睛深陷在那可怕的发面般的深肿中,紧闭着,全身又凉又轻,几乎如同一枚羽毛。
  艳芳木纳地听任单一海把女真抱在怀里,半晌泪水哗地涌溅而出。她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那两个女兵也被感染般地抱在了一起。她们此时似乎才找回女孩子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中,似乎只有哭泣才足以道尽自己的心情。
  单一海轻轻地把女真抱紧,他很奇怪,多天来的想念,到了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竟只是这样一种深深的冷静和心安的感觉。
  这时,冯冉走过来对他低语:“那孩子又走了。”
  单一海抬起头,看到那孩子手里捏着牧鞭,正在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独行。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灰尘中越走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这时,他看到在自己的脚边,那只酒囊孤独地蹲着,单一海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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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戈壁(1)



  单一海把女真平放在地上,拿过那只皮囊,拧开塞子,想想,又把那只囊中的水,倾进自己的口中。他在艳芳和冯冉有些惊异的注视中,轻轻地把嘴伸进她的口中,水带着他的气息滑进女真的嘴里。他入神地看着那张怪异的脸,内心掠过一丝酸楚。他低声喊着:“女真,女真,你醒醒,我是一海啊,你醒醒啊!”
  女真仍处在昏迷中,嘴角紧紧抿着,一动不动。
  艳芳停止了哭泣,脸上仍闪着泪花:“女真姐流血过多,她的身子太虚弱了。”稍顿,她的语气里浮出一丝喜悦,“没想到是你来救我们。我差点以为自己走不出去了呢!”
  “我也没想到。”单一海抬头看着她那几乎变形的模样,“你们遇到狼群了吧?你们好像还受伤了,那个司机呢?”
  艳芳悲痛地说:“司机为了救我们,被狼咬死拖走了!”
  她把头转向单一海,指着那只皮囊:“那是水吗?我们已经渴了好几天了!”
  单一海默默地把囊递过去,这几个女战士浑身呈现出来的狼狈和极度的憔悴令他心惊。
  艳芳和那两个女战士捧着囊,轮流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吸着,似乎在品味着某种极醇的美酒,脸上渐渐地平静了。艳芳把唇角的几滴水抚去,似乎回想起什么,开始慢慢讲述他们的遭遇。
  “那是四天前的下午。我们向回返,汽车跑了一天,不知为什么老转不出这个圈儿。我们感觉已经离开这了,可车却一会儿又走了回来。仿佛我们只是行走在一个圆盘中。到了晚上,汽车忽然熄了火,没油了。在戈壁上无油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有些呆了。但却又无可奈何。那司机罪人似地缩在地上,不语。见他这样,我控制不住地骂了他。唉,那会儿我可真不该。”艳芳叹息一声。
  “到了后半夜,就遇到了那群狼。那些狼凶恶之极,拼命地扑过来。它们跑得太快了,我们还未来得及爬上车厢,就被狼围住了。我们都吓傻了,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狼,并且根本不知道怕人似地,就冲了过来。那个兵真勇敢,掂起摇把就向那群狼冲了过去,一边招呼我们上车。我和女真那会儿也急了,一看那司机扑过去了。我们也拿起那几根作拐棍用的红柳木棍,胡乱地抡着。那个没受伤的女兵爬上车厢,刚拉另一个女兵上去。一只狼就凶狠地叨住了她的脚。女兵上来了,脚却被叨去了一截。女真姐一见,像疯了般地狠命敲打那只狼。女真姐敲瞎了一只狼的眼,用手推我上去。我当时吓坏了,爬上车厢时又掉了下去。那些狼一拥而上,把我围了起来,我的左臂就是被那些狼给撕裂的。”艳芳把臂举起来,用手抚抚。
  单一海动容地:“那群狼你们也遇到了,我还以为它们只是撞见了我们。”
  “你们也遇到了狼?”艳芳这时才明白单一海身上伤口的由来了,“女真姐和那个战士拼命地扑过来,用力抽打。那些狼根本不把女真和司机放在眼里,但又不得不暂时收敛。那个司机把我抱起来,猛地扔上了车厢,一只狼趁机咬住了司机的小腿,狠命撕下一块肉。司机一声惨叫,几乎摔倒,另一只狼也咬住了女真的右手,司机一摇把抡去,打死了那只恶狼。司机忍住痛,大声吆喝着让女真快上去。”
  “是那个司机救了你。”
  “是,我将永远记住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女真姐也是被他救的,是我们害死了他。如果他转身就走的话,也许这会儿站在你面前的会是他,而不是我们。”
  “他不会的。”旁边的冯冉嘴角浮起一丝悲意,“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走,何况是个战士。”
  艳芳注意地看他一眼,继续讲述:“那个司机逼退了那些狼,转身招呼女真先上车。女真不走,让他先上。那司机回头,尖着嗓子嘶喊道:你他妈的快滚上去,要死也轮不到你呵!那司机的嘶吼让女真受到极大震动。她略略一呆,顺从地向车上爬。她刚刚翻上去,那只狼,一只红棕色披着长毛的狼,一下就把她给扑了下来。那只爪子一扫,女真的脸就给撕裂了似地耷拉了半边,女真姐惨叫着摔到了车下。那只狼一回身,又叼住她的右腿。那个司机此时正被其它几只狼围困,一只狼似乎已咬住了他的右腿。他一声吼叫扑了过来,挥动摇把把那只红狼给敲翻在地上,趁那群狼们愣神的当儿,他一声吼叫,挣扎着把女真举了起来。我和她们一把把女真拉了上来,而那个司机转眼被狂悍的红狼扑倒。她一上车就昏了过去。我们把车上的仪器和药品拼命向车下撕拉司机的狼砸去,那些狼根本就不在乎,有一只狼甚至纵跃起来,试图跳进车厢,却终究没能跳上来,那司机无力地与狼打斗着,终于他被扑倒在地上了。他几乎是在我们的目睹中,被那群狼给咬死了。那司机死得真惨,他的惨叫声一直还在……我只要一闭上眼,就可以听见。”艳芳的眼里出奇地沉静,“我回去后,一定要寻见那只狼,我要亲手杀死它。”
  单一海激动地:“那只红狼……我已经替你把它杀死了。它死得太容易了,这个杂种。”
  “它已经死了?”
  “是的,我们也遇到了它,不过,是最后一次了。”他叹息着。
  “我们能活着已经像个奇迹了,女真姐昨天还念叨着你呐?”
  “她说什么?”单一海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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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戈壁(2)



  “女真姐以为自己走不出去了,给你写了几句话,让我把这本日记交给你。她说,你会有用的。”艳芳从身上摸出那个日记本,递给单一海。
  单一海疑惑地翻开日记中夹角的部分。那上面的图画立即吸引了他。他有些怪异地盯视片刻。嘴里喃喃着:“这不是那座古城吗?怎么她把它画成了废墟……”他稍为沉思,把头转向艳芳道,“她画这些时你在身边吗?”
  艳芳点点头:“在,这图挺怪的,当时正刮沙暴,我们都伏在车上躲风。她却一个人呆站着。后来她叫醒了我,说看到了城啦什么的,我凑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我还以为她身体虚弱,被刺激后产生的幻觉呢,可她第二天,就画了出来,还说她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单一海惊异地自语:“太像了……太像了。”
  冯冉凑过来,凝视着:“头,可那城我们出来时并无损毁呐?”
  “也许她真看到了什么,我们回去后,就可以知道那座城的真相。”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回我们可不是两个人了,还有了一个重伤员。她们呢?一个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你去帮那两个女兵整理一下伤,我们马上就出发。”单一海说。
  这时,艳芳忽然低下头,说:“女真姐醒过来了。
  单一海收回目光,惊异地发现,女真的手在极微弱地挣扎。那只好些的右眼,正在怔怔地半睁着,似乎有些不信地盯视着他。
  单一海激动地俯下头,他的眼睛几乎压着她的脸:“你醒了吗?女真,我是一海呀!”
  女真的眼睛在他的惊呼中倏然睁开,那只眼睛深深地抓紧着单一海的脸孔。继而,她呻吟般地:“一海……”她的眼睛湿润了,嘴角抽搐着,无法再讲下去。
  “是我,女真,我们回家吧!”单一海下意识地抱紧她。
  女真有些不习惯地动动,继而,双手抖索着,抓住单一海的右臂。“回呐……。”话未说完,眼泪就已溢满全脸。
  单一海感动地拍拍她的肩。
  女真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把头转向艳芳。
  艳芳低语:“是找那个本子吗?”
  女真费力地点点头。
  单一海把那个本子拿出来:“我都看到了,它们画得可真好!”
  “它们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一海,我看到了你找的那一切。”她喘息着讲不下去,半晌才回过神似的,“它们是真的吗?我看到了他们在打仗,还看到了那座城,它被震塌了。”女真梦呓般地说着。
  “谢谢。”单一海喉头被堵住般地难受,“我也替子老谢谢你。”
  “你们找到他们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已不重要了。”
  女真用眼神询问他。
  单一海把嘴贴在女真的脸边:“我庆幸找到了你,你比那座城重要,在我的一生中。”
  女真泪水再次涌出,她轻轻地抓紧单一海的手,浸入了深深的优伤。
  夜色迅速淹没了过来,空气中已沾染着极深的凉意。冯冉已经与那两个女兵把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其实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整理,他们只剩下了那半囊水。
  单一海无言地起立,把女真抱在怀里,6个人在夜色中向前缓缓挪动,女真仍处在昏迷中,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偶尔醒过来,便用眼睛呆滞地看着单一海,她此时已讲不出话来。单一海强忍住不去看那双眼睛,尽管在夜色中,他也可以感受到那束目光的烫灼。
  路真远哪!黑暗中的戈壁张着深邃的大嘴,慢慢地等待他们走进去,那种巨洞似的深暗让人产生阴郁的直觉。似乎他们只是在一步步地掉进一个深渊,那种坠落的直感一次次袭来,感觉几乎要醉倒般地漂浮着。单一海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太困了。困意像夜色一样涂着疲倦的颜色,一点点地漫过来了。他低头看着仍浸在睡意中的女真,身上涌出些许暖意。
  他倒倒手,以便把女真抱扶得更舒服些。抬头望见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浸满了宝石般的星辉。大地上浮出暗青色的光亮。这时,他奇怪地看到北斗星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某种低弱的呻吟。
  这时,那两个女兵忽然惊叫起来:“飞机,飞机来了。”单一海顺她们的叫声望去,远远的暗黄中传出一两声低沉的轰鸣声。随着轰鸣声的逼近,单一海看清了,空中隐现出一架直升机的轮廓,它似乎在寻觅着什么,极缓地在空中踱着步子。
  单一海心头一热,冲着那飞机动容地惊呼,冯冉也被那突然临近的飞机的轰鸣声惊醒。他有些发疯般地冲那飞机狂呼。那架直升机几乎像散步般地,慢慢滑动,腹下不时闪过一道白刃般的强光,仿佛一只伸出去的眼睛般地扫视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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