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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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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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你了。”
  志麻似乎是出于对妙子的好奇心,所以才从后面跟了上来。
  “我真没想到你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你现在幸福吗?”
  “不。”
  妙子躲避似的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阿荣的房门口。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已撤去了被褥,完全想象不出这里曾住过一位年轻的姑娘。
  “阿荣的腰才这么粗。”志麻用手比量着,看样子有五十厘米左右。接着,她又对妙子说:“你好像比从前胖了一点儿。”
  “嗯。”
  “阿荣一走,我本想家里会清静些。可是,不知是她怎么想的,忽然又回来了。我听附近的人都在议论阿荣,大家都很烦她,以为她是先生的什么人呢!”
  妙子侧过头望着多摩河。阳光下,桥影将碧波粼粼的河面斩为两截。
  妙子决定等市子回来,于是便帮忙干起活儿来。
  吃晚饭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志麻没有忘记把妙子从前用过的碗筷也拿了出来。这顿晚饭,妙子感到有些难以下咽。
  饭后,妙子趁志麻上门窗的时候来到了二楼。她已经好久没为佐山夫妇铺床了。她不禁触景生情,心底里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流。
  正当妙子摆放枕头的时候,志麻进来说:
  “不知今晚他们怎么睡?”
  “……”
  “这几天可真怪,先生说挂蚊帐憋闷,所以睡觉时就点蚊香。可是夫人又嫌蚊香呛嗓子,于是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支起了蚊帐。”
  “是吗?”
  妙子有些疑惑地望着志麻。
  “就是从阿荣来的那天晚上开始的。她跟夫人睡在一起。”
  今天早上,佐山和阿荣临出门的时候,约市子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今天我……”市子犹豫了一下,说,“你们俩去看吧。”
  今天,市子感到头沉胸闷,浑身无力。她身上已经三四天没来了,外出的话还得准备相应的东西,她嫌太麻烦。
  可是,阿荣站在门口不走,执意让她去。
  “那就在事务所会合吧,到五点半我要是还没去的话,你们就走吧。”
  市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情绪。
  “伯母,您要是不来的话,我就一直等到早上。”
  “随你的便。”说罢,市子转身进去了。
  过午,阿荣打来了电话。
  “伯母,您一定来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撂下了电话。
  市子忽然不安起来。
  “她会不会认为我在吃醋?”
  一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真仿佛有那么点儿似的。
  既然阿荣怀疑她跟佐山去看电影自己会吃醋,就说明自己平时已露出了蛛丝马迹。
  阿荣每隔一天来这里住一宿,不知是为了取悦于自己,还是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嫉妒。
  莫非阿荣是怕与佐山分开,所以才又来纠缠自己?
  “这样疑神疑鬼的,哪有个头儿啊!”市子反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胡乱猜忌。不过,阿荣或许真是他们夫妇的灾星也未可知。
  但是,这几天晚上看阿荣在自己身边睡觉时的那个高兴劲儿,简直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市子不知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来,有“外人”睡在身旁总感到不便。
  这时,市子又想起了阿荣刚来东京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我想干干净净地去您家。”
  与那时相比,她似乎丝毫也没有改变。她躺在枕头上,用那对明亮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市子,目光中流露出景仰与爱慕的神情。
  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即使身上晚来了三四天,市子也不敢立刻往孩子方面去想。她羡慕风华正茂的阿荣,哀伤自己年华已逝。她黯然地关上了电灯。
  “算了,还是出去一趟吧。”
  市子有些坐立不安,下午早早就出去了。
  她先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看了看染织展览等,然后才去了佐山的事务所。
  “伯母,您来得可真早啊!”阿荣站起身小跑着来到市子跟前,兴奋地捉住了她的双手。
  有乐座电影院内开着冷气,凉爽宜人。散场时,市子被人流一下子挤到闷热的大街上,她仿佛突然吸入了有毒气体似的,感到一阵头晕。她逃出了人群,手抚额头倚在了墙边。
  此时正逢对面的东京宝家剧场也散场,大街立刻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
  阿荣紧贴着往山也一同被淹没在人群当中。
  每当这一带的剧场和影院临近散场时,许多出租车都集中到这里,人群的喧嚣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啊!”市子轻叫了一声,她看见了车流对面清野的身影。
  市子感到浑身一震,便想拨开人群冲过去。
  “不行!”她后悔自己轻率的举动。
  可是已经迟了,她对清野投来的亲切目光报以了温柔的微笑。
  市子正要走过去,清野却快步迎了上来。
  “太危险了!”
  市子在清野的保护下又回到了有乐座这边。
  “你怎么……”市子问道。
  她以为清野一直在对面等着自己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我呢!”清野答道。
  “你也来有乐座看电影?”
  “不,我是路过。”
  “……”
  “你走这条路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我的。因为我经常来往于帝国饭店和日活饭店之间。”
  的确,这两个饭店恰好把守在有乐町这条娱乐街的两端。
  “方才我正跟几个外国人在一起。”
  “他们呢?”
  “我见你们正从电影院出来,于是就请他们先走了。”
  “那何必呢!”
  “你们俩常看电影吗?”
  “是三个人。”市子更正道。
  “对,还有那位以前见过的漂亮小姐。”
  清野这样说,大概是为了消除市子的紧张情绪。他微笑时,眼角挤满了鱼尾纹。
  市子想,阿荣肯定正在寻找自己,她像是要躲起来似的信步拐进了有乐座的一个小胡同。
  “我绝没有跟你打招呼的意思,只不过一看见你,我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清野自我辩白了一番之后,又尽力压低声音说,“从前你就很爱看演出听音乐。”
  清野的话勾起了市子往日的回忆,刹那间,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她曾跟清野一起看过李利安·哈维主演的《激动的会议》、伊丽莎白特·伯格纳主演的《梦中的嘴唇》等电影,这些女明星的面影仍留在她的记忆中。
  他们还去听过阿尔罕齐那的阿根廷探戈曲及卢奈·舒梅的小提琴曲。就是这个舒梅,她改编了宫城道雄的古琴曲《春海》,并与宫城进行了合作演出。市子至今还记得他们去听音乐会那天的情景,她甚至还记得当时的季节和天气。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舒梅女士那有力的手臂和宫城道雄那带有黑色条纹的演出服。
  不知是由于年轻时印象深刻,还是由于当时正与清野热恋的缘故,唯有这件往事记忆犹新,从那以后的事情市子记得就不太清楚了。
  今天与清野邂逅相遇,宛如一道闪电,不仅照亮了市子沉睡经年的记忆,似乎还唤醒了她青春的感受。她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在失去清野的同时,也失去了青春的活力吗?
  市子不敢再想下去,她打算就此与清野告别。
  “那么……”清野先开口道,“我们这是第二次相遇了,两次都很偶然。今后,若是不再有偶然,我们恐怕就不会再见面了。”
  市子点了点头。
  “不过,偶然这东西虽然令人捉摸不透,但毕竟还是存在的。”清野似乎意犹未尽。
  “再见。”
  “啊,请你多保重。下次如果再有偶然的机会,请你为我引见一下那位漂亮的小姐。”清野轻轻一笑,将尴尬的神情遮掩过去。
  “好的,假如一会儿我能再回到这儿来的话……”
  市子也以玩笑作答。
  清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了。
  市子站在那里,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待清野的身影消失后,市子在附近转了几圈,但始终未见佐山和阿荣的人影。
  “奇怪!”
  佐山和阿荣绝不会不管市子,自己先回去的。
  此时,有乐座一带已经清静多了。正如清野所说,站在街上,可以望见位于大街两端的帝国饭店和日活饭店。
  市子无精打采地向有乐町车站方向走去。
  她后悔与清野见面,同时也憎恨跟佐山一起离去的阿荣,然而,最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自己的失落感。
  她在车站上又找了一圈,仍不见两人的踪影。
  她相信,佐山即便是发现自己与清野谈话,也绝不会带着阿荣一走了之的。
  来到站台时,电车刚走,她只好等下一趟车。
  “是不是该把他的事告诉佐山?”市子初次萌生了这种念头。
  “二十年前的事,现在还提它做什么?”
  自己坦白的时候,佐山会理解自己吗?
  尽管是二十年前的事,但市子并没有在二十年前把这个包袱丢掉,它整整压了市子二十年。
  不过,佐山的体贴几乎使她甩掉了这个包袱,在佐山的面前,她甚至已经消除了自卑感。可是,与清野的“偶然”相遇及插在他们夫妇中间的阿荣,又使她那渐渐平复的伤口迸裂、流血,令她痛苦难当。而且,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正是她对清野的思念。那不是爱或恨,而是从身体里涌出的炽热的东西。
  她因此而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一个能够全心全意爱自己丈夫的女人,并怀疑自己是一个不配生孩子的女人。
  “一个忘不掉今生唯一一次热恋的女人,这个招婿上门的女人,不但没去过外国,连国内都没怎么走过……”
  在目前的处境下,她竟生出这许多近乎奢侈的不满。
  “让佐山带我出去旅行,在旅行途中也许容易说出口……”
  但是,现在她从偶然相遇的清野身上发现,他对自己仍然是旧情难忘,而自己的情绪又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她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向丈夫坦白不合时宜。与此同时,另一个她又责备自己说,正是由于目前这种情况,才更应该向丈夫表明自己的心迹。
  市子的心里处于十分矛盾的状态。
  在换乘目蒲线的车站上,市子仍未找到佐山和阿荣。
  是他们先到家好还是自己先到家好?是福是祸市子都不知道。到了家门口,市子按响了门铃。没想到,为她开门的竟是妙子。她略带羞涩地微笑着。
  “哎哟,妙子来了!”
  妙子赤着脚站在地上,她大概是没顾得上穿鞋就跑来开门了。
  “佐山呢?”
  “……”
  “他们还没回来?”
  “嗯。”
  妙子的秀发已没了光泽。
  “给我拿上来一杯水,要加冰。我先上去把腰带解下来。”市子为了不被妙子瞧见自己的脸色,直接上了二搂。因为,她发现妙子更需要安慰。
  她正在解带宽衣的时候,妙子上来了。
  “你等了很久了吧?”
  “嗯。我也该走了。”
  “住下吧。在这儿住一宿没关系吧?他会生气吗?”
  妙子神色黯然。
  “他不在。”
  “不在?”
  “回乡下了。”
  “放暑假了吗?”
  “嗯。”
  “这么说,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也就是说,住下没问题了。咱们好好聊聊吧。”
  市子用妙子为她拧干的湿毛巾捂了捂眼睛。
  “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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