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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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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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我家吧,一个人在这儿也不方便。”
  “不。”
  阿荣摇了摇头。
  “真是太有意思啦!我从没这么开心过。”
  “你这孩子可真任性!佐山在这儿,你可不能这样说呀!”
  “伯父也来了吗?”
  “就在那边。”
  市子用眼睛向临窗的一张桌子示意了一下,只见村松和佐山两人一边欣赏着广场上的夜景,一边聊着天儿。
  阿荣向那边瞟了一眼,立刻惊慌地躲到了市子的身后。
  “去我家怎么样?”
  “旁边那个人是不是在大阪搞摄影的那位村松先生?”
  “是啊!”
  “哎哟,吓死我了!伯母,请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他……对了,请您跟我一起躲到房间里去吧。”
  “我躲起来?去你的房间?”
  “快一点儿,伯母。”
  “好吧。”
  市子任凭阿荣拉着自己的衣袖,含笑说道:
  “村松先生就住在这里,所以我们才来这儿的。”
  “他就住在这儿?没让他发现真是侥幸。”
  “被发现不是挺好?反正我也是要打电话告诉你妈妈的……”
  可是,阿荣急不可耐地说:
  “我的房间是317……在三楼的最里面。我这就回房间去。待会儿您偷偷地带我出去好吗?”
  “好吧。那……”还没等市子说完,阿荣便转身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市子从她的背影中也能感受到其无比喜悦的心情。
  休息厅并不大。
  市子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这时,一个侍应生走来,请村松去接一个电话。市子趁村松离开之际对丈夫说:
  “真是吓了我一跳!阿荣就住在这家饭店里!”
  “谁?”佐山心不在焉地问道。
  “就是三浦的那个女儿,离家出走的……”
  “那姑娘住在这儿?”佐山立时清醒了许多,“她来干什么?”
  “她好像在大阪的时候认识村松先生,可能是不愿意被看见吧。村松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我离开这里去阿荣的房间,他不会见怪吧?”
  “那倒没什么……不过,这是个让人操心的姑娘。”
  “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啊!”
  “你见到她了?”
  “嗯,刚才就在这儿。”
  市子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反观佐山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市子无论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很热心,尤其是现在,似乎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投入。
  两人没有孩子,夫妇相濡以沫,生活十分平静,但市子总是寻求在两人的感情中增加一些新的内容。佐山对此十分理解。
  市子为年轻人美好而纯洁的心灵所感,因此乐于照拂他们。这或许是她的美德,是她得以保持青春的原因之一吧。
  就拿阿荣的事来说,佐山本想劝市子把她送回她母亲那里,可是,市子早就决定要照顾她了。
  在家里,无论妻子做什么事,佐山都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妙子在角落里一声不响,他就会感到不安。
  村松回来以后,市子就上三楼去了。她来到317房间门口,试着敲了敲门。
  “来了。是伯母吗?”
  门开了。从房内泻出的光亮衬托出阿荣倩丽的身影。
  她面施淡妆,秀发垂肩,面庞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您来啦!”
  “你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个房间里?”市子瞧着房间感到有些气闷,“这房间简直就是一个白色的箱子!”
  “那当然,这是饭店里最便宜的房间嘛!”
  阿荣毫不在意地说道。
  “一天多少钱?”
  “一千元,服务费另算。”
  二层村松的房间十分宽敞,里面放有两张床,还带卫生间,而这个小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铁床。房间的一段墙壁挂着布帘,里面鼓鼓的,帘边露出了阿荣的外套,这显然是权当衣柜用的。白色的洗脸池和镜子就安在房内的墙上,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这与村松的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
  阿荣将一把布面椅子搬到市子面前,然后自己坐在了床边。
  “伯母,这儿不能住吗?”
  “当然不能住!”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房间,只能凑合了。”
  “你来我家就好了。”
  “到东京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是想去伯母那儿来着。我出了八重洲口一问出租汽车司机,他说多摩河离这儿很远。我想,万一他把我扔在那黑咕隆咚没有人的地方,还不吓死我呀!于是,我就决定在站前饭店住上一夜。结果,我坐着出租车围着东京站绕了半圈就下来了。您说我傻不傻?其实,从八重洲出站口走地下通道就行了。刚到的那两天,我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
  “就在这个房间?我可受不了。”市子又向四周看了看,“真让人喘不过气来。这屋里没窗户?”
  “嗯……窗户……您看了一定会吓一跳。”阿荣从床上站起来,推开上面的一块厚厚的玻璃,然后向市子招了招手。
  “那儿能打开?”
  “您过来瞧瞧,从这儿能看见整个进站口。”
  “真的呀!”
  市子惊讶不已。透过窗外的铁网,可以看到下面进站口的全貌。检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进站口的圆屋顶有八个角,每个角都有一个小窗,这些就是三楼的客房。没想到,饭店居然把这样的房间都利用上了。
  “在这里整天都看不够,天天都这么热闹,到处都是人……他们谁都不知道我在这里观察着他们。从这里不是可以了解形形色色的面孔吗?”
  “是的。”
  “那个穿白色短大衣的人……”阿荣的脸凑到了市子跟前,“我吃饭前就见她在那儿了。她等男朋友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未必就是男朋友吧?”
  “除了男朋友,谁能等那么长时间?”
  “……”
  “傍晚约会的人很多……一般都是女的等男的。”
  “你是从这里观察到的?”
  阿荣点了点头。
  “等人时的样子和两人见面时的样子真是千奇百怪,有趣儿极了!我在上面有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替他们着急,对于有好感的人,我就盼着对方快点儿来。”
  “胡闹!”
  “左边是专供外国人用的特别候车室,有一个跟美国大兵来的女孩子躲在那个角落里不停地哭着。我真想跟在外国人后面悄悄地混进去看看……”
  “什么?”
  “那里不许日本人进,您说气人不气人?听说地面是锃光瓦亮的大理石,连一片纸屑都没有。最里面的墙上还刻着日本地图呢!”
  市子怀疑地想:这丫头在饭店住了几天,不知干了些什么。
  “伯母。”阿荣猛然回过头,鼻尖几乎碰到市子的脸上。市子嗅到一股年轻的气息。
  “住在这儿,一大清早就会被上班的人的脚步声吵醒。这屋顶都被震得直颤。从窗户往下一看,下面排着许多长队,我真想在上面为他们喝彩。瞧那人山人海的场面简直都有些吓人,但是,我还是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我想,我一定能做到……”
  这时,阿荣显得异常兴奋,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都在哪儿吃饭?”市子问道。
  “车站这儿什么都有。在八重洲口的名店街有数不清的饭馆,米饭二十五元一大碗,寿司饭团三十元一个,花一百元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顿。”
  “是吗?”
  “我对东京站已经了如指掌,这里就像是人群旋涡的中心。”
  “阿荣,”市子站起身,“我现在就同佐山离开饭店,你如果不想见村松的话,就从进站口那边下去吧。然后在那儿等我们。房费我来付好了。还有,我们家里住着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姑娘。”
  “是谁?难道不是我一个人吗?伯母,那我不去了。”
  “我不愿意。”阿荣坚决地说,“我以为可以一个人住在您家里,所以,就从大阪来了。要是有别人在的话,我就不去了。”
  说着说着,阿荣的眼里闪现出了泪光。面对着这任性的姑娘,市子感到左右为难。她解释道:
  “一来我们不知道你要来,二来,我们收留那姑娘也是有原因的。”
  “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只要一个人守在您的身边。”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好了,你先同她见见面再说吧。”
  阿荣轻轻地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姑娘的嫉妒和独占欲使阿荣小儿女态毕露,显得更加娇艳妩媚。
  “真拿你没办法!难道非得把妙子赶出去不成?对了,她叫妙子。”
  “知道名字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决定不去了,就这样好了。”
  市子没想到阿荣为自己而离家出走竟会闹到这步田地。她不由得想起了佐山说的话,也许这孩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姑娘”。
  “你不去我家,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您就别管了。”
  “我哪能不管呢?我不能让你再住这种地方了!”
  “伯母,我已经预付了三天的房费。”阿荣强忍着眼泪说道。
  “是吗?”
  市子把手放在阿荣的肩膀上说道:
  “一起回去吧?到家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我在进站口等你,好吗?”
  阿荣站在那里未置可否。
  市子回到休息大厅向村松告别后,朝进站口走去。这时,只见阿荣拎着一只廉价的塑料包从候车室那边走来。
  “求你对阿荣什么也不要说,好吗?”市子向佐山央求道。
  阿荣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刚哭过。
  “伯母,让您久等了。”
  “这是阿荣,你还记得吧。”市子的口吻似乎是非要佐山承认不可。佐山点了点头。
  “嗯,记得。”
  一回到家,市子就把阿荣引到了客厅。
  “妙子……”她向保姆轻声问道。
  “她回来了。天黑的时候……”保姆答道。
  “她就像个影子似的悄悄地进来了。我上三楼一看,房里没开灯,她正要上床……”
  “她哪儿不舒服?”
  “我问她要不要吃饭,她说不要,然后就蒙头躺下了。”
  市子吩咐保姆沏一壶粗茶来,然后,向佐山和阿荣坐着的桌子走去。正当这时,妙子竟又出现在客厅。
  “伯父,伯母,回来了!”
  “妙子!你……”市子睁大眼睛瞧着她,“你这是怎么了?看样子挺高兴,气色也不错。”
  妙子两颊绯红,目光柔和而温存。
  “你瞧,妙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市子叫着丈夫。
  佐山两手捧着盛有白兰地的酒杯,正疑惑地瞧着妙子。
  “伯父,请让我帮您拿着酒杯。”阿荣伸过手去。
  “嗯?”
  佐山手上的酒杯一下子就被夺走了。
  “阿荣,白兰地要放在手中焐热,你知道吗?”
  “知道。酒在手中焐热后,就会散发出酒香来。”说着,她将鼻子凑近酒杯。
  阿荣的鼻子和嘴唇几乎贴在了酒杯了。佐山见状,内心油然产生了一种欲望。他慌忙掩饰道:
  “你是在哪儿学到的?”
  肚大口小的高脚杯托在姑娘白嫩的小手上,杯底只有少许白兰地。
  “妙子,到这边来。”说着,市子走到了阿荣的身边。
  “阿荣,这就是妙子,方才我告诉你住在家里的……”
  妙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荣手持杯子坐在那里没有动。她开门见山地说:
  “我叫三浦荣,是从大阪来投奔伯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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