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嘴红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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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嘴红灯区-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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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把小辣椒和胖胖猫带出门的时候,时间是凌晨一点半,离披头、猴头抓获仅过去一小时而已。

 五十八
  半个月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方方依然没有醒来。
  方方的父亲到深圳来照顾方方后,早已请了长假的胡法官决定随儿子到澳洲去散散心,排解心里这一个月来的苦楚和伤痛。
  可是,当他买好了机票,正准备元霄节前往时,却在元霄节的前一天被检察院的检查官请去喝茶。胡法官知道,这喝茶,就是香港廉政公署请官员喝咖啡的一种调查方式。
  “胡理光同志,我们对你失去爱妻表示深深的同情,并请你节哀!但是―――”
  检查官单刀直入。但是,胡法官没等他的“但是”说完,微笑着说:“谢谢!”从胡法官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似乎很放松,并不紧张。
  检查官也微笑着回敬:“不客气。”接着说:“我们请你说明你在香蜜湖xx小区的房子情况。”
  “好的。”胡法官不紧不慢地说:“xx小区房子140个平方米,每平方9800元,共价137·2万,以前我跟人说是供楼的,也就是说分期付款的,其实不然,我是一次性付清。接下来你们当然会问我,我的钱是哪来的,这也是你们调查我找我的原因。其实,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老婆高爱莲残疾是因车祸的原故,车祸后有肇事者30万的赔偿;还有,我老婆是作家,她这些年的书卖得不错,拿了一些版税,两边凑拢来,加上我们夫妻一向勤俭、节约,自然就能买一个一百多万的房子了。”
  “可是,我看未必。”检查官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从2001年到2005年,高爱莲女士总共出书七部,这七部还包括她没有出车祸前和人合伙出版的两本。我跟你算一下,她个人的专著。2001年第一部小说《深圳,我将你遗忘》,这是她的成名作。首印一万,出版社给她的版税是8%,书的售价是每本22元,她拿了5·5万元的稿费,扣除个人所得税20%,她实则拿4·4万元。后来再版,印数10万,她所拿是27·5万,同样扣除个人所得税,实得22万元;第五部书,也就是2005年出的最后一部,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部,题目叫《女人一生中的七个梦想》,印数20万,书的单价25元,出版社给的版税是10%,也就是说,高女士所得的稿酬是50万,扣除个税10万,她实得40万。这部书是高女士最畅销的一部,首印20万,可能还会有二版、三版,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到你爱人遇害前,出版社还没有支付那50万。另外三部书分别是2002年、2003年、2004年出版的,都只印刷一万册左右,有一部还只印刷五千册,所得的稿费可想而知。我们帮你总共加起来算了一下,高女士写书的稿费目前拿到手的顶多30万。现在把你刚才说的那因车祸赔偿的30万加上,总共是60万,再把你的工资收入中10年来每年储蓄5万、10年50万加上,同样也把你爱人前五年每年储蓄5万的25万加上,正好可以买你那137万多的房子。”
  胡法官依然不紧张,听检查官那最后一句话后,更轻松了,说:“就是嘛。帐不就很清楚了。”
  检查官咧嘴笑了笑:“胡理光同志,你是人民法官,你很清楚,帐有进就有出,刚才算的是你的进帐,而且都是理想的算法,但你的出帐呢。其它的不说,单说你儿子在澳洲读书。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得知,你儿子在澳洲读书五年,读的不是一般的学校,他今年毕业,每年的学费50万,5年就是250万,这笔庞大的开支从哪里来,你比我们更清楚。当然,我们同样希望你作出解释。”
  胡法官用手梳理着头上不多的几根头发,依然慢条斯理地说:“这也同样好解释,这笔支出是我老婆跟我儿子合伙,在澳洲、在美国出版《女人的悲惨世界》而赚来的。这部书是我老婆2002年写的,正如你刚才所说,在国内首印仅一万,而且据我所知,一万都没有销售完,为什么呢?这就是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问题,文化认知问题。中国是一个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国家,我老婆几乎是女权主义者,因此她稍微激进的书在国内就受排挤,女性读者也不怎么喜欢。可是,她的这部《女人的悲惨世界》在澳洲、美国、欧洲等一些国家却分外畅销。印数近百万,一百万是什么概念,一百万印量的稿费又是什么概念,想必无需我赘言,你们能把帐算得比我清楚。”
  检查官说:“好。姑且就按你说的。不过,我们会调查。可是―――”
  胡法官知道,检查官又会有新的问题出来,于是,他赶紧打断,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可以调查,我和我儿子明天去澳洲,最好你们明天一起去,免得我儿子先步做伪证啊。”他带着嘲讽的滋味说道。
  检查官波澜不惊,依然不卑不亢地说:“哦,这一点,我们会注意的。但是,我们要抱歉地告诉你的是,你要把机票退了,你儿子可以走,你暂时不能离开深圳。
  “这——你们——”胡法官想说几句激动或者骂人的话,但自己是法官,完全熟悉公检法办案的那一套,于是,干脆老实地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喉咙里无奈地呼着气。
  检查官继续说:“胡理光同志,我们还要问你,你买xx小区房子的事,是什么原因使你暗中行动,并没有和你的爱人商量,应该说,你爱人到遇害前,还一无所知。如果真像你说的,房子是你们夫妻双方合计把工资、稿费、奖金一概凑上购买的话,那高女士为什么不知道?”
  胡法官一直轻松地坐着,自然地回答着问题,但是,此时检查官问到的问题,可谓是打着他的七寸了。额上有一滴汗冒出来,但是,他马上重复刚才用手梳理头发的动作,在梳理头发的时候,手滑到额头,不经意地揩掉那滴讨厌的汗滴,稳住自己,咳嗽一声说:“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我的老婆,我的爱妻,我的值得尊敬和崇拜的作家夫人,不知道丈夫在香蜜湖购买了房子?”胡法官知道,妻子已经不在了,怎能证明呢?显然,他这样反戈一击,是很有进攻性,也很能提高自己的自信心的。
  检查官说:“你当然以为死无对证——抱歉!我用了这个词,但绝对没有对你爱人不恭的意思。胡理光同志,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们。”检查官笑意盎然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容易对付的同行,他知道,此时,胡理光多少有一丝丝紧张了;他更知道,狐狸再狡猾终究是要败在猎人的手中的。尽管此时,对手依然还是以猎人的身份出现。
  “哈哈”胡法官笑道,“你是说我的妻舅,那个元旦节还是第一次到我家里来,以前从没有到过我家、也很少与我们来往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高玉宝吗?或者说,是我的战友加同事——梁新雨吗?抑或是我的老领导?哎!我说,你们那所谓的证据可靠吗?我刚才说了,如果是高玉宝的话,他一直在武汉工作,他对他的姐姐敬畏着,很少有亲密的交流,跟我就更不用说;梁新雨跟我是无话不说的兄弟、同志、同事,但是我买房子又不找他借钱,至于告诉他吗?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我是一个男人,而且是大男人,工作中、生活中,我从不提,也不谈论那些房子呀、衣服呀之类的事情。所以,如果你的那些证词是从他们口中得来的话,我认为,是没有可靠性和可靠度的,在法律上,似乎也站不住脚。”
  检查官愣了一下,显然,他们低估了胡法官,或者说,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胡理光本来就没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但是,想归想,刚才的谈话并不是最后的结论。调查必须继续进行。便说:“你刚才说,你是大男人,工作中、生活中,从不提,也不讨论房子、衣服之类的问题,那么,女人的话题讨不讨论呢?”
  胡法官继续笑着,反而笑得很灿烂,说:“你也是男人,你说你平时讨不讨论女人的话题?”
  检查官感觉到自己被动了,后悔自己犯了问话方式的错误。但话谈到了这份上,又不得不说,于是,只好放下自己刚才比较严肃的架势,尴尬地说:“问你,你说吧。”
  胡法官显然觉得自己主动多了,也似乎占了上峰,说:“平时你讨论,我当然也讨论。男人嘛——再说,这个世界上就是女人跟男人,男人自己讨论自己没意思,当然就讨论女人了。有一个作家说过,三个男人不谈性,两个有毛病,你说是不是?”
  检查官轻轻一笑,说:“看来,你是很喜欢这个话题的了。那,我问你,胡理光同志―――”这时,检查官又突然严肃起来。“你家的保姆——方方也是你喜欢讨论的啰?”
  轮到胡法官一愣了。他想:狡猾的家伙,原来是要套我这个。但是,他想,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胡理光军人出身,是什么说什么,喜欢什么也说什么,不存在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于是,说道:“对,我毫不隐讳地告诉你,我很喜欢方方!请注意,不是你说的讨论方方,而是喜欢方方。奇怪吧?告诉你,她是我老婆高爱莲认了做干妹妹的,我也认了。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她漂亮、纯清,她善良、勤快。我每个月付她三千块工资,为的就是要她陪伴我。但是,我们没有嫌弃高爱莲,反而,我们对她更好,更关心,更照顾。你也是男人,你也知道,如果一个男人一年两年三年而长久没有性生活的话,将是怎样的一个样子?那么,就请你理解我这一点,理解我作为男人的原罪。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错误的话,我的人生真的有什么污点的话,就是这一点。第一,我违反了道德规范;第二,我违反了一个祖国万岁员应该坚持的人生价值、道德观念和党性原则;第三,用传统的眼光和爱情的专一性来说,我对不住高爱莲。至于其它,我问心无愧,我亦坦荡,同样坦然。”
  检查官的脸色有稍微一丝的变化,或许,她想不到胡理光这么坦白,让他吃惊;或许,他也同情这个男人。于是,他说:“很好。谢谢你的配合,胡理光同志!你的问题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希望你进一步配合。最后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有作出结论前,你不能出国,也不能离开深圳!今天就到这里。”检查官说完,还举起手中的茶杯,朝胡法官做个碰的姿势。
  胡法官笑着慢慢举起杯子,豪爽地一饮而尽,就像喝一杯酒,然后目送着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检查官离去。但当检查官离去,包厢里归于沉寂,只有茶楼里那《春江花月夜》轻飘飘的音乐传送时,胡法官想起了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妻子高爱莲,想起了近几个月给了自己无限温柔的方方,想起刚才被调查的委屈,眼里噙满泪水。

 五十九
  当夜幕快要降临、深圳的夜空灯光闪烁的时候,胡法官很想去看看方方,但是,自从方方的父亲到医院服侍方方那时起,他就很少去那里了,他怕看方方父亲那双对他持怀疑态度的目光,同时,在面对这个比自己没有大上十岁的老人的时候,也总觉得脸要莫名地发烧。
  从茶楼接受了调查出来后,他把车慢腾腾地开在深南大道上,一时没有想好往哪里去。但不设防地,脑子里突然蹦出李秀儿的名字。
  他突然决定,去沙嘴村看看那个把十万元巨款捐给方方的女人,被方方她们尊称为“秀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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