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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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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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呀!我们先前怎么就想不到呢?每担水五角,全村三百多户,平均每户每天两担
水,一天就收三四百元。一个月少说也有万把块进账。一年两年过去,姐夫就住高
楼了。”包工头一旁扳着指头算,算得一张柿饼脸油光光的。

    秉贵别转了脸:“快闭上你的臭嘴!人到了满脸出毛、六亲不认的地步,钱挣
得再多有什么用?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指着脊梁骨骂,我住高楼又有什么意思?”
包工头极有耐心地开导着姐夫:“姐夫,你真该出山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变了,
如今人人都在挖空心思、不择手段地捞钱。”

    “难怪像你这样的人,人味儿越来越少了。小满只怕就是跟你学坏的,钱真不
是好东西!”老秉贵愤愤地说。

    包工头一点也不气恼,他笑眯眯地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大沓钱:“可是,你离开
了钱,儿媳妇娶不进来,腿伤治不好……姐,这是你借的两万块钱,不够,让小满
再来拿。有这样的外甥,你们借多借少,我都放心了。”

    小满娘高高兴兴接过钱,老两口一直在张罗着早一天要把秀秀娶进家来,他们
可不知道刚才在大门外小两口已吹了。那包工头见姐夫不怎么愿意理自己,就从后
门直接去砖窑了。这边,陆大爷见场院里阵势稳住了,他便走进屋来,坐到秉贵的
床边。

    第二天,小满雇了一个专门在场院门口收钱的替工,就是陆大爷那个哑巴孙子。
小伙子十分尽职,不管什么人,不付钱,谁也别想进门挑水。只有那几个五保户、
军烈属,头天晚上小满已给他们专门送去免费的红牌牌。而小满从母亲手里接过那
两万块钱,立刻带了几个泥水匠到屋后的小山顶上忙碌开来,又是钢筋又是水泥的,
谁也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农家的日子过得是很快的,转眼快要过大年了,而在这
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完成村级政权的换届选举。

    开选举大会的那天非常热闹,连乡党委王书记也专门下来坐镇了,还有从县里
下来搞基本路线教育工作组的同志,久未开会的大会堂里被挤了个满满当当。王书
记简短的开场白强调选一个有朝气能干实事的村委会的重要意义之后,就开始选举
了。选票发下来以后,尽管群众意见很大,但由于有党员和那些喝免费水的五保户、
军烈属的联合提名,鲍小满的名字还是列在第一位,于是会场上立时响起一片不满
的嘘声。

    结果可想而知,613 张有效票中,鲍小满只得了47票,而没有列入候选人名单
的陆大爷却得了378 票,人们的意愿再明白不过,既然还没有信得过的人接班,你
陆大爷老是太老了,但至少办事还公正,你不干也得干下去。于是,在一片震天的
掌声中,新当选的村主任陆大爷被拥到台中央,该他发表施政演说了。说实在的,
坐在台上的人,包括陆大爷本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似乎早有准备。他颤
巍巍地在台中间一站,咧开没牙的嘴,捧出一番心里话:“乡亲们,今天再让我在
这儿讲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由于我的无能,咱困基村这些年没啥变化。但从现
在开始,这个局面肯定会改变了,因为村里又多了一个年轻的党员。”

    陆大爷讲到新一届村委会的打算时,语出惊人:“困基村最缺的是啥?水!连
刘伯温都被这水困住……但现在我可以宣布,水困不住咱们了。离过大年还有11天,
我保证今年过大年时,家家户户都能用上自来水。就像城里人一样,龙头一开,水
哗哗地流进你家的锅里、脸盆里、新买的洗衣机里。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了困基村
第一家村办企业——困基自来水厂。大家都看到了,鲍小满家屋后的小山顶上,水
塔都修好了。今天,鲍小满又去买水泵和自来水管,这时他大概也该回村了。”正
说话间,穿着一套旧军装、一身风尘的鲍小满风风火火地赶到会场。他走到台前,
朝台上的陆大爷说:“陆大爷,成了,所有的材料都顺利买回来了!”“好啊,我
正向乡亲们念叨这事哩,你干脆上台来,把这个自来水厂向大家交交底。家家都离
不开水,关心着呢!”

    小满被工作组的同志一把拉到台上,他闹了个脸红脖子粗,站在台上半晌说不
出话。陆大爷急了,提示道:“说嘛,就说你的自来水厂……”“这自来水有啥说
的?不就是用水泵,噢,就是抽水机,把俺家那口小满井里的水打到俺家屋后小山
顶上那新修的水泥池子里。那儿地势高,用水管把水直接通到各家各户,从今往后
就再不用挑水了,一开水龙头就见水……”

    场子上响起掌声了,因为这是做梦也盼不到的美事。

    陆大爷继续提示:“再说说资金的事……”鲍小满一拍脑门,才想起该向大伙
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本,念了起来:“修水池,耗钢筋、水泥、人工工
资一万八千五百二十四元七角,买水管……”陆大爷说:“报个总数吧,明细账日
后公布到墙上就行。”“好。由于还没完工,也只能谈个框算,但看来超不出这个
数字。自来水直到通到各家各户为止,需11。3万元。这钱哪来呢?这五个半月,我
和那哑巴兄弟,用那小铁皮匣子,每担收五角钱,共收得六万四千三百五十二元五
角,我向我舅借了两万元,我还卖了那条项链,加上我的退伍费,家里凑凑,也有
万把块钱,又向陆大爷家借了两万,这样资金也差不多够了。那六万多是向全村各
家各户收的,这回全部用进去了。我没买药,也没买一包烟一瓶酒……因为信用社
不放心咱这样的穷村,贷款不容易,再说贷款要利息,有不少村办企业靠贷款,结
果辛辛苦苦,只够还利息,我和陆大爷一合计,不贷款,咱集资上。眼下各家各户
都穷,一次集1000元受不了,就用收水费的办法,每天一元半元的,就收了六万多
元,解决了一大半资金,而且人越多、用水多的户出钱也多,这也合理……”

    这时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鲍小满做了个手势,他这时讲话再也不用提示了:
“慢慢拍巴掌,因为有言在先,这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都装了水表,日后都要按
水表收费的。水费比城里略低,但都得收钱。到时候来收钱,别说给我买药吃。钱
收来干什么?除了交抽水的电费,还清这五万多的账,我还想积点钱下来……大约
在明年年底,这钱就够办一个养猪场了。我们村有这么多荒山荒坡,种青饲料再合
适不过了,还可以发展养猪业。猪多了,我们建一个大大的沼气池,用猪粪生沼气,
再把沼气管通向各家各户,‘噗’的一声,蓝蓝的火苗直往上冒,从此再也不用烧
柴了,我们困基村周围的山会更绿……”

    热烈的掌声险些要掀翻屋顶了,小满急忙又做出不要鼓掌的手势:“不要鼓掌!
这沼气也要收钱的,不过比城里的管道煤气便宜得多。而且,这时村子里最困难的
四十五户每户可以有一人在养猪场、沼气站、自来水厂工作领工资了,我相信大家
付得起水费和沼气费的。养猪场有一定收益后,村子里还要办两个厂:一是全价饲
料厂,为养猪场提供饲料并投向市场;二是肉产品加工厂,让困基猪场的猪变成火
腿、香肠、肉松、午餐肉等产品走出山外。这时,村子里所有的富余劳力都可以得
到安置,人均年收入将达到4000多元……”

    台下,愣头青那伙年轻人带头发出震天价的欢呼声:“好哇,到时我们举办个
集体婚礼,困基村光棍协会宣布解散!”

    鲍小满自己也奇怪今天会有这么好的口才,在谈起自己的设想时,他简直是眉
飞色舞,往常的语言障碍一点也没有了:“在部队三年的猪倌没有白当,我会装水
管,所以明天开始装自来水就不用请师傅;我会砌沼气池,懂得饲料配方和肉类加
工;养猪我更是行家里手。所以,实现我上面讲的计划,我是有把握的,我敢当着
全村父老乡亲的面,向县、乡领导立下军令状……我相信,凭着一口井起家,三四
年内,我刚才说的这一切肯定能实现,小满井一定会大大地满足我们,我鲍小满一
定不会仅以小康而满足,我会一直朝前奔去的!”

    说完,鲍小满竟然朝台下行了一个军礼,退到台侧。这时,陆大爷从口袋里摸
出一张写好的纸,走到台前:“乡亲们,在散会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求免去
我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之职,因为我毕竟73岁了,该让我养养老了。现在,
我把这份辞职报告交给乡党委和乡政府的领导……”

    王书记接过陆大爷的辞呈后,亮开他特有的大嗓门,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乡
亲们,如果我们今天还不接受一个73岁老同志的辞呈,未免太残忍了。因此,在这
之前,乡党委研究决定,同意陆大爷不再担任困基村的领导职务。除支部书记一职
将在党支部会上产生之外,今天是选举村民委员会主任的会,大家再多坐几分钟,
选举产生一个新的主任。现在就可以提名……”

    王书记话还没讲完,就像有人指挥似的,众口一词地喊响三个音节:“鲍——
小——满!”这一来,选举就成了形式,鲍小满几乎以全票当选。当众人再一次把
他推拥到台前时,鲍小满又变得笨嘴笨舌,涨得脸红脖子粗才蹩出几句不连贯的话
:“我的话……说光了,没得说了。明天……装水管,我得起早……”

    会散了,鲍小满最后一个离开大会堂时背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满哥!”
是秀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如水的月华下,“是陆大爷捎口信叫我出山来开这个会
的。我坐在最后面……小满哥,我错怪你了……”说完,秀秀一下子投到鲍小满的
怀里。笨嘴笨舌的小满说:“可是,我把金项链都卖掉了……”“傻样!谁希罕那
链子呀!你这个人,你这颗心,比什么金呀玉的都金贵……”



             新县长换车

●王景林

    环山县新任县长武振坡,刚一上任就要研究换轿车。消息传得很快,老百姓听
说后,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嗨!一个劲儿地换、换、换,环山还是贫困县!”
“哼!新县长又要换新车,咱们的白条子还得多。”人称“穷秀才”的退休老教师
宋才即兴编了几句顺口溜:“‘老吉普’退休度晚年,‘小上海’赴省当大员,‘
大皇冠’淘金去海南,新县长起码换‘丰田’……”

    老百姓为啥对县长换车这么反感呢?因为环山县最近10年内都是换一任县长就
换一代新车,车型的牌号就是历届县长的代号,每个代号都有一桩辛酸的往事。
“老吉普”是“文化大革命”后复出的老县长,他乘一辆老北京吉普车往山区,为
致富,修山路,立志要摘掉环山县的穷帽子,无奈年过花甲,路还没有修通就退休
了。“穷秀才”曾惋惜地念叨:“‘老吉普’很辛苦,一身汗,一身土,可叹年过
六十五,壮志未酬退了伍。”

    接替“老吉普”的是“小上海”,他以前是副省长的秘书,为了提升,下来
“镀金”到了环山县。省里有人好办事,他走马上任就带来8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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