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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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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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于大发为欺骗乡领导和广大村民,达到土葬的目的,精心策划了“以木
充尸”的闹剧。首先,他让赵子明把一些旧棉花和一根与于老太身高差不多的木头
偷偷藏在墓地旁边的小树林里,然后拖到傍晚才去挖坟。等天黑后,他将坟土复原
填平,用事先备好的物品装扮成老母尸体,穿上衣服,裹上棉被和塑料布,拉回家
去,由于他做得异常逼真,竟骗过了几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乡亲们和妻子田秀菊。刚
才,就在黑师傅打开炉门时,于大发已发现了这一情况,他想上前阻拦,但已为时
过晚。当时他虽未想到会出人命,但已意识到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精心设计的
骗局将要彻底露馅。他后悔自己以前没来过殡仪馆,不了解火化的全过程,满以为
只要尸体入了火化炉,就万事大吉,直到烧成骨灰为止,不曾想烧一会儿后,还得
给尸体翻身……好在只有黑师傅一人在场,只要能堵住他的嘴,事情还有挽回的余
地。于大发正要上前找黑师傅交涉,忽见他左右晃了两下,栽倒在地上……

    于大发刚说到这里,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快,快送医院去!”公
安人员出门一看,原来是于大发的妻子田秀菊晕倒在院子里。

    这又是咋回事呢?田秀菊本来就有病,丈夫回来后,还未来得及去医院检查便
摔死了老母,为处理婆母的后事,她只好把自己的疾病抛在一边。她本想安葬完婆
母后,再去医院诊治,谁知丈夫为实现婆母土葬的遗愿,不听劝告,变着法对抗殡
葬改革,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后来婆母不但不能如愿以偿,还吓死了火化工黑
师傅。像这样对抗殡葬改革的典型,政府肯定不会放任不管,黑师傅的家属也不会
善罢甘休,说不定公安人员现在就会把丈夫……田秀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失望,
她赖以支持身体的精神支柱垮了,顿时感到浑身酸痛,像被抽去筋骨似的没了半点
力气,“扑通”一声昏倒在院子里。当于大发得知这一情况时,田秀菊已躺在了郊
区医院的急救室里。

    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田秀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医生正紧张地抢救着。于大
发被挡在急救室门外,心如刀绞般难受,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皮鞋与地面碰击
时发出的“嗒嗒”声,把他的思绪引到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如果当初自己能自觉遵
守交通规则,不违章驾驶摩托车,老母不会死于非命;如果老母死后,自己能遵守
殡葬改革政策,更不会吓死黑师傅,也不会耽误妻子看病的时间;万一妻子有个三
长两短,自己这个家……直到医生走出急救室,告诉病人已经醒来,可以进去看望
时,他才从痛苦的回忆中解脱出来。他吐了一口长气,快步朝急救室走去。

    田秀菊经过抢救,虽然恢复了知觉,但由于身体极度虚弱,暂时还不能开口讲
话。于大发看到妻子成了这个样子,悔疚的泪水禁不住哗哗朝下淌,为弥补自己的
过错,他日夜守在妻子身旁,精心照料。经过两天一夜的治疗,田秀菊的病情终于
得到了控制。

    这天下午3 时,内科专家李主任和几名医生来给田秀菊会诊,经详细检查,询
问病情后,回到医生的办公室。李主任打破上午查房的惯例,亲自率人前来会诊的
异常举动,引起于大发的怀疑,一种不祥之兆倏地在他脑海升起。为搞清原因,他
尾随医生追到医生办公室。李主任见来者是田秀菊的丈夫,忙客气地让他坐下,轻
轻摇摇头,十分不情愿地说:“于大发同志,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找你。”于大
发一愣,从李主任沉甸甸的话语中他已猜测到情况不妙:“找我?啥事?”

    “是这么回事,大发同志,”李主任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考虑再三,还是
早些告诉你为好,你妻子染上了一种名叫ST的病毒,因发现过晚,已经到了后期,
预计她最多还能再活两个星期……”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把于大发震傻了,他虽说预料妻子的病情不轻,但
绝没想到会染上ST病毒。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等李主任把话说完,发疯似的喊起
来:“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妻子不会得这种病……”

    然而,病情的状况并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李主任把前后两次化验结果放在于
大发面前时,于大发不得不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禁
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老天爷啊,我前世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这样惩罚
我……”

    正在于大发为妻子的病情伤心落泪时,医院又发现一个新情况:三年前,该院
发现的第一例ST病毒而死在医院里的人竟和田秀菊同住一个村子。二人同患此病,
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联系?况且,那具女尸被盗走后,葬于何处?至今仍无下
落。

    为查找两起病例有无关系,医院决定抢在田秀菊死亡之前,派专人来调查她的
发病经过。

    田秀菊经过回忆,讲述了自己发病的情况:“我最早感到身体不适是在两年前
的秋季,当时,由于正在农忙季节,既不影响吃,又不影响睡,就没把它当回事,
过了一段,感到有些严重,才去找村医检查。村医说是伤风受凉得了感冒,开点药
一吃就会好,从此,停停看看,看看停停,一直按感冒治疗,直到这次晕倒在殡仪
馆,送到医院为止。”

    调查人员问到田秀菊的家庭病史和与第一例ST病毒患者的关系时,田秀菊说:
“我们夫妻双方从爷爷、奶奶开始,家里没人患过癌类病,与第一位ST病毒患者虽
说是表亲妯娌,但由于两家相距较远,关系一般,来往并不多,我也从没到她家去
过。三年来,我除去丈夫那儿住过几次外,其余时间一直呆在家里。责任田分在村
东二里多远小溪南侧的山脚下,地头小溪边有棵大柳树,干活累了,常在大树下休
息。由于我很要强,生怕责任田种的比别人差,所以干起活来不惜力气,农忙时节,
中午常不回家吃饭,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溪水……”

    根据田秀菊提供的情况,调查人员及时赶到西旮旯村于家地头取溪水化验,结
果在溪水中发现了ST病毒。小溪里的病毒来于何处,为追根寻源,调查人员把这一
情况说给了于大发夫妻,准备让他们再提供一些新线索。不料,调查人员的话还未
讲完,坐在床边的于大发突然跳起来,他先朝自己头上猛击一拳,而后跪在妻子床
前,边打自己耳光,边失声痛哭:“秀菊,我不是人,我混蛋,我对不起你,是我
害了你……”

    田秀菊被丈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她以为丈夫经不起这一连串的打击,
神经出了毛病,在说胡话,忙劝解道:“大发,你胡说些啥,我不相信。”于大发
见妻子不信自己刚才说的话,只好把三年前帮助表兄盗尸、葬尸的经过从头到尾都
说了出来。最后,他说:“肯定是表嫂尸体中的病毒经水淋雨冲,带进了小溪,你
喝小溪的水时也喝进口里!”说着,又挥手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田秀菊听了丈夫的讲述,痛心地禁不住大哭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使自己受
害的竟是最疼、最爱、最亲的丈夫!她牙齿咬得嘎嘣响,恨不能伸过手去狠狠扇丈
夫几个耳光解气,但当她看到丈夫悔恨、内疚、痛不欲生的情景时,心又软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恨强压下去,劝导丈夫:“大发,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枉然。我不恨你,你不是有意的,是万恶的旧观念害死了我,
只要你能接受教训,从今往后再不干那傻事,我就放心了。”她停了一下,喘了口
气,又说,“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孩子就交给你了,你答应我,无论再苦再累,
也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听着妻子生离死别的嘱托,于大发早已哭成了泪人,他紧紧抱着妻子,泣不成
声地说:“秀菊,你……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田秀菊听完丈夫的话,像是战士完成一项任务似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随
后,她的双眼渐渐合成了一条缝,枯瘦的双手渐渐松软下来。

    于大发一见此状,赶快扳住妻子的双肩,拼命摇晃起来,边摇边喊:“秀菊,
你醒醒,你不能走……”可能是于大发的真情感动了上帝,也可能是田秀菊还有什
么事放心不下,她那双闭拢的眼睛又慢慢睁开,同时张了一下嘴巴。

    于大发意识到妻子还有啥要说,忙将耳朵贴到妻子的嘴边,只听到一丝微弱的
声音:“我……死后,千万要把我……的尸体火化,不能……再让病毒害……别人
了。”说完,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五天后的一个上午,市殡仪馆的悼念厅里坐满了人,市民政局和乡政府联合召
开的殡葬改革现身说法现场会正在进行,于大发以既是受害者、又是害人者的双重
身份发言,讲述了自己对抗殡葬改革、既害别人又害自己、到头来倾家荡产、家破
人亡的经过,讲着讲着,他禁不住双手捂面,呜呜大哭起来……



                             月亮船

                             黄楚辞

  月亮船是一个叫做西子的纤弱女人打理的礼品屋。每一位到礼品屋购物的人都
要从门口的竹篮里拿出一张彩纸折一只小船,随意地写上自己或情人的名字,如果
愿意还可以写上祝福和愿望,然后把它贴在礼品屋的任意一个地方。当然,也可以
带走,自己留下或送给自己想送的人。从开业第一天起,这成了月亮船最重要的一
条店规。也许是因为新鲜,礼品屋里一直顾客盈门,生意好得不得了。西子常常忙
得团团转,连额头的汗珠也没时间擦一下。没有一个人不觉得这条店规合情合理。
于是,阳光里常常有许多双手不停地上下翻动折叠着,无论是笨拙还是灵巧,却都
是一副认真模样。西子常常被那情形感动。

  月亮船是西子的希望。是的,希望,爱情的希望。因为月亮船是随着一个男人
来到西子生命里的。西子一直在等待,那个爱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踏上他的生命之
舟,一起摆渡苍苍茫茫的岁月的河。

  西子和男人的相识是信息时代的结果,是偶然,也是缘分。那天午后,西子像
猫儿一样懒洋洋地蜷在沙发里听着广播的音乐节目,正听到兴趣盎然时,却到了下
一档黄金时间的征婚类节目。西子嘲讽地撇撇嘴,不是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怎么还有这么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人们常说死了的人最难过的便是鬼
门关,而活着的人呢,最不容易过的就是情关。不必问世间情为何物,就已叫人生
死相许。走进情感的人总是在不曾拥有的渴盼里和拥有之后的患得患失中煎熬。现
代的爱情也由古代单纯的男耕女织演化成一场战役———情感和灵魂的一生的战役。
灯红酒绿的浮光掠影湮没了久远的两情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成了传说。一
不小心,爱情就在充满铜锈的空气中氧化成一堆废铁。西子并不是极端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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