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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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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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上台,看见底下坐了那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前三轮跳下来,我的成绩处在上峰,比同伴男孩成绩高出0。5分。当时军艺的评委中有宋兆昆老师、陶金老师。我们军艺三个参赛者,我和胡琼是宋兆昆老师的学生,而另一个男孩是陶金老师的学生。    
    终于到了跳决赛作品《帕米尔牧歌》。一切都如预先料想那样顺利。只是跳到中间段,我的一个圈转歪了点,这在舞蹈过程中是很正常的。六分钟的舞蹈完成了,回到后台,我一边喘息,一边听我最终的得分。分数一一报出来了,我忍不住把幕布拉开一条缝,想看每个评委老师给我打多少分。结果发现,几乎所有评委都给我高分,只有一位老师给我打了低分,把我的分数拉下来了。    
    比赛结束了,我把分数细算了一下,即使那位老师的学生拿满分,也无法超过我的总分成绩,第一名稳稳当当是我的了。    
    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我拿到了第一届“桃李杯”舞蹈大赛第一名。当时,是王光美给我颁的奖。这是我第一次拿奖。兴奋是短暂的。从北京政协礼堂颁完奖回来,我并没有多少喜悦,心里反而觉得空荡荡的。我突然感到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慢慢意识到,结果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过程。但过程是最难熬的,大多数的人都是奔着结果去的。其实,对拥有结果的人来说,最难忘记的是过程。


1987~1991:留学美国第一次受挫(图)

        
    我第一次在美国受挫折,是保罗太洛舞蹈团招生。这是一个知名的舞蹈团。当时他们要招两名男演员。一个月后,参加考试的人有80多人。练功期间,在更衣室里,我看见那些参赛的男演员的身材,各个都很漂亮,而自己瘦小的身体与之相比,实在显得身单力薄。但一进练功房,那些演员的舞蹈表现一个比一个傻。每次练习,老师都把我叫到最前面。我毕竟是来自中国的一流舞蹈尖子,因而,在舞蹈技术方面,我的基本功远远超过了他们。一试下来,剩40人,从40人筛选出20人,其中有我;从20人筛选下来10人,其中还有我;从10人中选5个人,还有我;最后从5个人里选定两个人,我落选了。选上的两个人跳得并不好,而我和另外两个落选者跳得都比他们好,为什么?    
    后来,其中一个落选的人告诉我,因为那两个被选上的人是保罗太洛舞蹈团的学生,我们没有在他们的舞蹈团上过学,他们能把饭碗给你吗?我觉得这样太不公平!录用就该选最好的,怎么能这样呢?    
    负责考试的演员过来对我说:“你跳得非常好。”    
    我说了一句简单的英语:“那为什么没有我呢?”那位演员说:“本校的学生升上舞蹈团是很自然的,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今后让更多的学生来报考我们的学校。”    
    我说:“既然你们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学生,那一开始就把我刷掉多好,为什么要我跳到最后?你们这不是故意捉弄人吗?”    
    那位演员说:“因为你跳得好啊,我们都想看你跳。”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后五个人跳的时候,连保罗太洛也牵着他的狗来看。我跳完舞后,保罗太洛带头鼓掌,连声说:“跳得好!跳得好!”


1987~1991:留学美国“舞林”高手(图)

        
    通过这一件事,我证实了自己的技术能力。    
    有一次,我到黑人舞蹈团学爵士舞。这个学校跳舞的学生80%是黑人学生,他们各个身材高大,而且,黑人的血液里带着的都是爵士舞血液。他们跳爵士舞,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非常自然,白人就显得弱了一点。我跳爵士舞的时候,无形中就有点自卑,因为这不是我的强项。教爵士舞的是一个矮个黑人老师,他教得特别好,有架子鼓伴奏,整个教学过程都处在兴奋状态。    
    突然,黑人老师叫大家停下来,他指着站在最后一排的我,说:“你过来,你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说:“是我吗?”    
    黑人老师说:“对,是你。”    
    我走到了前面。黑人老师对大家说:“嗨,同学们,我们大家看一看,一个中国小伙子是怎样跳爵士舞的。我是头一次看一个亚洲人跳爵士舞跳得跟黑人一样!”    
    当时我很紧张,不过,我一看美国那些学生,虽然有些动作比我好,但他们综合的一面没有我跳得好。所以,我跳完爵士舞后,所有的学生都给我鼓掌。以后,这个爵士舞学校都知道有一个跳爵士舞很好的中国小伙子。    
    到了芭蕾舞课,我又去纽约市芭蕾舞学校去跳。那里全是专业舞蹈人员在跳,我也不比他们差。跳现代舞,我又到现代舞蹈团去跳,同样跳得非常出色。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想,太感谢解放军艺术学院了,太感谢部队给我培养出这样好的功底。由于有了这些扎实的功底,对付不同的舞蹈,我都能驾轻就熟。    
    然而,痛苦也随即开始了。学习现代舞的技术和风格我感到还很简单,但上现代舞创作课时,我感觉太痛苦了。现代舞主要表现的是思想,是从另外一个独特观念去认识肢体。在中国跳舞时,我可以说是一部完美的机器,但缺少思想和灵魂上的东西。上课的时候,我做了好多动作,老师都说我不对,力量分配得不对。他说我旁边一个学生做得好。我起初还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比他做得有劲,后来,我慢慢觉悟到,这个学生的动作的确做得很到位,自然、松弛。现代舞正是在自然状态中体现你的身体和语言。而我以前跳舞的风格是很技术性的,有点像体操了。现代舞是一种回归自然的产物,所以,我练了一段时间,都不会跳舞了。我松弛不下来。老是很紧张,提着气,如果放松,我就感到自己跳不了。老师对我说:你必须把提着的气沉下来。    
    气一放下,我就不会跳舞了。我有时在想,自己在中国是拿一等奖的舞蹈演员,来到美国学习现代舞反而不会跳舞了,难道是美国现代舞有问题?经过一段时间反思,我对自己说:金星,放松下来,把过去拿一等奖的岁月全部忘记,现在从零开始。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我心里轻松多了。就这样,我一点一点,从零开始。以前是跳技术,没有灵魂,现在注重的是灵魂和思想,而且要摆脱以往的技术束缚,回归自然表现。掌握了这个法则,半年以后,我就很好地运用了现代舞技巧,我的技术又慢慢回来了,至此,我的现代舞的全面技术风格,又比别人高出一截。


1987~1991:留学美国重现《颤抖》

    鉴于前两年的《哭龙》和《文化交流》编舞成绩,第三年(1991年),美国舞蹈节专门请我为美国舞蹈节量身定做一个作品。这是美国舞蹈节专门请有名的编舞家给舞蹈节量身定做的作品,这个作品是属于舞蹈节的。为了舞蹈节这个作品,他们选了四个编导:一个是苏联彼得堡歌剧院的著名编舞家,50多岁了;另一个是印度尼西亚的;一个是委内瑞拉的;还有一个是我。四个编导,每个人只给你15分钟时间,利用六个月时间进行编排。这个节目虽然不评什么奖,但从节目出场的顺序,可以看出节目质量的等级,然后从中评选出年度最佳作品。    
    说起编舞,我不由得想起在纽约跟舞蹈大师玛瑞露易斯学习舞蹈的情景。一天,玛瑞露易斯突然把我带到编教室,拿一盘录像带放进录像机,说:“金星,你看一看这盘录像。这个舞蹈名字叫《似曾相识》。”玛瑞露易斯给我看的是中间第二段,名字叫《颤抖》。《似曾相识》是玛瑞露易斯在57岁的时候给自己编的一个作品。由他自编自跳,当时在美国演出引起了轰动,是一个大师级的作品。整个舞蹈是在西班牙吉他伴奏声中,一直颤抖着完成的。    
    我看完了作品的录像后,玛瑞露易斯对我说:“金星,你把这个颤抖的舞学下来。”    
    我有点不明白,问:“你是让我来跳这个舞吗?”    
    玛瑞露易斯说:“是的。”    
    虽然面对大师,但我还是直言不讳地说:“这个舞太不适合我了。你看,又没有什么大跳、旋转,根本发挥不了我的技术。”    
    玛瑞露易斯笑着说:“金星,你现在不需要技术了,你有足够的舞蹈技术,而且你的舞蹈技术,足够你下半辈子享受的了。你现在需要的是风格。”    
    当时我对玛瑞露易斯的话不理解,我想,既然是老师的指令,那就学着跳吧。于是,每天下午我发挥模仿的天资,模仿一个57岁的老人跳舞的姿态学跳《颤抖》,一个星期后,我对玛瑞露易斯说:“我学完了,你要看一看吗?”玛瑞露易斯停下排练,说:“好啊,好啊,我们坐下来看金星跳《颤抖》。”    
    玛瑞露易斯放起《颤抖》的音乐,我便模仿着把《颤抖》跳完了。《颤抖》舞刚一结束,全体演员情不自禁为我鼓掌,我看了一眼我的老师玛瑞露易斯,他竟然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玛瑞露易斯感叹地说:“哎呀,这个作品已经好多年了,我以为已经进博物馆了,不会有人跳啦,没想到你把它完整地跳出来了。你知道吗,这个舞世界上很多人想学,包括世界著名芭蕾舞演员留利也夫也要学这个作品,当时我没有教给他,因为所有的人想学,我告诉他们:这个不是舞蹈,这是一个人生的阅历,一个人生的经验,人不过40是跳不了这个舞蹈的,没想到你给我跳了出来。你想跳这个作品上舞台吗?”    
    我惊讶地问:“我有这个荣幸吗?”    
    玛瑞露易斯说:“好吧,过两天我给你排练。”    
    玛瑞露易斯给我连续排练了三次,排练的过程中,我刚开始加了许多感情色彩在里面。玛瑞露易斯看后纠正我说:“这个舞就像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没有目标,没有后悔,也没有选择,就是很自然的一种抖动状态,你不要赋予太多的情感在里面,你就按照人的自然生理状态进行颤抖,它是一个瞬间的状态,把它扩大就可以了。”过了一个月,正好赶上我们这一批编导班的学员毕业,消息就传出去了。说有一个中国男舞蹈演员金星,要重新再跳一次《似曾相识》。    
    演出那天,纽约所有的舞蹈记者全来了。我的作品是压轴戏。我跳之前,玛瑞露易斯很兴奋,他先出场,做一番简单介绍,说:“我今天特别激动,这个作品我以为已经进了博物馆了,没有想到这个中国的年轻人把它跳出来了。我不知道他对这个作品有多少理解,但是他跳出了我要看到的东西。”    
    玛瑞露易斯说完话,走到舞台旁边,看着我走上舞台。这个舞开始没有音乐,等我的动作起来,音乐才慢慢进入,像血液缓缓流进人体一样。我的老师玛瑞露易斯亲自为我放音乐,他要把音乐放得像血液缓缓流进我的身体一样,创造出逼真的效果。    
    我跳完以后,我的同学告诉我:“你知道吗,你跳的时候,老师在台下跟着你一起跳呢。”    
    一曲《颤抖》跳完,全场掌声雷动,又是跺脚,又是喊叫,时间长达15分钟。这的确是一个大师之作的舞蹈。第二天,《纽约时报》舞蹈专栏专门发表了评论我的文章,说一个中国天才,把《颤抖》重新带到我们观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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