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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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 第7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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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打了进来,把凤仙花打得万劫不复。蔻丹好处自较凤仙花的好处为大,除了「快」这一点不算外,颜色可随意选择,跟唇膏一样,有大红的焉,有浅红的焉,有桃红的焉,有薑黄的焉,有深黄的焉,呜呼,迄今为止,幸好还没有绿蔻丹紫蔻丹的,否则玉指如魔爪,男人魂迷魄散还不够,恐怕更得魂战魄抖。
   从蔻丹上,也可看出勤惰,一个女孩子玉手上的蔻丹如果经常的斑斑剥剥,若古寺的山门然,你最好别向她求婚,她准把家搞得一团麻。
   一个女人的肌肤颜色,对於她的美丑,有决定性作用,俗曰:「一白遮百丑」,千锤百炼,击中要害之言也。世界上固有黑牡丹,却是没有黑美人,中国历史上的尤物,她们如生在今日,可能连看都没有人看。像杨玉环女士,她因丰满之故,其腰恐怕甚粗。像赵飞燕女士,她的双乳一定既小且瘪,盖她是有名的瘦,瘦得可作掌中舞焉。像陈圆圆女士,用不着分析,读者闭目一思便得,她准是缠足,有一双烂而且臭的三寸金莲。不过,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她们所共有,历千古始终如一者,那就是玉肌雪白。
   一白遮百丑,只要肌肤如雪,纵是眼斜一点,鼻塌一点,嘴歪一点,乳小一点,腰肥一点,腿瘸一点,甚至有几颗麻子,都没啥关系。白是主帅,具有雪白肌肤的女子,真应天天焚香感谢她的父母,这一份礼物,胜过去美国的飞机票。盖肌肤白给人一种玉琢冰砌的圣洁之感,对着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美女,便是西门庆先生,也会油然而兴顶礼之念。君不见贾宝玉乎,他看见薛宝钗双臂上的雪白玉肌,不由发呆,暗想如果生在林妹妹身上多好,盖生在林妹妹身上,他就可以摸之,生在薛姐姐身上,就只好流口水矣。
   想当年杨玉环女士和李隆基先生在华清池洗澡(李老儿此时已六十多岁,而杨小姐才二十多岁,教人跺脚),一黑一白,煞是好看,宫娥宦官在门缝里偷偷的觑,有曲以咏之,录而释之於下,可知她的魅力何在也。
   曲云:
   「悄偷窥,亭亭玉体(亭亭,修长也,矮而肥便完蛋),宛似浮波菡萏,(菡萏,荷花,有红有白),含露弄娇辉(白而且发亮,所谓「光艳照人」,才能把男人搞昏),轻盈臂腕消香腻(杨女士在那里擦身子),绰约腰身绿碧漪(下了水啦)。
   「明霞骨沁雪肌(杨女士的皮肤如雪),一痕酥透双蓓蕾(指乳,乳必「酥透」才算美,太太小姐可参考焉),半点春藏小麝脐(中国文学史上咏女子肚脐眼的作品,似乎只此一句,可喜可贺。)」
   有这样美的肌肤,怎能怪李老儿头昏脑胀耶。曲又云:
   「你看那万岁爷啊,凝睛睇,恁孜孜含笑,浑似呆癡。见惯的君王也不自持,恨不得把春泉翻竭,恨不把玉山洗颓,不住的香肩呜嘬。」
   这一段柏杨先生不再诠释矣,如果诠释,便嫌太黄。一个男人如果拥有这样的一个妻子,真是十辈子烧香念佛修来,连老命不要都可以,何况江山乎。问题在於佳人难觅,黑肌肤的女子多,白肌肤的女子少也。
   一团猪油
   俄国共产党是一个长期在斗的党,今天斗资产阶级,明天斗无业游民,后天斗右派,大后天斗左倾幼稚病。前些时消息传来,现在在西伯利亚斗起女人的肌肤,真是奇闻,但也可以看出肌肤力量之大,连史达林先生都勃然色变。盖俄国共产党自从统治了西伯利亚,不论老干部也好,新干部也好,老头子干部也好,年轻小伙子干部也好,对同是干部的女同志,和真正无产阶级的女工,却毫无兴趣,而硬是喜欢资产阶级的太太小姐,於是三天一舞会,两天一酒筵,胁肩谄笑,婢膝奴颜,无产阶级意识一扫而光。
   这一种思想和行为,已使俄国共产党中央主席团的大厦格吱格吱作响。调查结果,原来干部们嫌无产阶级女子的肌肤黑而且粗,爱资产阶级女子的肌肤白而且腻也。这一场斗争结果如何,目前还不知道。我想,即令再斗五千年,恐怕也斗不垮雪白肌肤给男人的美感,丰润肌肤给男人的性感也。
   女人们身上,什么都可以化妆,什么都有假,头发有假,睫毛有假,眼有假,鼻有假,乳有假,屁股有假,只有肌肤是「硬头货」,一点假的都没有,而且也假不起来。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焉。美国流行一种「黑变白」特效药,宣传说,黑种朋友吃之,皮肤可以变得和白种人一样。结果药房老闆发了大财,黑种朋友服了之后,白固然白了些,却觉得浑身发软,有些人为了白个彻底,便是软成麵条也干,仍然大量服用,弄得全身中毒,无效而死。
   也有往肌肤上硬涂一种油的,女子拍裸体照时,便非涂一层油不可,不涂则照片黯然无光。但平常涂油,除了把衣服弄得髒兮兮外,别无好处。另有民间传说的美肌妙法,记得民国初年,有人攻击某大官崽之妻浪费奢侈,说她:「洗澡都用牛奶」。她是不是用牛奶,谁也不知道,但这个观念显然基於营养上的观察;牛奶喝到肚子里能使人又白又胖,如果内外夹攻,定将美不可言。邻居有一少女,一向都是用牛奶洗脸的,见而劝之,她不但不领情,反而骂柏杨先生老不正经,偷看她化妆干啥。结果她的脸越洗越黑,特此附带写出,免得有些太太小姐再蹈覆辙。肌肤遇到牛奶,不知道起什么化学作用,美容专家应特别研究一番。
   肌肤要白而亮,白固重要,亮亦非等闲之辈。便是黑朋友,他们对肌肤的要求,虽不在其白(只有在美国的黑人想白),却拚命求其亮。真正的黑美人,黑中亮出光彩,如果亮得能照出别人的影子,那才算绝顶娇艳。台北街头黑朋友甚多,你不妨跟在屁股后考察考察,黑而亮的为上品,假如黑而发暗,好像一层灰撒在她的肌肤之上,那是下等的焉,就是回到刚果,都不吃香。
   形容肌肤最绝的文学作品,莫过於白居易先生的一句诗,诗曰:「温泉水滑洗凝脂」,说的是杨玉环女士在华清池洗澡的那一段。呜呼,「凝脂」,真不知白先生当初是怎么想出来的,仅此两个字就可以得诺贝尔奖。柏杨先生隔壁有一家小杂货店,有炼好的猪油出售,每次上街,必伫立观察,观察到出神之时,虽老妻在旁咆哮如雷,也不觉焉。盖猪油颜色之白,质料之细,润润然,柔柔然,光光然,滑滑然,一尘不沾,几乎吹口气都吹得破,便不由的想起白居易先生的诗句,亦不由的想起美女们的肌肤也。同样情形,我有时候看见美丽的太太小姐,其肌之白,其肤之细,其青春之火跃跃然要往外燃烧,心动之余,不由的也想起一堆猪油。
   肌肤的重要,似乎还有更进一步的作用,男女之间,一旦达到「肌肤之亲」的境界,便藩篱尽撤矣。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关系可以说够亲密啦,但仍不能摸之,於是我们不难想像他和林黛玉的交情。《红楼梦》到底是古典文学,不是新潮派,对正派角色不作猥亵之笔,但有一回却写出林黛玉摸贾宝玉的脸,这就可以深思。假如他们没有肌肤之亲,林小姐肯摸一个野男人乎?
   记不得是谁的大作矣,有〈浣溪纱〉一词焉,前阕云:「隐约怀中闻喘息,香衾轻裹见肌肤,问郎还恨薄情无。」(此词大约如此,记不太清矣),这首词真是天下最好之词,不仅形容得唯妙唯肖,且有至高的哲理。男人们身上所含的兽性似乎天生的就很大,和女子一旦相恋,便想一亲肌肤,女子稍微矜持,他便跳起脚来,骂她「薄情」,逼得她非表示一下厚情不可。醉心柏拉图理想国,认为爱情可以纯精神为之的太太小姐们,应着实警惕。
   肌肤之迷人,不仅在其色泽,亦不仅在其丰润,肌肤上那股味道,也足可以使男人倾家破产,杀身以报。据科学家们研究,这股味道,各人不同,犹如狗尿一样,狗靠着撒尿,虽行千里,不致失落,因它有独特的气味也。肌肤上的味道亦然,有人谓之体香,有人谓之体臭。一个幼年失父的女人,如果在男人身上闻到菸草及汗腥那种父亲身上才有的味道,恐怕芳心必然生爱。一个年华老大的女人也会因相反的道理,爱上乳臭未乾的毛头小伙子;他越不成熟,她越爱得厉害。君不见,足球员出场时,他的女朋友硬是往他的怀里钻乎。柏杨先生便亲眼看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女郎舔她男朋友鹹鹹的汗珠,嗟夫。
   肌肤上的味道,一半来自内分泌,一半来自化妆品,像香水味,麝香味,薰香味,(贾宝玉把鼻子凑到林黛玉袖口,闻个不休,即此味也。)爽身粉味,以及其他只有女人才想得起买得起往身上抹之的味。街头上有妇孺卖茉莉花者,太太小姐争购之,购来之后带到身上,其目的就是为了增加体香,以便男人着迷也。
   根据经济学供和求的因果关系,从洋大人使用香水之多之繁上,可知香水对洋女人的重要。外国香水的种类,花样百出,闻之咋舌,有早上起床时用的香水焉,有上班时用的香水焉,有吃下午茶时用的香水焉,有夜色朦胧时用的香水焉,有刮风时用的香水焉,有下大雨时用的香水焉,有下小雨时用的香水焉,有下毛毛雨时用的香水焉,有陪中年人时用的香水焉,有陪老傢伙时用的香水焉,有上楼时用的香水焉,有下楼时用的香水焉,有月初时用的香水焉,有月终时用的香水焉,有幽会时用的香水焉,有吵架时用的香水焉,有栽觔斗把腿跌断时用的香水焉,有自杀时用的香水焉。呜呼,她们难道是发了疯,非用这么多香水不可乎?
   这就不得不感谢天老爷矣,中国人虽体格不如洋大人魁梧壮大,尤其是中国人因眼高鼻低之故,最不适照相。但中国人却有洋大人羨慕得要死的优点,不可不知。盖洋男人一到成年,便遍身生毛,严重者像一头猩猩,轻微者亦教人望而生畏;而洋女人一到成年,外表上看起来再美,除了皮肤比较稍粗外,据说,还往往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得不拚命抹香水以遮之,中国女人便不需如此手忙脚乱矣。
   柏杨先生有一朋友,风流才子,拥有厚资,在巴黎住了十四年之久,承见告曰:「各国女人我都有过一手,不敢领教,我若结婚,定娶中国女子,非关爱国,而是洋女人教人受不了。」诘之,答曰:「她们身上都有一股羶气。」呜呼,这就是内分泌矣。大概洋女人从小吃牛羊之奶,成人之后,稍一出汗,羶腥之味,破衣而出,不用香水,便不可收拾。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如何,我可不知道,只知道另有一朋友焉,娶一比利时小姐为妻,平常接近,因香水之味扑鼻,一点没啥,但「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之后如何,便难说啦,有几次想向该朋友悄悄打听一下行情,因怕挨瘰,也就作罢。
   女人的体香通常藏在衣服之内,不到拥之抱之,或者不到挤在一起,很难闻及,一旦闻及,再了不起的男人,都得全军溃散。《阅微草堂笔记》上便有这么一段,一位有道行的老僧,用咒语解开一个美女的衣服,悬崖勒马曰:「五百年修炼大不易。」可是,一股体香扑鼻,不由又曰:「再炼五百年也值得!」《西厢记》曰「软玉温香抱满怀」,即令老僧有五千年道行,到此时也得屈服。
   最常见一种骂人之语,曰:「你乳臭未乾」。盖吃奶的孩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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