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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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席-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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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沈卿州,又看看脚下,终是咬咬牙,同当中一个小孩和善一笑,道:“拿去罢,不过你娘做的这个得给我吃。”

他欢欢喜喜地接过去。

沈卿州叹了一叹,转身进了屋。

我呵呵地跟进去,咬了一口月饼在嘴里含糊道:“你这个邻里关系倒处得融洽……”

冷不丁地却叫他突然顿住脚步,电光火石间倾身在我唇上一吻。

我呆着脸,看被他叼走的那一小口月饼,半晌没说出话。

沈卿州一口尝完,“嗯,小枣的。”说着走到灶台跟前,取走火上烤着的一个圆盘。

我凑过去看,那热烘烘的圆盘上竟摆了一圈圆乎乎的软皮月饼。

沈卿州拿起一只端详。

我再凑过去一些:“哦,你做的?”

沈卿州继续端详:“什么馅的?猜对了给你吃。”

我嘿然笑道:“那方还剩了半碗桂花糖馅,几个小面团也是你做剩下的罢?定然是桂花馅的啊。”

沈卿州嗯了一声,将手上这只晾得不烫口了的桂花月饼放到我嘴边,我一咬,抬头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沉沉的目光。

我心中一咯噔,急急将这一口囫囵咽了。

沈卿州顿了顿,风轻云淡地道:“我不过是问你好不好吃。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真诚地将他望着:“咳,咽得急了,没尝出滋味,我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沈卿州握书卷用的右手,捏月饼也用的右手,但偶尔也使左手推个门、拭个台面。

他也瘦了一圈。

我靠在他右肩说了半天话,临走时,他将剩下的几坨小面团也一并烤了,放进纸袋让我带回去吃。

未时刚至,我留了这一个时辰去找房牙。

花山巷的那一处小院,统共只得内外两间,一进屋就挨得着物事,若两个人一处,转个身还得谦让一番,委实令人唏嘘。

成亲么,终归得要一处像样的婚房。

冬青阁是邰阳最好的房产中介,大夏的领土延伸至哪里,他们的分号就开得到哪里。

我爹的上将军府过去是我爷爷的骠骑将军府,后来朝廷分给他一套单独的府邸,在丰邑坊,但是我爹住惯了这个地方,从不在那边住,便请了冬青阁代为将丰邑坊的房子处理了。

我想租一处独立的院落,最好就在上将军府所在的来庭坊。

我平日疏于理财,钱财只够三个月的租金,但我无耻地相信,不出三个月,我爹定然看不下去了,定然不动声色买了送我。

冬青阁的房牙听了我的要求,十分感慨,说客官你运气委实好,有一位公子近来心中烦闷,去测了一字,说是此人房产太多,神气分散,若将来庭坊的一套以四十贯的价钱售掉,烦闷即消。

一面说一面搬来待售房屋的资料图文。

在邰阳买一套宅子一般从五百贯到一万贯不等。四十贯却是我备下的三个月的租金。

我发了一会儿愣,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

房牙再感慨一回,“冬青阁一向重诚信,此事千真万确。喏,就是这位公子。小姐不信,现下不妨一问。”

我顺着看去,不想正撞上一双笑得兴味的狭长眼眸。

冬青阁的贵宾席,云栖岸正靠在贵宾圈椅里,手上一把水墨折扇漫不经心地摇。

第23章

我道:“云公子。”

云栖岸从贵宾圈椅里走下来,一脸肃穆地走到我面前,深深地一揖:“小姐帮我。”

我回礼:“云公子请讲。”

云栖岸愁眉苦脸:“在下心中烦闷逾旬不消,药石罔效,本以为终此一生了无趣味,却不想上天垂怜,使在下得遇小姐。小姐恰有四十贯,又恰想买来庭坊的宅子。”喟叹一声,又道:“小姐真是有缘人。”

我问:“我用四十贯买你一套宅子,便就是帮了你?”

云栖岸连连点头。

我看向他,“云公子说笑了,来庭坊的宅子只卖四十贯,这等好事一旦贴出去,谁也得帮你一把。但,倘若云公子只是想做人情,我看就不必了。”

云栖岸瞧着我,忽而笑了笑,道:“却是小姐多虑,赵兴街云神庙东头上摆摊测字的赵老伯,可以作这个证。”又悠悠看向门外,“在下今日来此,并不知会遇着小姐。(W//RS//HU)冬青阁已接了这个买卖,在下也相信小姐说的,会有人帮在下一把的。”

这时候,一双男女前后进了冬青阁。

男的那个疑疑惑惑地拉住个房牙:“我听赵老板说的,有个宅子只卖四十贯,有这个事没有?”

我接过去道:“有,但是你来晚了。这个宅子我买了。”

云栖岸容光焕发地笑了。

房契一式四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云栖岸,一份交官府审批,一份留商税院备案。

云栖岸痛快地付了冬青阁五百贯佣金。

我的四十贯也走冬青阁汇入云栖岸的户头。

皆大欢喜。

走出冬青阁,云栖岸摇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在下这个宅子一出手,心中积压许久的烦闷果然一扫而光。”

我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栖岸紧接着道:“小姐现下有空否?”

我说,“我爹喊我回家吃月饼。”

云栖岸扇子住了住,“啊,是了,今日却是中秋。”

我抬头,冬青阁对面是碧瓦飞檐的停云楼。

楼里走出一人,峨冠博带,美颜如玉。

我怔了一怔。

云栖岸“唰”一声合上扇子,

众人躬身,宁怀珺一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地向门庭候着的一顶官轿去。随侍掀开轿帘,他唇边露了一丝凉凉的笑,弯腰步入官轿。

轿子过冬青阁,扬长而去。

我目送他一阵。

因是宁怀珺提出退婚,我没有挨那六十杖。

退婚的文书是忠靖王府的一个仆从送过来的,秦陆将文书呈去书房,我爹却没看,只轻轻一叹。

我招来轿夫。

云栖岸却一再地要求将我送一送。

我大度地应了。

二轿并排走着,走不到几步,便见一人飞奔而来,拦了云栖岸的轿子,道云家在邕河上的一处粮仓起火了。

云栖岸懒洋洋道:“让云七去处理。”

云家的家仆丧着脸:“七管事去了一处沉船现场。大管事二管事随老爷往东陵勘查山峦岩岭去了,三四五三位管事分在三地监督运河开凿,而岭南河伯肆虐,六管事今日刚随朝廷官员前往赈灾,八管事回家奔丧。九管事十管事倒是在京中,只是去了另外两处起火的库房。”

云栖岸嘴角动了动:“那就随它去罢。”

老远又奔来一个黑衫家仆:“少公子,家中、家中走火!”

我乘着轿子独自前行。

果子巷的拐角,停着的一顶官轿等我过去,也走了。

到得府中,一双小丫环迎过来,领我去后山的渡月亭。

渡月亭一共两层,造得天圆地方,上层摆得下一桌席,是一处仰头看月色的好地方。

“你们先下去吧。”中堂通去花坞的途上,画眉向我略略一福,道:“我随小姐一道去。”

两个小丫环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画眉向我笑了笑:“将军嘱小姐未时末一定归,小姐归得倒十分及时,只不知此去尽兴否?”

我看向她:“见一个人,乘兴而去,兴尽自归,你此问多余。”

她柔柔一笑,“小姐性情,越发的随意和洒脱,倒是随了小姐过去的西席现下的未婚夫。”

我也笑,“你说的不错。我乘兴去汤池,你既说要与我一起去渡月亭,便在此候着罢,我兴尽自出。”

她一张笑脸倏地一僵。

我过花坞向西苑走。

汤池里睡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又摸出沈卿州做的月饼吃了两个,一番梳妆上山去。

渡月亭畔,一轮淡月破黄昏。

我坐到我爹旁边。

画眉倒了酒,又捧着酒壶道:“此酒名唤沁秋,是奴婢拾桂所酿,请将军一尝。”

我爹喝了一口,道:“确有一股桂花清香。”

画眉顺目道:“奴婢用的,是落到地上的沾了尘的桂花,若采枝头的用,桂香要更好。”

我爹没接话,却向我道:“此酒柔缓,衿儿你可以喝。”

我本想说我恰是不喜这种柔缓的,但见今日难得人月共团圆,便十分好说地顺了他的意。'Zei8。Com电子书下载:。 '

这一顿饭,连赏月吃月饼,二更天方罢。

我出了渡月亭,绕山散步。

方绕过鹤洲,却见月下的花丛前站了个人,向我笑着。

我愣了愣。

他微微又笑了笑,“月色甚好,我一个人却看不出十分,便想问一问你,可一同赏月否?”

我心头一跳,走过去握住他的袖子,“便是你不特特地来问,我也是要的。”

沈卿州站到我身旁,终于将月色看出十分。

我瞟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做了一桩事。”

他道:“嗯?”

我咳了声,“我买了个宅子,写的我和你的名字。”

沈卿州看向我。

我道:“你住的那一处,唔,花山巷,小孩子时不时就跑去你家中,小孩子的娘亲为了去喊他们回家,免不得也要时不时跑去你家中,这样不好。我买的那处宅子,听房牙说,就不大会有小孩子的娘亲跑进去。”

沈卿州不说话。

我又道:“我若出不得府,你得空去除个尘,好不?”

沈卿州又看了我一阵,含笑道:“好。”

我后来才知,云栖岸卖给我的这处宅子的左邻右舍,只得他一个。宅子所处的霄云巷上的所有房产,都是他云栖岸的。

沈卿州也没跟我说,只将新房布置得十分好。

成亲当天,他喝得大醉酩酊。

第24章

沈卿州的婚事惊动了青云宗。

但他的师父,青云宗首座眉山真人闭关已六年未出。

杜掌门郑重地命弟子去眉山闭关的洞府前告知一回,又亲自写了一封信随黄金三万斤让人给送到了上将军府。

信是给沈卿州的,却叫我爹一时失察给误拆开了。

我爹琢磨杜掌门的意思,大约是想沈卿州成亲完回一趟宗门,顺便也把我给带回去。琢磨出这一层,他即刻命秦陆去了花山巷。

沈卿州终是答应,不带我出邰阳半步。

之前忠靖王府抬过来、上将军府抬过去的聘礼共一百零八扛,也不过黄金万斤。青云宗替沈卿州出的黄金三万斤,一时间叫不少府人大度地颔首这委实是一桩好姻缘。

成亲前,我又去过几趟花山巷。

每一次回府途中,一转进果子巷,总是遇上一顶官轿不疾不徐地挡在前头。

我跟一阵再超过去,透过垂下来的轿帘,只看得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端坐轿中,似也微微侧脸看过来。

终于有一日,我同那官轿并排走一阵,又掀起帘子凝目看一阵,向住那个朦胧的轮廓问:“是你吗?”

轮廓不答话。

我隐约瞧得一双危危上挑的桃花眼也向住我。

又问了一遍。

官轿突然停下。我没留神超过去几步,遂又让轿夫退了几步回来,同那顶官轿窗对着窗。

过了一会,只听宁怀珺声音里含着冷笑道:“慕容小姐会过未婚夫,又来拦本王的轿子,有甚事无?”

我扶在窗角,喉咙口的一番感激出口却成了:“哦,真的是殿下。我就看着是。”

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

我低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由此经过了。殿下不必再来此。

宁怀珺突然道:“若我不退婚,你可会……”顿了顿,随即又道:“不要说了,我不欲知。”

轿帘后,我看见他用手遮住脸,半晌,他的声音轻轻道:“阿衿,我恨不得,杀了你。”

九月初八迎亲之日,来庭坊每隔三五步就站一个佩剑侍卫。

我爹的四员大将,分领左右骁卫和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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