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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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精神-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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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此余所希望于诸君者二也。    
    三曰敬爱师友。教员之教授,职员之任务,皆以图诸君求学便利,诸君能无动于衷乎?自应以诚相待,敬礼有加。至于同学共处一堂,尤应互相亲爱,庶可收切磋之效。不惟开诚布公,更宜道义相勖,盖同处此校,毁誉共之。同学中苟道德有亏,行有不正,为社会所訾詈,己虽规行矩步,亦莫能辨,此所以必互相劝勉也。余在德国,每至店肆购买物品,店主殷勤款待,付价接物,互相称谢,此虽小节,然亦交际所必需。常人如此,况堂堂大学生乎?对于师友之敬爱,此余所希望于诸君者三也。    
    余到校视事仅数日,校事多未详悉,兹所计划者二事:一曰改良讲义。诸君既研究高深学问,自与中学、高等不同,不惟恃教员讲授,尤赖一己潜修。以后所印讲义,只列纲要,细微末节,以及精旨奥义,或讲师口授,或自行参考,以期学有心得,能裨实用。二曰添购书籍。本校图书馆书籍虽多,新出者甚少,苟不广为购办,必不足供学生之参考。刻拟筹集款项,多购新书,将来典籍满架,自可旁稽博采,无虞缺乏矣。今日所与诸君陈说者只此,以后会晤日长,随时再为商榷可也。    
    


第二部分 大学篇第5节 非留学篇

    吾欲正告吾父老伯叔昆弟姊妹曰:    
    留学者,吾国之大耻也!    
    留学者,过渡之舟楫而非敲门之砖也;    
    留学者,废时伤财事倍而功半者也;    
    留学者,救急之计而非久远之图也。    
    何以言留学为吾国大耻也?当吾国文明全盛之时,泱泱国风,为东洋诸国所表则。稽之远古,则有重译之来朝。泊乎唐代,百济、新罗、日本、交趾,争遣子弟来学于太学。中华经籍,都为异国之典谟;纸贵鸡林,以觇诗人之声价。猗欤盛哉!大国之风也。唐宋以来,吾国文化濡滞不进。及乎晚近百年,则国威日替,国疆日蹙,一挫再挫,几于不可复振,始知四境之外,尚有他国。当吾沉酣好梦之时,彼西方诸国,已探赜索隐,登峰造极,为世界造一新文明,开一新天地。此新文明之势力,方挟风鼓浪,蔽天而来,叩吾关而窥吾室,以吾数千年之旧文明当之,乃如败叶之遇疾风,无往而不败衄,于是睡狮之梦醒矣。忧时之士,惩既往之巨创,惧后忧之未已,乃忍辱蒙耻,派遣学子,留学异邦,作百年树人之计,以为异日急起直追之图。于是神州俊秀,纷纷渡海,西达欧洲,东游新陆。康桥、牛津、哈佛、耶尔、伯林、巴黎,都为吾国储才之馆,育秀之堂。下至东瀛三岛,向之遣子弟来学于吾国者,今亦为吾国学子问学论道之区。嗟夫!茫茫沧海,竟作桑田;骇浪蓬莱,今都清浅。以数千年之古国,东亚文明之领袖,曾几何时,乃一变而北面受学,称弟子国,天下之大耻,孰有过于此者乎!吾故曰:留学者我国之大耻也。    
    吾所谓留学者,过渡之舟楫而非敲门之砖者,何也?吾国今日所处,为旧文明与新文明过渡之时代。旧文明非不可宝贵也,不适时耳。人将以飞行机、无烟炮袭我,我乃以弓箭、鸟铳当之;人方探赜研几,役使雷电,供人牛马,我乃以布帆之舟、单轮之车当之;人方倡世界平等、人类均产之说,我乃以天王圣明、君主万能之说当之;人方倡生存竞争、优胜劣败之理,我乃以揖让不争之说当之;人方穷思殚虑,欲与他星球交通,我乃持天圆地方之说,以为吾国居天下之中,四境之上,皆蛮夷戎狄也。此新旧二文明之相隔,乃如汪洋大海,渺不可渡。留学者,过渡之舟楫也;留学生者,篙师也,舵工也。乘风而来,张帆而渡。及于彼岸,乃采三山之神药,乞医国之金丹,然后扬帆而归。载宝而返。其责任所在,将令携来甘露,遍洒神州;海外灵芝,遍栽祖国;以他人之所长,补我所不足,庶令吾国古文明,得新生机而益发扬张大,为神州造一新旧泯合之新文明,此过渡时代人物之天职也。今也不然。今之留学者,初不作媒介新旧文明之想。其来学也,以为今科举已废,进取仕禄之阶,惟留学为最捷。于是有钻营官费者矣,有借贷典质以为私费者矣。其来海外之初,已作速归之计。数年之后,一纸文凭,已入囊中,可以归矣。于是星夜而归,探囊出羊皮之纸,投刺作学士之衔,可以猎取功名富贵之荣,车马妻妾之奉矣。嗟夫,持此道而留学,则虽有吾国学子充塞欧美之大学,于吾国学术文明更何补哉!更何补哉!吾故曰:留学者过渡之舟楫,而非敲门之砖也。    
    吾所谓留学者,废时伤财事倍而功半者,又何也?请先言废时。留学者,不可无预备。以其所受学者,将在异言之国,则不得不习其语言文字。而西方语言文字与吾国大异,骤习之不易收效。即如习英文者,至少亦须四五年,始能读书会语。所习科学,又不得不用西文课本,事倍功半,更不待言。此数年之时力,仅预备一留学之资格。既来异国,风俗之异,听讲之艰,在在困人。彼本国学子,可以一小时肄习之课,在我国学子,须以一二倍工夫为之,始克有济。夫以倍蓰之日力,乃与其国学子习同等之课,其所成就,或可相等,而所暴殄之日力,何可胜计!废时之弊,何待言矣。次请论伤财。在国内之学校,其最费者,莫如上海诸校。然吾居上海六年,所费每年自百元至三百元不等。平均计之,约每年二百五十墨元,绰有余裕矣。今以官费留学,每月得八十元,每年乃费美金九百六十元,合墨银不下二千元,盖八倍于上海之费用。以吾一年留学之费,可养八人在上海读书之资。其为伤财,更何待言。夫以四五年或六七年之功,预备一留学生,及其既来异邦,乃以倍蓰之日力,八倍之财力,供给之,然后造成一归国之留学生,而其人之果能有益于社会国家与否,犹未可知也。吾故曰:留学者废时伤财事倍而功半者也。    
    吾所谓留学者,救急之计而非久远之图者,何也晤国文化中滞,科学不进,此无可讳者也。留学之目的,在于植才异国,输入文明,以为吾国造新文明之张本,所谓过渡者是也。以己所无有,故不得不求于人;吾今日之求之于人,正所以为他日吾自有之预备也。求学于人之可耻,吾已言之。求学于人之事倍功半,吾亦已言之。夫诚知其耻,诚知其难,而犹欲以留学为储才长久之计,而不别筹善策,是久假而不归也。是明知其难而安其难,明知其耻而犹砚颜忍受不思一洗其耻也。若如是,则吾国文明终无发达之望耳。读者疑吾言乎?则请征之事实。五六年前,留学生远不如今日之众也,而其时译书著书之多,何可胜计!如严几道、梁卓如、马君武、林琴南之流,其绍介新思想、输入新文明之苦心,都可敬佩也。至于今日,留学人数骤增矣,然数年以来,乃几不见有人译著书籍者。国内学生,心目中惟以留学为最高目的,故其所学,恒用外国文为课本。其既已留学而归,或国学无根柢,不能著译书;或志在金钱仕禄,无暇为著书之计。其结果所及,不惟无人著书,乃并一册之译本哲学科学书而亦无之!嗟夫,吾国人其果视留学为百年久远之计矣乎?不然,何著译界之萧条至于此极也!夫书籍者,传播文明之利器也。吾人苟欲输入新智识为祖国造一新文明,非多著书多译书多出报不可。若学者不能以本国文字求高深之学问,则舍留学外,则无他途,而国内文明永无增进之望矣。吾每一念及此,未尝不寒而栗,为吾国学术文明作无限之杞忧也。吾故曰:留学者,救急之策而非久远之图也。    
    上所言四端,留学之性质,略具于是矣。夫诚知留学为国家之大耻,则不可不思一雪之。诚知留学为过渡之舟,则不可不思过渡后之建设。诚知留学为废时伤财之下策,则不可不思所以补救之。诚知留学为可暂而不可久,则尤不可不思长久之计果何在。要而言之,则一国之派遣留学,当以输入新思想为己国造新文明为目的。浅而言之,则留学者之目的在于使后来学子可不必留学,而可收留学之效。是故留学之政策,必以不留学为目的。此目的一日未达,则留学之政策,一日不得而收效也。    
    


第二部分 大学篇第6节 绪论留学

    二吾绪论留学而结论曰:留学之目的,在于为己国造新文明。又曰:留学当以不留学为目的。是故派遣留学至数十年之久,而不能达此目的之万一者,是为留学政策之失败。    
    嗟夫!吾国留学政策之失败也,无可讳矣。不观于日本乎?日本之遣留学,与吾国先后同时,而日本之留学生已归而致其国于强盛之域。以内政论,则有健全之称。以外交军事论,则国威张于世界。以教育论,则车夫下女都能识字阅报。以文学论,则已能融合新旧,成一种新文学。小说戏曲,都有健者。以美术论,则雕刻绘画都能自树一帜。今西洋美术,乃骏骏受其影响。以科学论,则本国学者著作等身者殊不乏人。其医药之进步,尤为世界所称述云。日本留学成效之卓著者。盖如此。今返观吾国则何如矣?以言政治,则但有一非驴非马之共和。以言军事,则世界所非笑也。以言文学,则旧学已扫地,而新文学尚遥遥无期。以言科学,则尤可痛矣。全国今日乃无一人足称专门学者。言算,则微积以上之书,竟不可得。言化学,则分析以上之学,几无处可以受学。言物理,则尤凤毛麟角矣。至于动植之学,则名词未一,著译维艰。以吾所闻见,全国之治此学者一二人耳。凡此诸学,皆不可谓为高深之学,但可为入学之津梁,初学之阶梯耳。然犹幼稚浅陋如此,则吾国科学前途之长夜漫漫,正不知何时旦耳。四十年之留学政策,其成效之昭然在人耳目者,乃复尔尔。吾友任叔永尝言吾国今日乃无学界,吾谓岂独无学界,乃并无学问可言,更无论新文明矣。    
    夫留学政策之失败,果何故欤?曰是有二因焉:一误于政府教育方针之舛误,再误于留学生志趣之卑下。    
    曷言之一误于政府也?曰:政府不知振兴国内教育,而惟知派遣留学,其误也,在于不务本而逐末。前清之季,政府以廷试诱致留学生。其视国外之大学,都如旧日之书院,足为我储才矣。当美国之退还赔款也,其数甚巨,足以建一大学而有余。乃不此之图,而以之送学生留学美国。其送学生也,又以速成致用为志,而不为久远之计。于是崇实业工科,而贱文哲政法之学。又不立留学年限,许其毕业即归,不令久留为高深之学。其赔款所立之清华学校,其财力殊可作大学,而惟以预备留美为志,岁掷巨万之款,而仅为美国办一高等学校,岂非大误也哉!此前清之误也,今民国成立,不惟于前清之教育政策无所改进,又从而效之,乃以官费留学为赏功之具,于是有中央政府赏功留学之举,于是有广东、陕西、湖南、江西赏功留学之举。其视教育之为物,都如旧日之红顶花翎,今日之嘉禾文虎,可以做人情赠品相授受也。民国成立以来,已二年矣,独未闻有人建议增设大学、推广国内高等教育者,但闻北京大学之解散耳。推其意以为外国大学,其多如鲫,独不可假为吾国高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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