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河套人家 作者: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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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河套人家 作者:王福林-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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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专制,我想放开手脚干,上头再安个一把手,不是叫我左右为难吗? ”
    “行,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不过,你可别走包办代替的老路。”
    “我那么干过吗? ”
    金如民点点头,水汇川确实很尊重社员,只是对个别刺儿头下手挺狠。
    “想去哪个乡? ”
    “红烽。”
    “红烽? ”
    “那是我跌倒的地方,从那里爬起来才是川钉呀! ”
    两个人笑着喝了一杯。
    他们边喝边谈,一瓶酒不大工夫就见了底。吃过晚饭,金如民让服务员沏好茶,摆出彻夜长谈的阵势。
    金如民拿出那份材料,放在他面前:“老水,刘独尘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
    “你说刘改兴他爷爷? ”水汇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这就是他几十年前写下的。”金如民把材料的内容讲给他听。
    “刘独尘我没见过,我们搬到芨芨滩那会儿,老汉已经去世了,我又去了朝鲜。听老苏他们讲,是个好人。……唉,不是沾他的光,刘玉计也成不了地主。土改时,我在朝鲜打仗,复员回来,才知道刘玉计成了地主,唉,那叫什么地主呀? 记得‘四清’那会儿,我就跟你提叙过。”
    “过去的事就不说他了。刘玉计头上的帽子也没了,我是想……”
    “昨? ”
    “刘独尘的后人,总该受到点公正的对待哇! ”
    “我的好书记,我先替死的跟活的人感谢你! ”水汇川动了感情,向金如民作揖。
    “是他们赶上了好年头。我个人扯淡,早有现在的政策,也不至于伤害那么多的人,这些教训可太深了。”
    金如民由衷地说。
    水汇川笑起来。
    “具体办法,等我想想让旗里拿个方案。”
    “那就好,老金呀,咱们耽误了多少宝贵光阴呀! ”
    金如民用赞赏的目光注视着他。
    等水汇川又续上一支烟,他改变了话题:“水成波一直干什么呀? ”
    “还不是民办教师! ”
    “没转正? ”
    “有过一个指标,叫田耿他们占了。”
    “嗨! ”金如民一脸不快。
    “凭良心说,老金,下面的干部也真不容易,一年四季没个闲时间,上至生产,下至女人的肚子,哪个能不管,说是个官又没编制,干不少营生又不领工资,占点便宜,也不能太怨他们。”
    金如民笑了:“你这是把干部以权谋私合法化了! ”
    “我只说村社一级,真的辛苦。”
    “水成波有家口了吧,咋不听你念叨孙子? ”
    “找了那个知青。从嫁给成波就是个病疙旦,后来干脆瘫在炕上了,哪能为水家栽根立后呀? ”
    他唏嘘不止,把窗户打开,放放屋里的烟气。
    “这事还有许多,民办几十年不转正的这次旗里必须统筹解决,不抓教育,农村致富连人才也没有,还不是一句空话呀! ”
    “我举双手赞成,四化五化没文化,什么也化不成。”
    金如民点点头。
    水汇川喝了几口茶,看着那份材料说:“老先生过世后,还是苏凤池看风水打发的,立了碑,那块碑,是水成波他们学造反派,给扳倒了。”
    “人呀,立在心上的碑才结实,老水,一个旧社会的知识分子,洁身自爱,不同流合污,敢于上书直言,也真难能可贵,咱们不能忘记人家这精神。”
    金如民动容地说。
    水汇川皱下眉头:“可他的后人,真是水深火热呀! ”
    “那个刘改芸……”
    “嫁了赵六子,还能有啥好光景? 一九七五年挖大排干,赵六子叫砸坏了,成了瘫瘫,改芸还拉扯着个娃娃,想她难不难? 生生把个人给糟蹋了! ”
    金如民牙疼似的吸口气。
    水汇川把户窗关上,坐在他对面:“老金,红烽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风水好? ”金如民笑着问。
    “王昭君路过的地方,留下不少灵气气啊,后人还能不沾光? ”
    “也许是吧,咱们不能割断历史。”
    “李虎仁的女子招弟,不是就出人头地了吗,好个环宇商店,就是人家干的,你看,搞得多活! ”水汇川嘴角含着讥嘲。
    “啊,原来她是李队长的闺女呀? ”
    “你可太官僚了。田耿的女子菁菁,在旗医院工作,女婿还是你的部下哩,怎么样,红烽出人才了吧。”
    金如民“噢”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他清楚田耿、李虎仁对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可红烽的贫穷,在全旗还是数一数二的。公社垮了,他们近水楼台,还是比村民们富裕。
    两个人谈到后半夜才睡下,水汇川边脱衣服边说:“老金,我给你抖两句山曲吧:
    朝阳阳开花面迎东
    政策对头得人心
    水汇川唱完了,头一挨枕头就大放鼾声。
    金如民久久不能人睡。他本想让水汇川哪天下去,见了刘改芸梢句话,对不起她。转而斟酌,她吃得千辛万苦,一句寡淡的道歉就能抚平她心上的伤口吗?随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打算叫水汇川去旗党校学习几个月,夏收时到任。
    艳若桃花的刘改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走入他的梦境。金如民惊醒后,惆怅,愧疚,尴尬,占满心田。
                                 1
    办公室的烟气很重,成波还在抽。
    乱哄哄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学校,多少年来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还用他关心的话,水成波可以把这儿当成真正的家。
    他的亲人,就是那些他送走的一茬又一茬的学生。
    自从那个“四清”工作队员方力元有远见地把他安排在这儿以后,历尽风雨,他是“坚如磐石”,年复一年地在这里耕耘不已。
    多少年了,红烽乡说没变化也有变化,大大小小的运动、斗争、混乱,它也不是世外桃源,都要做出反应。
    芨芨滩死了多少人又生了多少人,这些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也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新生的大哭大叫来到世上,死去的吹吹打打送走。
    要说没变化,这个小学校一副饱经忧患、满目疮痍的样子,更加衰败不已,成波也由一个后生成了中年人,但他的生活几乎没有新的篇章。
    直到近来,这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剧变。
    按庄户人的说法,他熬成了“国营”,又戴了个不大不小的乌纱帽帽。
    芨芨滩的这个小学,也要改头换面了。
    这是水成波欢欣鼓舞的快事,自己的那些变化都扯淡。
    刘改兴已召集过村民会,大家一致赞成刘村长的一项建议:修建村小学。
    “再穷,也不能叫娃娃们穷下去了! ”刘改兴动感情地说,“没有人才,别想发财! 芨芨滩要飞出金凤凰! ”
    人们最头疼的事是罗锅子上山——前( 钱) 紧。
    关于这一点,刘改兴经过深思熟虑,已成竹在胸:“咱们来它令三点一要。村里挤一点,大家从红白喜事的花费中抠一点,先向家长们借一点,我再去问上头讨吃,要一点! ”
    “行! ”众口一词。
    刘改兴就“上蹿下跳”,向上头讨钱去了,他今天该回来了。
    苏凤河的建筑队已初具规模,人们一合计,都同意先内后外,给娃娃们把学校盖好再冲击芨芨滩。
    已经开始备料。
    新校址选在原大队部的附近。
    田耿对这个选择十分有好感:“刘村长,有眼力啊! ”
    这一下把从前的芨芨滩和今天的芨芨滩就放在了一块儿,连在了一起。
    大队部还有个文化科技站,他田耿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了,是他力排众议,才留下公有林和大队部呀! 水汇川的评价当之无愧!
    刘改兴交给水成波的任务是画个学校草图:“你是行家,最明白,学校该咋盖,想长远点,看出他二三十年去! ”
    水成波不能不佩服新任村长的气魄和能力。于是,在成波的草图上,将来连盖教学楼的地方都留了出来,尽管眼前只能盖平房!
    刘改兴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大笔钱,不仅他这辈子花不完,恐怕下辈子也花不完。他让成波看的信,即刘玉谋的信,玉谋老人明确表示:愿为乡亲效力,捐款二十万元,兴办各种可以办的事业!
    二十万元?
    刘家祖宗几代人,挣下过这么多的钱啊!
    芨芨滩几年的产值才值这个数呀?!
    “你的意见呢? 老人的意见呢? ”水成波看完信,看着他说。
    “我爹说,他早早离家,下落不明,我爷爷奶奶挂念了一辈子,他能活到今天,也真不简单。叶落归根.人能团圆比千金万金都值贵,他攒下的钱,一个不要! ”
    这就是刘玉计。
    水成波的目光把这间又破烂又拥挤的办公室环视了一遍,心间掠起一股莫名留恋。多亏那个工作队员,他才有这个属于自己的天地,在这儿独自咀嚼人生的酸甜苦辣,他,方力元,刘改芸,一生中惟一的一次聚会,多么遥远啊! 至今回忆起来,都让人荡气回肠!
    说老实话,成波不爱回家,自从那个女人进了家,他仅仅把她当成朋友,而不是把她当成老婆,女人重病缠身,他做不成男人,即使健康,他也不想沾她。
    可惜她生活不能自理,成波只能年复一年地照料她。
    成波是个有女人的单身汉,可并不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他从女人的目光中看到的是感激而不是温情,这正是他所要得到的东西。这个女人也很苦,别的知青纷纷打道回府,她没脸返城,而家里的人也仿佛忘记她,居然没有一个来看望她。那个不幸的夜晚,葬送了她的一生。
    有几回,女人哭着说:“成波,你让我死了哇,我拖累住你,叫你活不成个男人。”
    成波反而安慰她:“你死了,我就好活了吗? 天不要命自寻死的人我最瞧不起。”
    女人诚恳地说:“成波,我来世变牛做马也要找你! ”
    成波笑着说:“有那么一天,咱们好好恋恋爱,一个程序也不要丢下。”
    女人凄然一笑。
    “我放心不下你。”她在自顾不暇中,常常这样说。
    水成波对她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多少年的朝夕相伴,把她当成了一个亲生的女儿那样对待,虽说她只比他小四五岁。
    他转正以后,手头宽裕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了许多妇科良药,并且托刘改芸为她做了一身新的夏季衣裳。
    那天晚上他回去,女人对他说:“引弟、改芸做的饭。”
    成波笑着说:“你看,关心你的人多着哩。”
    “那是你人缘好,成波,我看,从从那女子……”
    水成波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少胡思乱想。”
    女人可能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脾气,吓得愣住了,不过嘴里还在嘀咕:“我能看出来,我的眼窝不会哄我! ”
    水成波没有再说话,到学校备课去了。可他的心在提醒自己,女人的感觉没有错。田从从不论怎样掩饰她的感情,女人还是以女人特有的细腻观察,感受到了。
    一开学,他和田从从单独相处的机会更多了。
    水成波清楚地看到,一个危机正向他和从从逼来,他看出,田从从正沿着一条迷乱的路走下去。
    他没有机会研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闹不清田从从的什么情结出了毛病,他只感到,这件事再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了,必须采取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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