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谁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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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谁憔悴-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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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彼此会意地笑起来。    
    就那样,两人一起灌了差不多两瓶五粮液。    
    是伍伯先颓到桌子下面的,石大川叫着“伯伯”“伯伯”,弯腰伸手去拉他,身子一歪,也颓在了地板上。    
    两人相挨着在地板上睡着了。    
    有了这同谋般的共醉,伍伯与石大川之间俨然有了一种默契。第二天用过午餐,石大川又想起了魏彩彩,不知道魏彩彩是否回过租屋,他忍不住想到那租屋去看看。他换好衣服,来到大门前。    
    门是从里边反锁着的,伍伯没有为他开门。伍伯挤挤眼儿笑着提醒他,“三,三天呐,猫。主人交,待过,你可不,能,能出去。”    
    石大川乐了,“哦对,三天呐,狗。你可要把门看好了。”    
    说完,石大川就从门口退了回去。他心里虽然有些无奈,感觉却也还愉快。    
    软禁般的生活,夜与昼都显得格外漫长。石大川想方设法来打发时间,那情形就像一个偷窃暴富的穷光蛋逛商场,要尽可能地挥霍掉手里那些花不完的钱。    
    白天,石大川除了维护维护自己的“黑马网站”看看电视,也学会了跟着伍伯侍弄侍弄花草,或者下厨做饭。到了晚上,石大川就和伍伯坐在一起喝酒,然后便上网和“带露花蕊”聊天。    
     “你最近做梦吗?王子。”    
    石大川想了想,回复道,“不做,我从来不做梦。我想是因为我这个人太现实,无须用梦来安慰自己。”    
    “唉,那就是说我这个人太虚幻了吧?我每天上床的时候,都会对自己说,做个好梦,做个好梦。梦听见了,知道我喜欢它,它也就常常光顾我。”    
    “你说的很诱人,花蕊,让我这个不做梦的人都有点儿羡慕了。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梦吗?”    
    “当然当然,就说说昨天晚上的梦吧。那是一个空阔的广场,看上去就像一个水波不兴的港湾。有几辆汽车停在那儿,宛如泊在码头上的小艇。港口的两旁排列着迎宾的仪仗,那是高大笔挺的雪松……”    
    “我看到了,你说的是汀州植物园的大门。”    
    “是的,一位英俊的骑士出现了,他是从阳光里走出来的,他的头顶闪着炫目的光晕,他的肩上镶着金色的光边,长风衣就像骑士的披风一样拂动着,让他显得那么威武,那么潇洒。”    
    “哦,那不过是个拿着《计算机世界》杂志的凡夫俗子。在这个凡夫俗子的眼里,那个手捧玫瑰的姑娘才是天使。”    
    “在梦里我又去了焦阳市,又见到了那个像怪魇一样的钢琴教师。我不能设想如果没有骑士的陪伴,我能不能在那沉重的一击下挺住,并且最终离开那里。”    
    “击打是钢铁成材的一种方式。”    
    “或许,能让我承受住那种击打并且至今仍能鲜活地呼吸,是因为有了你给我的那个深情的吻。”    
    在电脑屏幕上看到那个“吻”字,石大川仿佛又看到了钟蕾低垂着的浓密的眼睫和蓓蕾初绽般的红唇。    
    于是,石大川的唇上也有了感觉。    
    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奇特的感受:甜醉和醇美之中夹杂着锐利的痛楚。他重又品味到了两种真实:钟蕾的爱和这爱之无望。    
    他叹了口气,忘了吧,还是忘了的好。    
    “我感谢天使,那个吻是天使赐给我的弥足珍贵的礼物。此生此世,有了这个吻已经足够。”    
    他刚刚打上几个字,屏幕上就出现了对方的回答。    
    “不,我不够,我还要再吻你。我还要再见你。”    
    “其实呢,拥有想象就足够了,想象比现实更美好。”    
    对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才艰难地跳出了一行字。    
    “你是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我是说,我宁愿让你存在于我的想象中。现实是一种草本植物,春生,夏荣,秋枯,冬凋。只有想象之树才是常青的乔木。”    
    “你在拒绝我。”    
    “我在拒绝自己。”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我亲爱的王子。来,请对你的花蕊再笑一笑。”    
    “我在这儿笑着呢,你看到了吧。”    
    石大川用键盘敲出一个表示笑脸的符号,。    
    那是凄凉的微笑。    
    “来,我亲爱的王子,和你的花蕊再抱一抱。”    
    “我的双臂已经在这里张开了。”    
    石大川感到身体在颤抖,他的双臂中有一种无形的充实。    
    “来,我亲爱的王子,和你的花蕊再吻一吻。”    
    “我呼吸到你的呼吸了,你已经进入了我的躯壳。”    
    那是融通的感觉,涌流的温情泛滥着,冲击着他的泪腺。    
    “好了,再见了,我的王子。永远的再,见,了!”    
    看到那行字,石大川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他像发疯一般,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喂,为什么要说永远再见?喂,听我说,我们其实还可以再相会,在网络里,和过去一样。”    
    “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对于我来说,不行。”    
    “为什么?”


第三部分 得到了甜兮兮的胡萝卜第51节 见你见你见你(3)

    “我受不了,受,不,了。永别了,我的王子。忘了我,让我也忘了你吧。”    
    “喂,花蕊,你在哪儿?花蕊,你在哪儿?”    
    石大川不停地呼唤。    
    没有回答,没有。他看了看系统提示,带露花蕊已经下线了。    
    石大川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下去。爱上了,爱上了,他妈的爱上了!天呐,你做了什么?当你吻过她之后,当她爱上你之后,你却拒绝了。太残酷了,你太残酷。不,是他妈的生活太残酷!    
    他咬着嘴唇,痛苦地揪着头发。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浮浅。从来不做梦的他像撞网的鸟一样缠在乱纷纷的梦境里。早上醒来,那些梦的样式都忘记了,只记得钟蕾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    
    拥有想象就足够了,呸,你就想象吧,他狠狠地自嘲着。    
    又是一个黄昏降临了。    
    天色越来越黑,他的心也越来越慌。他像产生了药物依赖的病人,迫不及待地要去上网,上网。他竭力阻止着自己,他竭力劝说着自己:别去找她,别去!她说过,永别了,她不会在那儿,不会!    
    那些念头搅着他,让他坐立不安。    
    伍伯看着他那丢魂丧魄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你?”    
    “没怎么,”他苦恼地说,“就是不知道,干什么好。”    
    伍伯不以为然地说,“该干,干什么,就干,干什么。”     
    对对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上网就上网嘛。石大川仿佛得了大赦令,他急切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拨号上了因特网。他轻车熟路,马蹄哒哒地点击着,径直进了“今生有约”聊天室。    
    一眼就看到在线的人名里有带露花蕊!    
    一阵狂喜掠过心头,石大川飞快地打出一行字。“花蕊,你怎么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还没有对你说。”对方解释着。    
    “我也是,偶然逛进了这个聊天室。心里想着,或许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呢。”    
    “是的,我上一次忘了告诉你,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去做找爸爸的事了。”    
    “这不是你未能实现的夙愿吗?为什么要放弃它?”    
    “妈妈告诉我,他早就死了。在我出生前,他就死了。”    
    石大川的心沉重地坠了坠,“我真替你难受。”    
    “不过,这样也好。就像你再也不会见我一样,我也再不用去见他。”    
    好凄凉,好哀痛,石大川生出了要拥吻她的冲动。    
    不知不觉地怔在那里,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你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这是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境。    
    刚刚回答了这句话,石大川就觉得不妥,觉得后悔了。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屏幕上已经跳出了字。    
    “好吧,那我也就说完了。再见了,再,见,再,见……”    
    这些字犹如正在坠入水底的人吐出的气泡,一个一个地浮出来。石大川徒劳地想伸出手,抓住它们。    
    “喂,花蕊,花蕊!”    
    再也没有人回答。    
    好蠢,好蠢,女孩子痴痴地在这里等着,绝不是要听我的这些话!    
    石大川沮丧地捏紧拳头,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捶。    
    当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石大川面对着这个亮晶晶的家伙发了誓:戒网,从此再不上网了。    
    晚饭后,石大川把自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打算用那些闹哄哄的声音和乱糟糟的图像填充自己,等到填困了,就在沙发上睡。    
    可是不行,不行,看着看着,石大川就坐不住了。虽然眼前很热闹,虽然耳边很喧哗,但是那些热闹和喧哗都在身体的外面,他身体的里边仍旧很冷清,他的心仍旧很冷清。    
    那是因为孤独。    
    找个人说说话应该会好一些,石大川就凑过去和伍伯搭讪。    
    伍伯在弄盆景。四四方方的紫陶盆,棱是棱,角是角,看上去又冷又硬,有一种岩石般的质感。它是树的小房子,房子里住着一棵松树。不是长在植物园的大门前,像仪仗队员一样高大挺拔的松树,这棵松树又矮又小,它哈着腰,缩着脖,老老实实地听凭伍伯的摆弄。    
    伍伯在捆它的胳膊。    
    伍伯不是用绳子,伍伯用的是铁丝。伍伯把铁丝一道一道地缠在松树的胳膊上,然后往下拉。哎,哎,你给我弯下来,你给我弯下来,看你听话不听话,看你听话不听话。    
    石大川觉得奇怪,“伍伯,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吊,吊扎,让它成,形啊。你不吊它,你不扎它,它就胡,乱疯长,长得没,没个形。”    
    紫陶盆里的松树已经有“形”了,歪歪扭扭疙疙瘩瘩,全然不似山上那些胡乱疯长的松树们的样子。已经这样了,还要绑呢,还要扎呢,这边捆捆,那边拉拉,把它绑得像个囚徒。    
    石大川感慨着它的畸形。    
    石大川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棵成了“景”的松树,忽然又有了新发现。树身上斑斑驳驳的,好像有无数的伤疤。当中的肚皮处,还鼓起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大瘤子。    
    “它的皮怎么会是这样?还,还有这么大的瘤子!”石大川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才好,看哩,”伍伯禁不住炫耀起来,“平,平常的树皮都,太光太,滑太嫩了,看,看上去没味道。你想让它老,让它雅,就就得用刀,刀割它、斧凿它、锤,锤敲它,让它浑,浑身上下都,都长出疤瘌来。至,至于这,个瘤子吗——”伍伯得意地用手抚摸着,“要做出来可,可不容易了。先得在树身,身上把,洞雕好,然后弄,弄一块合适的石子儿塞,塞进去。等它长严,实了,才,才能出来这效果。”    
    石大川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他妈的,我不就是个盆景吗?被人捆着扎着养在小盆子里,让你扭胳膊你就得扭,让你弯腰勾脑袋你就不能直起来……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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