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珊,你不可理喻。”
“如真正觉得不能相处,你可以退出。”
甄座聪像是被天雷劈中:“你说什么?”
“你可以走。”
“我一踏出杨子,杨子立刻关门。”
“或许是,但亦已与你无关。”
“之珊,我们忽然成为敌人,你不痛心?”
之珊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
他转头离开之珊房间。
这样强硬需要大量精力,他一走,之珊累得跌坐位子上,不再说话。她去信考试局,说明她与甄座聪关系,要求更换试官。
又打电话给姐姐,说明前因后果,恳请她回来帮忙:“父亲面对惑众的误言,不胜其扰,决定提早退休,公司急需接班人,请带孩子们搬回本市,协力做好杨子律师行,不要叫人家欺侮我家妇孺。”
之珊伏在案上,累得发慌。
她叫人取咖啡进来,继续温习到黄昏。
周元忠的电话来了。
“元忠,”她既觉宽慰又感心酸,“请我去喝一杯。”
“你喝酒?”
“是,发愁求醉。”
“先出来见一个人。”
“谁?”
“R。”
“呵,是王晶晶旧时男友。”
“他忽然有话要说,与我同事联络,但是,我们只能坐后座聆听,不能发问,你明白吗?这已不是我的案子,上司已转交别组。”
“我马上出来。”
之珊抓起外套,立刻走出办公室。
甄座聪走近:“之珊,去喝杯咖啡慢慢谈。”
“我约了人。”
之珊发觉甄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把他双眼放大许多,电光火石间,她明白到那是老花眼镜,之珊震惊,她从未见过他戴这个,她对他几乎没有了解。
之珊转头就走。
周元忠在楼下等她。
他们急急到派出所去。
周元忠安排得很好,在警署大堂,有人正在问话,他让之珊坐后座。
那R叫雷剑明,打扮整齐,相貌端正,是个正当青年,他这样说:“这封信看邮戳日期,寄出已有三个多月,家母不喜欢王晶晶,没有即时把信交给我,今晨才放我桌上。”
“可否给我们看一下?”
“原来晶晶问我有无复合可能,由此可知,她不会自动失踪。”
听到这里,之珊屏息。
这时,周元忠身上的传呼机忽然响了,是同事给暗号示意他走,他立刻拉起之珊从另一扇门离去。
他们坐在警署防火楼梯间低声交换意见。
“可信度高吗?”
“这个人是否说谎,是看得出来的。”
之珊说:“我相信是王家不停找人营造新闻,好使警方疲于奔命。”
“也有可能。”
他们自太平梯离去。
“仍想喝一杯?”
之珊点点头。
周元忠挑一家比较正经的英式地窖酒吧,两个人坐好了,一起喝啤酒。
之珊取出笔纸,先写王晶晶三字,然后几枝箭头开去:“这是她父母,这是R,这是杨汝得,”停一停,“她父母身后有梅以和律师……”
“不,”周元忠忽然取过之珊手中的笔,“应以杨汝得为中心,这是你母亲,这是梅以和,这是刘可茜,这是王晶晶,这些女子,都恨他。”
“你是警察,说话小心点,家母从不恨人。”
周元忠自顾自说下去:“除了你,人人都要杨汝得好看。”
“你只怀疑女人,不疑心男人?”
啤酒喝光,他们再叫。
《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第二部分亦已与你无关(2)
周元忠抬起头来:“你说得对,与杨汝得最接近的男人,是谁?”
甄座聪。
之珊心里咯的一声。
“他们一直有歧见,甄座聪尤其不喜你父在办公室里应酬女友,可是杨汝得认为,一个中年人要慑服年轻女子,最好叫她看到他在工作岗位上权威。”
之珊忍无可忍:“你从什么地方取到这种小道消息?”
他取出电子手账,查了一查。
“《青周刊》去年3月10日第708期访问实录。”
之珊无言。
“今日杨汝得因谣言退出,最大得益人是谁?”
之珊猛地抬起头:“我。”
“是,杨之珊,你。”
之珊看着周元忠:“你不是怀疑我设计推倒亲父,获取权益吧。”
周元忠摇头:“你头脑太简单,不会设计害人。”
之珊又喝尽一杯啤酒:“别小觑我。”
不擅喝的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有点兴奋,又有点感慨,难怪父亲五点钟就开始喝威士忌加冰,原来酒精有这种好处。
“之珊,想一想,你最听谁的话?”
“妈妈与姐姐。”
周元忠微笑。
“你笑得很奇怪,内里有文章。”
“一个女人果然对爱人死心塌地。”
之珊脸色变了。
“你说谁?”
“我并没有点名。”
之珊站起来:“你影射甄座聪。”
周元忠一声不响。
之珊生气,站起来想走,但是脚步忽然不听话,摇晃起来,左右摆,走不成直线。
她在楼梯口扑倒。
周元忠跑过去扶她。
连侍者都抓头奇怪地说:“三小瓶啤酒,就醉倒了。”
之珊头脑还算清醒,伸手推开他们,不许扶。
我杨之珊今日爬也要爬回家去。
可是那道10多级的楼梯今日像是存心要开她玩笑,她爬上去,又滑下来,终于呻吟。
周元忠看不得她吃苦,弯下腰,抱起她就走。
到了街上,他轻轻放下她,搂着她腰,一步步往停车场走去。
之珊听见他说:“有心事的人醉得快。”
他知她有心事。
被聪明的周元忠猜到了。
周这个人相貌平实,内里却是个鬼灵精。
他驾车送之珊回家。
一按铃,母亲出来应门:“咦,怎么喝醉了?”
“伯母,朋友生日,之珊一时兴奋,喝多了两杯。”
“你请进来坐一会。”
“那我打扰了。”
他把之珊轻轻放床上,掩门。
之珊四肢已不能动弹,但是耳边却听到母亲与客人的对话。
“伯母,佣人呢?”
“今晨我请她立刻走,我无意中听到她在电话里向人报告我们母女的行踪。”
周元忠呵了一声。
之珊心中明白,这能干的佣人从甄座聪家借来,甄的嫌疑又放大一倍。
“……之珊不懂事,你教教她。”
“不敢当。”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几岁了,喜欢吃什么?”
之珊渐渐睡去,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了。
凌晨醒来,母亲进房叫她喝香浓的玫瑰普洱茶。
之珊有点心酸:“谢谢妈妈。”
“我已叫之珩两夫妻回来到杨子帮忙。”
“他们怎么说?”
“之珩比你聪明,知道这次回来有好处,自然立刻动身。”
“妈,我把股份让给她。”
“公司股份不是烫手山芋,何用急急甩手?”
“妈,你都说之珩聪明。”
“之珊,那甄座聪为什么派奸细来打听我们母女说什么做什么?”
《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第二部分亦已与你无关(3)
“女佣又听不到什么。”
“你一直帮着这个人。”
“佣人都喜欢说三道四,你别多心。”
“之珩来了会照顾你,我再也不理你们的事,我自顾自享清福。”
说得再好没有。
电话响了,之珊一听那声“喂”就知道是周元忠。
“醒了?是因为失恋才喝醉的吧?”
之珊没好气:“有你这样的朋友,谁还需要敌人?”
“反应激烈,可见我说对了。”
“失恋关你什么事?”
“对你无益的事,失去反而有好处。”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没好处?”
“之珊,《红周刊》已经刊出R的故事。”
“不稀奇,明日《青周刊》又有更激新闻,他们要置我父于死地。”
“可是,听说杨子的生意不退反进。”
“我要梳洗回公司,不与你多说。”
一照镜子,肿眼泡,灰紫脸皮。之珊掩脸呜咽,红颜禁不住考验已经老了。
母亲在收拾行李,她说:“之珊,送我去飞机场。”
“是。”
家人来来去去,她的头都昏了。
之珊换上便服,先送母亲,再返回市区,已经去掉一个上午。
回到公司,问过业务,她打开书本温习,天生的读书人多数有一个本事:一见功课心绪自然清凉,整个下午埋头苦读。
肚子饿了,之珊出来找下午茶,看见茶房有椰丝蛋糕,不管是谁的,吃了再说。
她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蛋糕里,鼻子上沾了奶油,有人伸过手指,替她揩净。
之珊知道那是甄座聪。
她不出声。
茶房里有一架电视机,同事正围着看时事清谈节目。
之珊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只看见一个端庄的女子从容地回答记者访问:“是,我也是杨汝得的学徒,我叫刘可茜。”
正当之珊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坏的时候,天色忽然转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刘可茜回来了,她公开指证杨汝得。
她稍微提高声线:“杨汝得一向利用职权玩弄女性。”
众同事嗡嗡声。
有人不服,轻轻说:“小姐,你早已过21岁,你情我愿,谁玩弄谁,别说得那么难听。”
“真是,穿金戴银,不知从何而来。”
接着,大家听见记者问:“刘小姐,你也不是十八二十二了,一早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为什么还一头撞过去?”
之珊喝采:“问得好,本市记者水准大有进步。”
“他暗示我会很快离婚,我等了三年。”
“也许,这是你估计错误?”
“不,他另结新欢,她就是王晶晶,这一番,他脱不了身。”
同事们议论纷纷。
“刘女士,你为什么到今日才现身?”
有人嗤一声说:“因为到了今日,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终身无望。”
之珊这时提高声线:“还有工作等着要做呢。”
同事们才一一散开。
之珊叹口气。
甄座聪把手搁在她肩膀上,她含蓄地退开。
她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间,捧着咖啡杯,看向窗外。
她发觉事情有了奇异的发展:社会开始反过来同情杨汝得……这么多女人出来指证他无良,反而使人怀疑,喂,他到底有没有这样坏?她们又有何企图?
周元忠打电话来说:“这叫做物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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