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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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清尘-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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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清尘》
作者:琉璃醉



正文
001。生死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丑奴儿》
    =
    康熙二十七年腊月初一。京城。
    晌午过后灰色的云朵越聚越多,终于笼罩住整个的天空。风阴沉沉的扫过大地,孤枯的树枝在风中响起了凄咧的哨音,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临。
    一名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踌蹰独行在宣武门内的一条巷子里,似乎天上的滚滚云团吸引着他,他仰起头望着天,然后随意在一户门前拾阶坐了下来,任冷风卷起地上的浮土沙尘围着他的周身回旋打转。
    男子就这样坐着,思绪越来越虚远,目光也越来越空透。身后的大门传出开启声响,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年纪的老头,黑衣男子没有回头,也没有站起身子,老人把一张条凳立在他的面前,然后踩上去取下大红灯笼再换上白色的灯笼。乌衣男子的视线从灯笼移向老人,嘶哑着嗓子问:“谁死了?”老人拭了下眼角的泪,低沉的答:“是我们家小姐,殁了!”叹了口气,转身入内,从里面端出一个盛满白开水的青花大碗递给兀自发呆的黑衣男子,叹道:“唉,老天没长眼啊!我们老爷夫人那是多好的人啊,子嗣本就单薄,这年中和年尾愣是眼睁睁的瞅着一双儿女相继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啊,有多少钱都不如有一个能够安享天伦的晚年啊!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后,老人把碗递向男子。“喝吧!”
    “谢谢!”男子用一双细腻修长的手接过碗,在老人的摧促下把碗里的水喝干净。老人接过空碗走进大门,在大门合拢之前,老人又探头对这个略显颓废的男子说:“公子,快回家吧,这天儿,说话就是一场大雪!”
    男子嘴角牵出苦笑“家,回家?没有柔妹,哪里都不是家!”抬头看了看宅子上挂着的匾额,黑底金字:胡府。男子从腰带上取下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边吹着曲子边迎着冷风走出巷子。
    “也是一个断肠人呐!”门后面的老头摇头低叹。
    胡府内,吊灯笼老人口中的老爷胡中正和夫人林秀明,其实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此刻二人守在一张床榻前,神色凄楚的望着榻上大红锦被下已没了生机却面带着满足的笑容的女儿,林秀明泪流不止,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似乎这样用力的握着就能挽留住女儿的生命。胡中正坐在秀明身侧,抬眼看向身侧的仆妇,仆妇会意,抱着婴儿走过来,把婴儿递给秀明。秀明哽咽着接过婴儿,纤指抚向婴儿的脸蛋。这个孩子自出生后便不哭不闹,只安静的睡觉,这会似乎还未睡醒,大概是刚才出生时过于辛苦了,此刻皱巴巴的小脸上,泛着青紫之气。想起这个可怜的没有了亲娘的孩子,又想起自己年仅十七岁就逝去的女儿,秀明的眼泪益发的隐忍不住,直直的砸在了婴儿的脸上,婴儿陡受外力,惊觉的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一双瞳孔直望向秀明的眼里,秀明对上孩子的双眼也忘记了哭泣,祖孙二人就这般对视着。
    胡中正探头过来也看向婴儿。“好清亮的一双眼睛!”“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一出生就没了亲娘,怪可怜的。”秀明低语含悲,极力压着心痛,一面揽起婴儿,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一面侧头又对胡中正说:“正哥,我们来抚养他吧!”
    胡中正点点头,应道:“好!这孩子先天不足,放在我们身边总比放在他阿玛身边让人放心,明儿我写信告诉他阿玛。”他知道秀明的个性一贯是除了儿女们的事情,凡事皆不管不问,今次作了这个决定,那便是不容更改的。他自己又何尝舍得抛下女儿遗留的这点骨血给在外作官的女婿,既然女儿没了,女婿少不得的会再娶,那么这孩子以后的日子便是好坏难测了,放在自己身边,总是会比外人经心的。只是明儿的身体一贯娇弱,怕是经受不住操劳的,这孩子又先天不足。
    视线停在婴儿的身上,最后拿定主意,只有劳烦义弟,有义弟这个赛华佗在身边,孩子的身体慢慢调理总是会好起来的吧。
    秀明回头对仆妇说:“婉姐,你吩咐下去,找几个手脚利索,身体健硕些的奶娘伺候小主子,从今后,小主子就由你亲自照看!”
    婉姐点头应声“是!小姐!”转身向门外走,临到门口,回身向小姐身侧的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妇人见状,略一点头便走到秀明身前,低下身子说:“小姐,你一天没用饭了,还是先用些吃食吧!”
    秀明摇头:“茹姐,我不饿,让我陪着琪儿吧!”说着又拭泪。茹姐和婉姐都是秀明的陪嫁丫头,深知她的脾性,见她坚持,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求助的看着胡中正。
    胡中正看着榻上已然逝去的女儿,再看了眼秀明伤痛的神色和昏睡着的婴儿,伸手扶住秀明搀起她,柔声说:“明儿,这屋子撤了火,这孩子身子太弱怕是受不得冷,你抱着他先回屋去吧!这里有我呢!”秀明迟疑着点头,低头看了眼怀中婴儿又留恋的注视着死去多时的女儿,眼泪再次止不住的又流下来,胡中正忙挡住夫人的视线,侧着身把她向门口引,边走边说:“如今你责任深重,你即要亲自抚养这孩子,就不可再伤悲了!你的身子哭坏了,还怎么照顾他呢?”
    秀明忍着泪抱紧怀中的婴儿,再回头看了眼女儿,由茹姐搀着走出门去。
    胡中正回身向屋里走,在女儿床前的椅子上面坐下,握住女儿冰冷的手抵在脸颊上,低着头,久久未说话,眼眶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沉甸甸的落了下来。
    琪儿,你弟弟走了,如今你又走了。
    琪儿,这个孩子是你用性命换来的,阿玛和额娘会把他健健康康的养大,会给他我们全部的爱。你放心吧!
    琪儿,如今我们胡家只有这一根血脉了!阿玛和额娘再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差驰。你,就放心的去吧!
    手心里的纤手越发冰冷,父亲温暖的大手再也不能将她暖热了。
    琪儿再不会对着他浅笑,不会对着她撒娇,不会对着他喊‘阿玛’,不会站在他的面前了。这一生一世的父女缘份,就只有这十七年,是何其的情深缘浅!
    “给琪儿,准备后事吧!”忍住心痛和眼泪,胡中正艰难的说。
    “是!”管家福伯望着老爷的背影担心的应道,这一年之中办了两次丧事,老爷亲手送走了一双儿女,他坚强的外表下,隐忍着的疼痛和悲苦定是浓重得化不开了吧。幸好,还有一个小孩子留下来,那么,为了照顾这个不太康健的小孩子,老爷和夫人定会忍住悲痛的吧。
    “派人去寻鹤鸣,告诉他我需要他的帮助!封锁琪儿产子的消息!请子昂重整胡家暗卫!”胡中正双手握着女儿的手,目光注视着女儿的脸,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目此时已经合住,再也看不到阿玛了。女儿,你听到了么,阿玛向你保证,阿玛会让他健康无忧的快快乐乐的长大!
    ‘请老爷的义弟神医秦鹤鸣来京!对外封锁小姐产子的消息,保护他不受外力所扰!请陈子昂重整胡家暗卫。’管家福伯消化着老爷的话,重整胡家暗卫,意味着调整十七年来的运作方向,暗卫们的保护重点已从少爷和小姐转移向这个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了。看来,暗卫里要添一批陪着少主长大的婴幼儿了,好在这世上不乏没人要的婴幼儿和孤儿。
    “是!”福伯答应着步出去。
    门外的雪已越下越大,老天见证了人间的生与死,快乐与苦伤,无言的应和着这一场悲喜。



002。师徒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大地上,一夜大雪,整个京城变成了琼瑶世界。这时一顶青衣小轿悄悄的抬离皇宫,直直的奔前门大街行来。
    轿子突然停住,轿旁的两个青衣劲装汉子警惕的看着前方路上卧在雪地里的男人。
    “怎么了?”轿中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来,虽是童稚,却含着七分肃冷三分不耐。
    “回主子,前面有一个人伏在地上,怕是死了!”青衣汉子恭敬的回答。
    “怕是?到底死了没?”说话时,一双皂靴踏出帘子,轿夫忙压低轿杠,伺候主子下轿。下轿来的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一件酱红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黑色绣金线滚羊羔毛边的巴图鲁背心,磁白的面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向前方,紧抿着双唇,无视街上的人们对自己的观望,他迈步向前方行去,青衣汉子伸手在腰畔紧了紧,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四哥,等我!”一个幼稚的声音传出轿外,先下来的孩童转身行到轿前,掀着轿帘,从里面抱出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孩童搂着批男孩的脖子,娇声笑道:“四哥,我也去看!”男孩听到弟弟说话,面色稍微缓和“好,十三弟。”牵着弟弟向前走去,停在那个伏地不起的人的面前。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是当今的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和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
    劲装汉子翻过伏地那人的身体,用手指探向鼻下。抬头对四阿哥说:“爷,他是睡迷了,还没死,可总这么趴在雪地上,说不上过一会就真的冻死了!”四阿哥点头,两眼精光突现:“救他!”劲装汉子答声“是”,弯腰从地上抗起这人迈步向前门大街上京城最大的饭馆会朋居走去,四阿哥牵着十三阿哥跟在后面,另一个劲装汉子跟在二人身后。
    一行人到了饭馆时,饭馆正热闹着,几人进了饭馆,伙计迎着走来,边把人往楼上引边说:“爷,楼上请吧!”
    劲装汉子说:“叫你们掌柜来侍候着!”跑堂的忙着:“对不住了爷,俺们东家有事,掌柜的不在,你有事尽管吩咐!”劲装汉子瞪着眼睛,似要发怒,身前上楼的四哥轻轻的咳了一声,劲装汉子闷了气不再言声。
    伙计把几人引到了二楼雅间里,雅间窗下是一条火炕,炕下是一个火炉,地下放着桌椅。劲装汉子把背上的人放到了炕上倚好,然后转回门外和另一劲装汉子一起守住门口。
    伙计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炉子捅火一边给两人倒上茶水,笑嘻嘻的说:“两位小爷吃些什么,只要您点得出来的,俺们这里就做得出来!”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见他好奇的东瞧西顾,“捡你们这里拿手的清淡些的菜上几盘,再弄壶酒来,酒要烫热点。”
    “好咧,你稍候,马上就好!”伙计说着话将刚擦完桌子的毛巾向肩上一搭,然后转身出门下楼。四阿哥回头看十三阿哥时,见他拿着火钳子在捅火,脸上蒙了一层灰,小脸在火光下映得通红。走过去弯腰抱起弟弟“十三弟坐这儿,炉子火烫离远点!”说着把他放在炕上坐好,自已从袄袖中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擦脸,然后撩起长袍在弟弟的身边坐下。
    伙计果然行动迅速,说话功夫已经托着一大条盘上楼,四阿哥看了眼,是四个菜一壶酒,菜是一盘清蒸鲤鱼,一碗酿丸子,一盘龙井虾仁,还有一盆鹿肉炖野鸡,酒是杏花村酒。
    “难为你们这里大冬天的还能吃上鲤鱼和虾仁!”
    “那是,这时节在京城里也只有在会朋居才能吃上这个。”伙计说得不无得意。
    “御膳也能吃到!”十三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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