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便对我说:“小姐啊,奶娘陪你去南昭!打你小起就没有人将我们主仆俩分开过的!”同时,我贴身的丫环碧痕也提出做我的陪嫁侍婢。可是我被大婚繁琐的礼节摆布得早已对一切麻木不仁了。
铜镜中的我,十分美丽而且俊秀。这多亏奶娘的妆扮,及那大理皇帝遣人送来的凤凰珠花后冠。
过了不久之后,我盖上大红鸳鸯流苏头巾,被一位壮实的妇女背到金銮殿上,在爹爹、皇帝及满朝文武大臣的见证下,与他拜了天地。但是册后的庆典,要回到大理才正式开始。
金銮殿上,我与他共饮了御赐的交卺酒。我趁着揭开头巾与他交杯时,偷偷地再次打量了面前那位男子。
第一部分第3节:“偷香”的典故
事实上,他并不丑。气宇不凡,看起来挺俊朗的。不过,他的神情有点儿呆痴,尤其是在他无意中发现我偷看他时。
段峰帝: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宓婕。这是内务府的凌公公告诉我的,据说赐婚的圣旨正是此人给送去樊府的。他还喋喋不休地恭维我。说着一些我有福气之类的阿谀话。奉迎之言我在大理宫中听得多了,总会有点儿不耐烦,我说:“废话少讲,说说宓婕的事。”
我很讨厌这个涂脂抹粉的阉人,因为这家伙说话婆婆妈妈的。
其实这更因为我真的急于想知道有关宓婕的一切。因为,这几天我的脑海里只有她。莫非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情爱?我一直不相信什么情爱,不知情爱为何物。因为在大理佳丽如云,弱水三千,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那一瓢之饮。但是连日来,我竟然为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我如今只知道,自己确实确实爱上了这个女子。
“宓婕是开封府伊樊大人的第三个女儿。她才貌双全,女红家事无不精通。王爷有福,奴才在这里恭喜你了。”
“你下去吧。”
想知道的我也已经都知道了。我想,她绝非平常无奇的大家闺秀。因为在初遇时,我从她身上已闻到了一丝特别的野性气息。
与宓婕拜天地时,她头披着大红色喜娘帕,面容被覆盖得什么也没看清楚。在和她合卺交杯的时候,我却发现她竟然在偷看我。顿时,心若鹿撞的我不知所措。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也一直在觅机偷看自己的新娘。
在宓婕偷看我的时候,她种种情态令我想起了古时的贾午。是的,就是那位“窥帘韩掾少”的贾午。
汉朝的贾午是两朝元老重臣贾充的女儿。
侯门深似海,深居简出的名门闺秀家教最为严厉的。贾午聪慧过人,美丽绝伦。父亲贾充对她最为宠爱,管教也很严,但贾午天性爱自由自在。
贾午对其父亲手下的一名极小的官员韩寿甚为心仪,所以她经常从帘后窥视他。而韩寿也对她颇为仰慕。于是二人在侍女的帮助下,一来二往的经常暗中人约黄昏后,对影梧桐前。后来,贾午的父亲发觉其女经常神情恍惚,又闻得韩寿身上有异香——那是西域进贡的罕见香料,其味如兰馨、若麝香、似檀氤,是汉帝特赐予贾充一人的。
在贾充追问下,贾午大胆地承认,是她因窥视而生爱,把御赐之香料赠予韩寿的。无奈下,贾充只好把女儿许配了韩寿。
后世“偷香”的典故,即源于此。
而眼前的不断肆无忌惮地偷看的宓婕,多像当年率性的贾午。更巧的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始于香,松木香。
可是,我却不能让她知道,我对她的过分的衷情。因为我是男人,更是须眉中的翘楚,是大理国至高无上的帝君。
我多么想仔仔细细地看她一天一夜,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我酩酊大醉了。平时的我海量豪饮,而今天却不知何故,不过片刻便醉态毕现。
应该是,心先醉了吧。
大婚及册后之仪式,回到大理才正式进行。在这之前,我是不会和她圆房的。因为中原的女孩子把初夜看得很重,视贞节如生命,一旦入洞房,无论其意愿如何都会与人终老。
后宫佳丽三千,我从来也未缺过女人。而我要的不仅是她的人,还要征服她的心。我下决心一定要让她由衷地属于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宓 婕:
把松木薰香放在鼻子前面,我用力吸了一下这令自己不断地想起日渐远去的故乡的味道。
连日来,故乡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我望着南返群飞的大雁,心头一揪,一滴炽热泪水打湿了手上的罗帕。
这种心情,我知道,它叫思乡。
每当此刻,坐在车驾中的我总能听到骑在白马上的峰为我用洞箫吹奏的大理小令儿。轻快悦耳的箫声,每每可以使我破涕为笑。
然后,我,就会从他的俊朗的脸上看到闪烁的微笑。
那是使我心如鹿撞的微笑,而与此同时,我也呆呆地回应着自己傻傻的笑。
这是奶娘以通俗而生动方式告诉我的。谁料,连平日一本正经的碧痕也十分肯定:当时的我确实如此,奶娘所言毫不为过。
其实我哪有啊!再如何,我也算得上是货真价实、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嘛!不过,即使有失态,才片刻罢了。
经过了数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我的黑风寨——大理。
看到这片美丽的国度,首先目瞪口呆的是奶娘和碧痕。毕竟,她们二人皆是抱着视死如归之心,陪我远嫁到此的,她们一直以为大理是荒无人烟的蛮夷之地。然而,如今她们怎能将这家家门前淌清流,户户花草环绕的世外桃源与黑风寨搭上线呢?
从未想过,大理是如此的风光旖旎。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男女老少穿着五彩缤纷的民族服饰,他们纯朴友善、好客热情。
然而峰十分满意我的惊奇表现。
他把身上皇族祖传的玉珏往我脖子上一套,然后用指头勾了我的鼻子一下,先把我的三魂六魄勾了回来。之后他轻声道:
“宓儿,在此等我。”
将我安顿在大理皇城郊外的御苑后,峰马上回城内筹备我俩的大婚去了。
第一部分第4节:你的跑马观花完了吗?
大婚定于五日之后。
这天,百无聊赖的我故意支开闲杂人等(包括奶娘和碧痕),独自一人在御苑几里外的平原上试骑着一匹马儿。我是多么想纵马遨游这片美丽的国土;又是多么想一效当年才子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该是如何的一件赏心乐事。
可惜的是,在经历多次失败后,那顽劣的马儿却甚为不愿意给我一个成功策骑的机会。
终于我以破釜沉舟之势艰难地攀上马鞍时,险象环生的事发生了。不慎坠马的我在即将亲吻大理国土之际,另一匹乌亮的黑色骏马从我身边掠过。
于是,奇迹出现了——我一跃而飞起来了。
我稳稳地坐在了那匹黑马上。于是,在我高呼完佛祖保佑后,才发觉在马上自己的身后还坐着另一个人。
他有着我所熟悉的轮廓,但他并非我的“黑风寨主”——峰。
他锋芒内敛但却气宇轩昂。他虽然一派雍容斯文气质,但其盛怒的样子我却不敢恭维。他轻鄙地质问我:“你刚才鬼叫什么:永别了黑风寨?你一身汉服打扮,莫不是那个汉妃的什么人,连匹温顺的矮马也骑不好!真是贻笑大方。”
对于他出言不逊地肆意嘲讽我的骑术,我虽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但十指有长短,人各有专攻。
“奴家乃光华郡主……她身边的侍婢碧痕!”
一个女子不会骑马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之事,可话虽如此,但一定不能让我未来的大理臣民知道,他们的皇后曾经这样出丑于人前的。
尊严事小,有辱国体事大。只好先借碧痕的名号用用。
“也难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见微知著。”
他一边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忍辱负重的我,一边毫无事实根据地践踏着本人的清誉。我本想一走了之,但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此人所为是对我的一辱再辱,心存挑衅。
“吾本以为大理四季如春,民风醇朴,好客热情。谁料,原来是‘风吹草低……’的。”
想必此等肤浅的粗野之人,一定胸无点墨。
我正好指桑骂槐,引用了《敕勒川》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一句。而我又故意删去‘牛羊’二字,暗喻他为畜生。
正为自己骂人于无影而暗地洋洋得意时,“牛羊”也毫不客气地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真过分!居然敢明刀明枪地出口伤人,我怒从心上起。“大胆,竟骂奴家,最毒妇人心。”
刷的一声!
“牛羊”打开折扇,不慌不忙地说:“己所不欲莫施于人,你又何尝不是在暗地里骂人牛羊畜生吗?”
虽然明知自己是理亏了,但我依然负隅反抗。
“奴家又没有明说,可你……”
“嘿!嘿!明人不做暗事,小人独为之。”
……
真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就是在你来我往的舌战中,相识了。
夕阳西下,我,他二人竟以陌路人的身份,东南西北地聊了一整天。没想到,在这片陌生的国土上,还有像爹爹那样学识渊博的知己。
大家分道扬镳前,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奕珩。
当我问及他的姓氏时,他浅然一笑:“碧痕,假以时日,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随后,他跃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望着奕珩纵马离开的背影,我心欢然。“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边笑着吟诗,我一边从行宫后门回到御苑之内。但一进门,我便觉得气氛不对,大有硝烟弥漫之势。
大婚之期应该在四日后,我没有记错啊!何故,前厅如此人声鼎沸的。
究竟为何事?
突然,一股沉重的气息直逼我而来。接着,我被搂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在那儿,我听到一颗激动的心正在翻滚,正在咆哮。
“你的跑马观花完了吗?你可知否,所有人都为你担惊受怕,他们已经找你多时了!”
接着下人全都跪在地上,他们脸上带着惊惶之状。他们齐声高呼道:
“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我抬眼望去,担忧惊惶写满了他——峰的憔悴的脸上。
段峰帝:
看到她从后门牵着一匹马儿气定神闲地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使我所有的冷酷武装开始瓦解的声音。
无从解释,这身不由己的种种只有二字可表达:动情。
其实在她之前,我早已经有了三位妃嫔及无数名贵人、夫人了,可中宫皇后的位子却一直悬空着。或许,在冥冥中一切早有了注定。而所有为我预备着、等待着的,只为了她的出现。
从来就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为一个女子付出那么的多。然而,我在乎她的情绪却像一条永远被绷紧了的弦,从未曾有过少许松懈。后宫的妃嫔对我从来就只有服从,她们除了服从仍然还是服从。因为,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