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版子是铜版、全部图案以点线组合,精巧而复杂,版纹深,油层厚,凹凸感觉明显,足可与上海印制的法币质量一比高下。
比如说有一个归国华侨叫林天国。他祖籍是福建人,出身很贫困,十四岁就跟着亲属一起到马来西亚去打工,后来他加入了马来西亚共产党,在马来西亚搞工人运动时被捕了,他辗转到了上海。后来成了我们印钞厂材料科长,专门跑苏北到上海这条线的采购。
皖南事变以后,刘少奇同志又找了我们家老头(管文蔚,下同。——编者注)
谈话。告诉他建立和巩固抗日民主政权工作的千头万绪中,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财经工作,一定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体制。因为国民党不会给我们一支枪、一颗子弹、一文钱、一粒粮食,而且还整天算计如何消灭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自己制造武器、发行钞票、自己收税。其实我们家老头也是“半路出家”的。以前虽然搞过一些税收工作,但对于根据地的财经政策怎么弄,他也感到很茫然。这时候,陈毅给他推荐了一个专家,这个人叫朱毅,是新四军苏北指挥部财政经济部的部长,曾经留学日本明治大学,有着丰富的根据地财政工作经验。这样呢,他们就一起把工作承担起来了,还做得蛮好的。我们家老头(管文蔚)就是说他的工作就是一条:“让所有的战士有饭吃,有衣穿,同敌人打仗之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当时的苏中根据地是相对富足的,我们冬天每人有一套新棉衣,夏天每人发两套细布军装。除此之外,还能自己生产火柴、蜡烛、肥皂等日用品。
我们部队开始时钱不多,后来因为商人交的税要集中,不是哪个地方收了,就哪个地方用,钱渐渐多起来了,而且部队自己能造钞票了,就得有专门存放钞票的地方。
旁白:苏中根据地的财政收入主要是征收公粮田赋和工商业税收。1941年,苏中的税收多达一千五百八十七万元。从1942年起,征收公粮采取并征赋征粮的办法,实行累进税制,规定了起征点和免征额。各类税率确定合理,且只须完一次税,商人一般都乐意按章缴税。据1942年统计,全区仅夏收一季就征收了公粮五万三千六百担,代金七十九万六千五百元。苏中根据地的税收及征粮总额,历年都居华中各抗日根据地之首。
钱多了就得让部队保护,而部队又要打仗,只能把钱弄到船上,派专人去船上看守。同时,日本人又经常来扫荡,我们在乡下就待不下去了,就想到船上去。那时具体有多少钱我记不清了,反正铺满了整个船舱。
钞票多了,不可能全部挑啊。但钱也不可能没有固定的地方,那就送到船上去,我们有海防团,就把钱、粮票,还有贵重的物资都往那里送。当时金库好多人,调谁去船上呢?组织上考虑了很久,因为要选最可靠的人去。当时像我们很多女孩子,都是从上海来的。脑子里还有很多浪漫主义的思想,觉得茫茫大海怎么好,都争着要去。可是真正让她到海上去,就不一定安心了。而王真同志纯洁啊,她非常安心。她是一个1938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我们当时都叫她大姐。组织上就觉得王真最合适了。
王真老老实实,非常听话,不提意见,叫她到哪儿就到哪儿。越是吃苦越是为党做贡献,越是为抗日做贡献。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品德非常好,她在船上的时间就长了,待了好几年,一直是她管的。船挺大的,那是我们在东台租的一艘大渔船。东台那一带的渔船很多很多,每年到春季打了黄花鱼到上海去卖。我们就把钞票摆到船上去。船是长期租用的,船老大出海也没有任务,也不去打渔,对我们都是忠心耿耿的,都是很可靠的船民。还成立了一个海防团,专门保护这些船。
船有二三十米宽,挺大的,吃喝等所有的生活都在船上。这个船里头有好几个舱,钱放在人住的地方,男同志、女同志都分开舱的。有一个舱是专门盛水的,盛淡水,一个舱就是放点粮食,各种素菜这些东西。船上有一个挺大的平板,就是这个盖在钱上头的平板。
我们当时觉得在茫茫的大海上,能够看到日出日落挺高兴的,都非常羡慕王真能够去船上看钱。后来我们去船上送钱,发现船上的生活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到了船上简直受不了。那个浪头那么大,晕头转向,躺下来站不起来,根本站不稳。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连黄水都吐光了,哪还想吃什么东西?船上的船工、船老大笑话我们,他们叫我“兔子”,就是“吐子”。
守望明天船舱金库(2)
王真:
我们一上了船就发现完全受不了。第一个就是晕船,船往这边摇往那边摇,四面地摇起来,人吃不消,就吐,吐得黄水都出来了。而且海潮一来,船就浮起来,晃得更厉害。海浪打在船上,满船都是潮水。钞票是弄好了放在船舱里的,所以不会潮。但是一旦来了大风就糟糕了,呼噜呼噜的,风刮着我们就晕船。只能躺在船上,站不起来。在船上也不想看书了,因为船晃来晃去,头晕得很,心情也很紧张。到船上待了一两年才慢慢适应了,后来不吐了,能吃东西了。钱就放在床底下,放抗战时期王真和女战友。
在我们身底下,睡在上头。每天晚上都睡在金条上头。有一阵子,敌人扫荡特别厉害,只能派海防团的人来保护我们。
我上过船,但是没有管过钱。那个船好大,盖上了板子的话,简直就像个棺材。台风来的时候,船老大就把船上面的板子用钉子钉起来,钉死了,不准人出来。即使你想跑也跑不出来,黑咕隆咚的,只能躺在船里。那个船太大了,上船下船都非常麻烦。因为没有跳板,船身又很高,有时候船搁浅得比较远,就只能弄一根绳子,人沿着绳子爬上船去。下来的时候再一点点地滑下来。所以,王真真是艰苦。常年的时间都在船上,没有淡水,想洗澡就会特别不方便。只能乘着船靠岸的时机,赶紧到岸上的老百姓家里去。赶紧去买点草,烧点淡水,洗洗头洗洗脸洗洗澡,衣裳也能够洗一下,拿到船上去晒干,就是这样生活。渔民和我们的关系都非常好,所以非常放心的。来了月经,就只能乘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拿到船尾边上去,靠着月亮的一点点光线把衣服洗干净,条件确实非常辛苦。
王真:
平时就在船上,和船工们因为天天在一起,也没什么聊的。早上看太阳,晚上数星星,冬天刮大风下大雪,就躲在船上,很枯燥。下雨天就把舱门关起来,我们闷在底下。他们睡觉我睡觉,他们吃饭我吃饭,我们跟着船上的人一起吃饭,在船上,我们没有什么蔬菜吃,基本就是蚌。我从1941年到1944年,在船上待了四年多的时间。船上的船老大、船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船上放的是什么东西。在船上天天就守着那些钱,哪儿也不能去。我们把钞票一包一包地包起来,在地上铺平了,人就睡在钞票上。那时候没有什么工资不工资的,也不要买什么东西,不出门。苦倒也无所谓,如果不呆在船上,碰到敌人,钱保不住,人也保不住了。
守望明天海上婚礼
因为王真同志在船上安安分分,从来没有损失过一分钱。但是那时候她的年龄慢慢地也就大了,组织上就考虑给他找个对象。正好海防团里也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男同志,又都经常去船上,互相认识,就这样给撮合在一起了。婚礼嘛,就在海边一个渔民家里办的。借用了一个房子,备了一桌酒菜。所谓酒菜,就是炖个鸡,炒个鸡蛋,烧个猪肉,烧个鱼,就完了。四处为家。那时候结婚没有别的东西,两个背包,她的背包和他的背包放在一起合起来了,就成立家庭了。
在管钱的这段时间,1943年我结婚了。我丈夫是海防团的,他经常来,就熟悉了。结婚也是海防团给我们办的,也没有什么场景不场景的,就是他们海防团的团长、政治处主任,他们批下来,搞了一顿饭,大家一起吃。结婚后在岸上呆了一两天我就又上船了,我丈夫仍在部队。
王真去了船上以后,我跟我丈夫一起,回到机关工作,我做的工作是文化教员,教战士、勤杂人员等一般的同志识字。这时组织部说一个同志要调到江南去工作,就赶紧把我调过来了,接手会计。那时候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叫接手就接手,没有二话的。那个同志走之前给了我一个皮包,说钱账都在这里面,他就走了。我呢,就开始做这个工作,谁来要钱就得打个条子给我,我就往皮包里一揣,把钱给他。到了年末,领导来查我的账,一算,收入和支出都是清清楚楚的,怎么就少了两千块钱?哎呀,我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领导劝我,别着急啊,再找找,有没有条子,他说像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一张条子没有能够收好,漏掉了。我就把所有的背包,衣服等等所有的东西一起打开来查,还是没有。我只好说我实在查不到了,我说这个错误大了,给我处分吧。我们那个时候严格得很,一袋米没有了,都要枪毙的。我丢了两千块钱,能不紧张吗?管钱的领导分析出的结论不是我贪污,是我丢失了一张白条。我丈夫当时是主要领导,他很生气,说我丢脸,把钱丢了,太粗枝大叶了,让重新派人来接替我的岗位。
后来因为部队里精兵简政的需要,我丈夫为了起模范作用,就让我一个人前往上海做地下工作。那个时候我才二十三岁啊,但是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孩子只能托付给奶奶,我自己一个人孤身去了上海。再怎么哭都没有用了。不久,我在上海听到了关于王真的不幸。
王真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去。她结婚没有多少时候,几个月,她的丈夫就牺牲了。她丈夫是海防团的一个营长,姓洪,挺勇敢的,在打兴化的时候牺牲了。兴化是一个水城,四周都是水。攻打兴化时,敌人的炮火很集中,一下子炮弹落在他身上,因为他是指挥员,在冲锋陷阵。敌人的炮火专门打指挥员啊,他就牺牲了。王真和他都没见过几面啊。丈夫的死对她刺激很大。她本来就是内向型的性格,那一次刺激以后,更影响她的性格,她更加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话了。不久后她就不在船上了,组织上把她调回来了。因为她在船上经常触景生情,看到那些战士就要想到这些事了,所以后来组织上把她调回来了,调到金库来了。
王真下船的时候,满船的财物一分都没少。那个时代,前方的战士们是人在枪在,而我们是人在钱在啊。
下船后过了几年,组织上又给王真撮合了一次婚姻,就是他现在的老伴。他们在一起做财务工作,彼此了解的时间很长。后来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很幸福。
旁白:解放以后,王真先后任扬州华中银行会计科科长、中国人民银行苏北分行会计科副科长等职,一生都在从事会计工作。2005年6月4日在家中跌伤,右腿股骨骨折。治疗后因骨伤引起并发症,于2005年11月4日上午十点钟在南京逝世。
解放后,管文蔚劝妻子朱竹雯要利用自己的特长从事有益的工作。因朱竹雯在中学读书时曾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