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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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长媳-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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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来,胸腹右侧的位置一阵刺痛,他这才记起自己是肋骨断了。他扯下氧气罩,声音嘶哑:“她呢,她怎么样?和我一块被送进来的女人!”

医生的脸上泛起难色,他只是直直的盯着医生的眼睛,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医生让他的目光逼得不敢对视,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很耳熟的一句话,可是这时候,他好像偏偏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动了一下,一个趔趄从床上翻下来,医生护士连忙手忙脚乱的扶住他,他却低吼:“她在哪?带我去见她!”

陆妈妈站在病房门口,见他这样,轻轻叹息:“带他去吧。”

陆子鸣这才抬起头,看向母亲。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沾满泪水,眸子里盛着最沉沦的惊痛,如同刚刚回过神来发觉与大人走失的孩子,巨大的恐慌连同绝望一样的痛苦。

陆妈妈看得一阵心疼,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警察局打电话来,说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在一起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急救,如今看着他满眼的血丝,腹部一圈一圈的绷带,只觉得心痛如割。

“好孩子,你在外面看看就好。医生说你断了一根肋骨,要好好躺着休息,千万别激动。”

母亲这样说,他却更疑惑了,皱着眉头,只是微微摇头。不,不可能的……她不能死,他还没有答应,她怎么能死?

他拂开母亲的手,在护士的搀扶之下走出了病房。

从他的病房到ICU只有一段很短的路,他却像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仿佛那就是一辈子,他用了全部的力气,到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病房外已经有很多人,站着的,坐着的,陆子茵先看到他走过来,眼眶通红,忽然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就哭出声来。

为什么连一向最乐观的茵茵都哭了呢?

再看其他人,都是或悲伤或流泪的样子,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他停在ICU的病房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到病床上孤单单躺着的人,她的头上身上都裹满了纱布,脸上盖着氧气罩,各种仪器的管子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那么严重。

他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幸好被身旁的护士扶住,他却攥住了拳头,发狂一样甩开扶着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

秦书兰转过脸,通红的双眼里隐约有恨意:“脾脏破裂……颅内出血……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没事,她却那么严重?”

坚强的女人失声哭泣,双肩不住的颤抖,雷少功伸出一只手臂扶住她。没想到连心脏有疾、深居简出的雷司令都亲自来了,医院里早就武警戒严,走廊上除了他们和武警以外,再没有一个外人。这情形,却让陆子鸣的心更冷下去。

为什么他没事,她却这么严重?他宁可现在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他!

可是叫他如何开口?说雷允晴是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的?

他慢慢低下头,陆怀年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背,语气不自觉也透着股凝重:“情况时好时坏,只怕过不了这二十四小时……”

他的心脏猛烈抽搐了一下子。这一下也才让他觉察过来,他还活着。他说:“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陆怀年为难的看了看秦书兰和雷少功,他们似乎没有意见,又看了看医生,医生也点点头,于是说:“那你别待太久。”

陆子鸣跟着护士去换上了无菌衣,脸上蒙上口罩,走了进去。护士不断的再给她量血压,体温,药水和血浆一滴滴滴落,而她的脸依旧苍白如纸,没有回复一点血色。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就是她。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在生气勃勃的和他吵架,几个小时以后,她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是生气了么?所以不愿意理他了?

他不知道他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到底听到没有,如果听到,她该如愿了,也该消气了,为什么还不睁眼呢?

他有点恍惚的走近,周围的仪器发出轻微而单调的声音,每一下,都震颤着他的心跳。他很怕这种声音忽然停下来,但他更怕她一辈子都是这样,躺着,不看他,也不理他。

雷允晴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边,手背上皮肤灰白,一根根青的血管突起,滴注针头扎在静脉上,用胶带固定得很牢。她的脸被纱布和绷带包扎得已经完全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可是睫毛仍然很长,如同风中最脆弱的花蕊,微微颤动着。氧气罩下每一声急促清欠的呼吸,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缓缓割绞着五脏六腑。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怕,戴着手套的手缓缓伸出去,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手指。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把整只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隔着防菌手套,仿佛仍然能感受到她皮肤的触感,那么冷,像是没有温度。

很大很大的一颗眼泪从他的眼底落下来,掉入口罩里,再滑到唇边,咸涩苦湿,他慢慢蹲下来,用两只手围住她冰凉的手,眼泪如泉涌,慢慢的爬满他的棱角分明的面庞。

一台仪器突然发出异样的蜂鸣,其中一个护士发现后,立刻作出指示:“病人情况有变,马上准备急救,去请胡医生进来。”另一个护士上前去拉陆子鸣。

然而拉了几次,他的身子却一动没有动。他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泡沫般脆弱的希冀,他只怕自己一动,一切就会像玻璃般碎裂开来,然后她就会消失在冥冥黑暗中,剩了他一人,独自坐在冰天雪地的空地上,寒冷而绝望。

更多的医生和护士涌进来,秦书兰站在门口,焦急的向里面张望。他们强硬的掰开他的手,把他拉开,用尽各种方法为她做紧急处理,仪器上跳动着不规律的波纹,他慌张而茫然,被人拉出病房时仍未回神。

医生给他打了针以后,他终于睡着了。后来在陆妈妈和医生的商量之下,每次给他吃的药里总加了一点安眠药的成分,让他吃完药就可以好好休息。

他从陆妈妈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一点雷允晴的情况。抢救过来了,但是情况很糟,颅腔内有积血,导致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通俗点说,就是变成植物人了。

他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了,或者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茫然的看着母亲。

陆妈妈叹了口气,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可是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再没有一种惩罚对他来说,比这更为深重。如果她还有意识,如果她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原谅他。

陆妈妈怕他太伤心,安慰他说:“你也别太难过了,发生车祸这种事,谁也不想的。你能捡回条命,妈妈已经没所求了,对允晴,对雷家,我们也只能是一万个抱歉,希望将来能补偿的,就尽量补偿他们吧。”

他没有回答母亲,只是疲倦的闭上眼睛。

这些天,他几乎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天晚上,雷允晴打开车门,决然的扑下车去的那一幕。她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和他划清界限,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不见。

陆妈妈以为他又睡着了,摇了摇头起身走开。陆子鸣侧身背对着她,面朝窗户,睁着眼睛怔然出神。

*

他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本来骨折就不是很严重的伤,加上医生护士的悉心照料,很快就恢复健康。

出院时他最后一次去看雷允晴。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从ICU里转出来,换到了普通病房。伸出被子来的手腕细的只剩皮包骨头,手背上还扎着点滴。昏迷后她就失去了主动饮食能力,每天的三餐只能靠注射营养液代替,除此之外,因为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人的行动,为了防止肌肉萎缩,每天都要用恐怖的仪器进行肌肉刺激,辅以一定时间的肌肉按摩。

他慢慢走近,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床前。

她额头的伤口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脸上的伤痕也多半愈合,只是脸孔消受得厉害,苍白的脸孔上两粒眼珠木然的睁着,如同黑弹珠一样,因为瘦,更加大得惊人。

他握住她苍白细瘦的手,另一只手撩开她脸侧的发。她的眼珠并没有动,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盯着天花板。

他听母亲说,她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有时睁着眼,有时闭着,但几乎从来没有转过眼珠,看见父母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了。

她这样的反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蜷起她的手指,慢慢放在自己手心,再举起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吻了吻她的手指。她的手还是很软,指甲纤长,皮肤温凉。做这样的动作他仿佛十分熟捻,就像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明明出事之前他们就在吵架,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可他就是这样熟悉。

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有点害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却是盖两床被子,各自背对着背,那时她的手脚就总是很凉,半夜会本能的转过身来,偎向更温和的地方,第二天早上却红着脸不肯承认,非说是他侵犯了她的领地。

后来两个人有了亲密的接触以后,她就理所当然的把手脚都放在他身上,贴在他怀里睡了。每个夜晚,他的臂弯紧紧搂着她,那样熟捻,那样契合,就像生生世世,他们从来都是一对。

他本来以为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回国,她仍然未嫁,他们终究走到一起,怀里紧抱着的会是一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换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是那样恨他,他却爱她无法自拔,直到那个雪夜,她冰冷的身体靠在他怀里,他才知道:如果她死了,一切都是惘然。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她淡的眉毛上,顺着眉骨抚过,然后是眼睛,睫毛,鼻梁,嘴巴,仿佛要用心,记住她的每一寸样子。

最后,他说:“离婚协议我已经请人拟好,就等你醒来签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活着,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他的眼睛发红,沁满了血丝,嘴唇发颤。他站起来,俯身,最后一次亲吻她,唇落在她冰冷发青的嘴唇上,却仿佛被烫到一样,倏的收回。

他深吸口气,闭上眼:“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

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纠结反侧,终于做出这个决定。以为开口会很容易,却依然耗尽了所有的心力。那样痛苦的割舍过,把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割舍,没有办法,走到绝境,筋疲力尽。明明那样爱她,但却不能不放手。

他转身,再无留恋的往病房外走去。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双眼直视着天花板,苍白的眼角下,却有一点水光晶莹闪动。

当晚,雷允晴的病情发生术后以来最大的一次波动,医生匆忙的为她盖上氧气罩,急促的呼吸喷在氧气罩上,凝成片片白雾。仪器上各种数据频繁的跳动,秦书兰和雷少功守在她床前,不停的和她说话,可是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发红的眼眶像两口泉眼,汩汩的往外冒着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直到再也哭不出眼泪,才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秦书兰几乎吓昏过去。医生的表情凝重,一波又一波的抢救,直至凌晨,情况才终于稳定。医生走出病房,脱下口罩,询问白天在病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是谁,说陆子鸣曾来看过她。

医生问清了两者的关系后,作出决定:在病人的病情还不稳定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刺激到病人的情绪。

八十九

天气很好,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不远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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