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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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长媳-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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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我福薄,没有那四世同堂的命哪!”老太太想起那未及落地就夭折的重孙,不由就老泪婆娑。

陆子茵和陆子扬怎么劝都没有用,陆怀年索性在一边坐下了,静静等着老太太的炮轰。

果然,老太太挨个把他们骂了一顿,骂的累了,倒是不说话了,这才念叨起医院里的雷允晴:“那两个小的呢?怎么一个躺着,另一个也不见人影?”

陆子茵没敢把雷允晴大出血差点有生命危险的事告诉老太太,怕吓着老人,自然也没敢把陆子鸣彻夜失踪不见人影的事告诉老太太,怕气坏了老人,反正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晴姐半夜跑出陆家,不知在哪晕倒了,孩子没了。

正巧这时,陆子鸣进门。

老太太骂的累了,见到他倒是没劲骂了,只看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声。

陆子鸣换下鞋,走过去,平静的说:“奶奶,您的重孙不会白死的。允晴现在身体不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您就别太伤心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火气更大:“哼,你自己的孩子你到跟没事人一样。自己的老婆看紧点,能闹出这样的事?小晴也是,我一直以为她挺懂事的,没想到这么不知道分寸!怀着孩子那是小事吗?大半夜出去,竟然也不跟谁说一声,就那么一个人跑出去,有没有把我的重孙当成一回事?就算没怀着孩子,一个有夫之妇半夜里跑出去,成何体统?”

老太太尤不解怒:“等把她从医院接回来,我得好好教教她,怎么当人媳妇的!”

陆子鸣闷不吭声的听着,陆子茵冲他吐了吐舌,等老太太一停下来,又赶紧拍着后背捏着肩膀的劝着。

等老太太终于骂完要回房了,一堆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陆怀年把手放在陆子鸣的肩上按了按,陆子鸣回过头,点了点头:“二叔,我知道的。”

说完径自上楼。

陆子鸣进了他和雷允晴的房间就把门一关,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衣柜,抽屉,但凡雷允晴平常爱放东西的地方,全都翻出来搜了一遍。

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一板薄薄的药片。

药片一板十个,已经被吃掉了两颗,他拿到眼前来仔细的看,终于怒不可遏的将那一板药片摔到了墙上。

“雷允晴!”

他咬牙切齿,可是尤不解恨。

仿佛有一双手,狠狠的攥住了他的脖子。他呼吸困难,更加痛彻心扉。

丧子之痛如同附骨之疽,渗透了他的血肉,贴着他的心脏,有多痛,就有多恨,那疼痛慢慢熬成了利箭,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六十六,我不甘心

雷允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次。

头顶炽热的白光一直照得她不得安宁,就算在梦中,也是一样。耳畔一直有嘈嘈错错的声响,起初是金属器械冷凝的声音,接着是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想挣扎,可是身体没有一分是能使得上力气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整个人像是被人从中撕裂开来了,连哭都哭不出。

她恍恍惚惚的做了许多梦,一不小心,这些年就从眼前匆匆流过。那些陈年往事,她以为自己不会记得了,只是没想到记忆被翻出来的时候,还是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他们认识的第一年,如火如荼的夏天,太阳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细嫩的两条胳膊,从短袖的袖口那里被晒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袖口以上是白生生的,袖口以下被晒成了蜜色。一群半大的孩子打着赤膊在大院里踢足球,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子鸣”,他应了声,飞身扑过来抱住了急射而来的足球。

他从她面前爬起来,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你没事吧?”

她怯怯的看了眼父亲,父亲笑着对她说:“这是你陆伯伯家的长子,叫哥哥。”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子鸣哥。”

第二年,她成了他们身后的跟屁虫,一大堆男孩子轰笑着甩下了她,只有他,在不远处犹犹豫豫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绕回来找她。

第三年,陆伯伯和陆伯母无休止的吵架,他放学了总是在大院外头晃悠,不肯回家。她在老槐树后头找到他,他正蹲在地上擦燃一支烟。她看得呆了,他慢慢抬起眼来,将那支烟递到她面前:“敢不敢试试?”

她从他手里接过烟,那一刻,心脏急剧的收缩。

第四年,她从学校回家,放下书包习惯性的去找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子鸣出国了,今早的飞机走了。”她呆在原地,不明白心里那失落的感觉是为何。

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

之后,她一个人不知过了多少年,生活很简单,考试,上学,然后是走出象牙塔,步入社会,演变成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每天认真工作,享受生活,什么都好,可是心里有一个地方慢慢的空了,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别的事。

直到再次重逢,她才忽然明白过来,没有他,生活固然会继续,只是有他在身边,似乎会更好。

爱情真的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他就是那一味毒药,让她慢慢恋上这滋味,再也割舍不掉。等到梦醒时分,一切变成残酷现实,才会如此痛苦。

她惊醒过来,才知道是做梦。

母亲压抑的哭泣时断时续漂浮在耳边:“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对不起,秦女士,令千金在手术过程中发生宫内大出血,我们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得已摘除了她的子宫。”

“可是她是个女人,她将来要生儿育女,她还有丈夫和家庭!”

母亲的声线已经嘶哑,电视机前一直冷静自持、处变不惊的秦委员长,却在人前卸下了坚强的面具,露出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脆弱和无助来。

雷允晴看着母亲的背影,视线太模糊,朦朦胧胧只有一个轮廓,她似乎正垂着肩,掩面落泪。她使劲的想伸出手,可是四肢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要是真的死了,倒也就完了。

活着却是比死更可怕的。

人活着就可以无限制的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最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

短的是生命,长的是磨难。

她已经筋疲力尽。

医生又宽慰了秦书兰几句,最后无奈的离开了病房。室内一下子静下来,除了母亲的偶尔发出的饮泣声,就只有输液管中单调乏味的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书兰才用手绢擦干眼泪,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女儿,这才发现雷允晴早就醒来,已经睁开双眼,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允晴……?”秦书兰又惊又喜,但那短暂的喜悦却无法掩饰她红肿的双眼,“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能发出声音,轻的如同叹息,“我没事了,您别担心……”

秦书兰一听,眼泪又掉下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说没事?那到底什么才算事?你跟子鸣到底是怎么了,昨晚你昏倒在外面,陆家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这孩子,到底还想瞒妈妈多久?”

母亲握住她冰凉的手,浑浊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砸在她手背上。她觉得心疼,因为自己的任性,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害得一家人担心。她不知该怎么安慰母亲才好,更多的是苦涩,满满的塞在喉咙里,让她说话也难,呼吸也难,一不小心就要哽咽出声。

秦书兰见她不说话,不由自己先叹了口气:“妈妈一直以为你很懂事,婚姻、家庭,这些问题都难不倒你,可你怎么这么糊涂?子鸣是陆家的长房长子,你肚子里怀的那就是长孙,将来孩子生下来,你要什么老太太不能给你?更别说一个乔佩……她就是有三头六臂,老太太也能收拾得了她,还能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受一点点委屈?就算你不好意思开口,你打一个电话给吴秘书,妈妈还能不帮你。你这是造的什么孽,现在孩子没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将来要是不能……生育,你的婆婆会怎么看你,老太太会怎么看你,陆子鸣又会怎么看你?你在陆家还能待的下去吗?”

“妈……”雷允晴哽咽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受不了,我受不了他这样骗我……如果他不爱我,我宁愿他跟我离婚……”

“胡说什么!”秦书兰一听到“离婚”二字,脸上立刻现出微怒,“傻孩子,哪个男人不会犯错?你爸当年要是不犯错,能有你弟弟邵谦?妈妈要是跟你一样糊涂,现在还有这个家吗?子鸣还年轻,外面诱惑又这样多,难免不会一时糊涂。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子鸣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狠不下心,而你呢,一根筋,硬头皮,不撞南墙不回头,什么事都憋心里不跟人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次的事,你自己难道就一点没有责任?夫妻俩过日子,磕磕绊绊是难免的事,最重要是能互相理解包容,哪能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

雷允晴觉得委屈,语无伦次道:“妈妈,可是他不爱我,他不爱我,就算再多的包容,那都是假的,我不会开心……”

“爱?难道子鸣就爱那个女人了吗?我可没看出来。有老太太镇着,还有你婆婆,那个女人这辈子也别想踏进陆家的门,你问问子鸣,他敢爱那乔佩吗?”秦书兰冷笑,“他爱她就是害她,子鸣还没糊涂到这地步。你这丫头,就是想太多,一个女人一辈子求什么,不就是家庭和睦,有个男人依靠。子鸣之前不是对你挺好吗?为什么又突然闹出这些事来,你们这俩孩子,简直让我操不完的心。”

“好在这事子鸣也有点责任,估计好一段时间他对着你心里都得抱着内疚,陆家人觉得对不起你,短时间内也不会为难你。度过这段最难的时间,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

可是她不要他的内疚啊,她要的是什么,母亲永远不会知道。

雷允晴只觉得万念俱灰,现在她是孩子没有了,连子宫也被摘除,再也没可能怀上孩子,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刹那被掐灭,婚姻往后对她来说,只是一片灰暗,再也不会有别的颜色。难道让她每天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吗?难道要让这样的婚姻束缚住两个人?她不想变成丈夫的囚笼,也不想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继续枯萎、死去,与其这样,倒不如结束一切。

她紧紧抓着母亲的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打湿了整片枕巾。秦书兰也心疼起来,这个女儿平时一直坚强独立,哪曾掉过这么多的眼泪?

她像个孩子,抱住母亲的手臂,一直哭一直哭,像是有哭不完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妈,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醒来的那一刻,是真的心如死灰。

或许说在那漆黑的楼道里倒下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

她以为天大的打击,也不过如此。再没有什么,比她看到乔佩扑进陆子鸣的怀里那一幕时,更让她心痛了。

可是原来还不止。当身体撕裂般疼痛时,当她意识到肚子里被活生生的剜走了一块肉时,当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也不能再生育,当她知道她已经被剥夺走了做女人的一部分权利时,那种沉痛,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格外清晰,仿佛是有人拿着巨锤在敲打,又好像是被人掷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清脆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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