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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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词-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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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严的变化不大,至少和卓云釉印象里的样子没有多大出入,对她还是一副温和的神色,鬓间依稀露出花白,但是并未显得苍老,反倒增添了几分风气。
  柳柳夫人呢,倒是比几年前更是娇贵,而且实在是娇贵的有些过分了,看起来很是年轻,一点没有当家主母的矜持,打进门起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卓云釉,热情的神色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大公子明崇远就站在一侧,他在壁都为官已有三载,此次是特地赶回来的。他眉眼英挺,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是愈发地高冷沉稳,在某些程度上和明严倒是很像。卓云釉只想着,大公子就该是这副模样才对,昨日是怎么把明崇乐那厮错认的,果真不问世事,这连带着脑子也迟钝了。
  寸金反倒不在家,她本就聪慧,大病一场后更是通透了许多,现下在壁都的公子府做着女夫子。卓云釉不禁心头叹了一声,当年他们戏称的“明家女公子”,而今也已经长成才名动天下的第一奇女。
  世道无常,谁说不是呢。
  “你这几年过得可好?”明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之前屡次派人去静心堂,很多时候也想听听关于她的消息,对于卓云釉这个晚辈,他其实也还是照顾的,更何况她孤身一人,当年一系列家变显出的过人之处,其实还是让人喜欢的。偏偏她每次对于外人都避而不见,只有他自己亲自去的两次,才见到卓云釉的人,相比从前清瘦得厉害,一个小姑娘性子静得像个小姑子,也不大说话。
  “回老爷,云釉过得很好。”卓云釉只低头,静静地答道,细细辨着,尽是恭敬的语气。
  “我听阿莫讲了,你这几年照顾老夫人很是上心。之前寸金在那里,也是你颇为用心,你辛苦了。”
  “那是云釉该做的。”卓云釉并不能辨清明严话里的意思,但是知道他应该是没有恶意,对方问,她便也只安稳回答。
  “既然回来了,那便把这里当家。平日里也多出来走动走动,你年纪还小,别把自己闷坏了。”明严看似不经意地说着,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其实颇有些意味。
  卓云釉不禁惊着,自己这个小丫头以后还怎么做下去。她知道因着老夫人疼爱的关系,已经很是被照顾,但是只不愿府里的下人对她另眼相看几乎是立刻地答道:“云釉陪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很是安心。”
  “不好不好!”柳柳夫人见缝插针,只打断:“小姑娘过这种日子,我看着都无聊得很。现在三三不在家,你要多来陪陪我。”三三是明寸金的乳名。
  说完明柳氏转头,明严点头默许,她便又迎了上来,卓云釉想着她刚刚那个像要把自己揣在荷包里带走的模样,不觉就又后退了一步,正好中间加了一个人进来。
  “母亲母亲。”明崇乐背对着卓云釉,抓住柳氏伸上前的手,便往自己脸上放,“你拧我就好了,不要吓着小云釉。”
  “我喜欢小姑娘。”柳氏便要上前,但是被自己高大的儿子拦着,有些小恼。明崇乐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把卓云釉往身后轻推了一下,她从善如流,顺势又退后了好几步,站到了明崇远的身边,微微舒了口气。
  明崇远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上前,只与卓云釉并肩站着,细声对她解释道:“府里一直这样的,习惯就好。”
  卓云釉点头,看着柳氏,她算是明白了明崇乐的性子怕是全是母亲给带的。正如自己像爹爹一样傲气,云陶像娘亲一样温顺,思及至此,看着明府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地一阵羡慕。
  “你是给闷坏了,都不爱讲话了。”明崇远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定定地看向卓云釉,感慨着,“没事多和我母亲一起,她一定能给你掰回来。”
  回来之后,不是第一个人说她性子静了,大家都觉得她温和安静,她不是有意制造这种疏离感,实在是很多话根本没有到嘴边,就已经咽了回去,觉得失去了开口的必要。
  卓云釉觉得自己怕是真的成仙了。
  ****
  别苑庭中植了两株年代久远的梨花海棠,此时正是花期,粉白的花朵潇洒地开满枝桠,冰明玉润天然色。明崇乐斜倚着洞门,在银白月色下隔着模糊旖旎注视着院中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双眸内神色莫辨。
  卓云釉细细吹着火匣子,护住风中隐隐的火苗,把它引至蜡烛上,在踮着脚送上石烛台。老夫人喜静,别苑里面并没有安排很多的仆人,很多的事情都是阿莫和卓云釉亲自做,她们也是顺手。只不过这石柱实在是高,她送烛的时候都有些抖。身后有声音响起,没待转头,便有修长的手从她指间接过红烛,轻轻放在烛台中央。
  “我来吧。”明崇乐低头对着卓云釉道,伸手便要接过火匣。
  “不……不用了。”卓云釉不觉说话磕巴了一下。让堂堂的明二公子做这种事情,她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把火烧了别苑。
  明崇乐也不管她的拒绝,只从她手中抽过火匣,挑眉道:“我长高了。”这是卓云釉日里对他说的话,她一时有些语塞,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明崇乐却见好就收,自顾做起事来。
  他个子真的很高,比她高出一头有余。他只将火匣伸进石柱间的缝隙,轻巧地就点燃烛焰,露在袖外的手骨节白得几乎透明。
  卓云釉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家。”明崇乐好像听到了一句废话,但是听到她开口,回答得便很是高兴,“倒是你,这么早就点烛?”虽然月亮已经出来了,但是天色还是明朗的。
  “哦,天黑之后眼睛不大看得清。” 
  “你?”他倒是得到了一个大消息一样,“以前怎么没听说。” 
  以前么,是五年前,还是更早的十多年前?
  “恩。”卓云釉忖度着,却还是淡淡的。明崇乐点完最后一盏,她便接过火匣,吹灭小心地收了起来:“多谢。”
  明崇乐见卓云釉欲走,“哎”地叫一声,果真见她停下了步子,看向他,表情堪称凉淡。
  “额……”他原先还打算说两句俏皮话,现在只能咽下去,挑眉道:“要走也是我先走啊……啧啧啧,不懂规矩。”他大步离开,努力表现得像她白日里转身时一样决绝,颇有些报复的意思。
  他当真是以前的翻版,性格还是一样。卓云釉轻轻弯了弯嘴角,目送着幼稚的明二公子离开。抬头看着碧空中悬着的如钩冷月,还有冷月投下的似轻纱一般覆盖着院内的皎皎银辉。
  无常,当真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有些慢热,不急不急~

  ☆、故地重游

  所谓世事无常,你还不得不一一去适应。没了静心堂后的山景,卓云釉几乎是无事可做,索性整日窝在书斋里抄佛经——近些年墨书功底倒是增长了不少,薄纸上的簪花小楷清丽瘦洁。
  阿莫进屋时,看到桌上厚厚几摞写满了字的经纸,皱了皱眉,知道她怕是抄了许久,收着要放进一旁的书箱。刚一打开,差点一口气都没提上来——怪不得现在写的都堆在了桌上,原来是整整一口大箱子全都装满了!
  “你这丫头,上赶着出家么?”
  “没有啊。”彼时卓云釉一句抄完,正提笔蘸墨,应得有些漫不经心。还没反应过来,紫毫便被
  阿莫从手中抽走,染了一手的墨渍,她有些茫然,回头看着阿莫。
  “既是没有,便给我出去。”阿莫丝毫不留情面地推着她出门,“回来竟比在山里还要安分,再让我看见你呆在这里试试瞧!”
  卓云釉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当真是好些年没有正经瞧过永宁城了,这个地方,实在是装载了她太多的悲欢离合。行人来往,城街市集都能找到当年的模样,样式繁复的高楼、香车宝马伴着风流俏丽的纨绔仕女,永宁城依旧逍遥繁华。
  找到阿莫口中的老铺子当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她当年虽是常出来,但是心思全是在各个市集出名的小吃上,这种纸品铺子还真是从未在意。
  她进了门,便开口道:“麻烦给我拿四尺对开的白心经纸,要半生熟的。”伙计道了声稍等,自去裁纸。卓云釉静静地环顾着店面,一眼瞧见了案上的植物,绿叶细密婆娑,风韵潇洒,好似凤尾,竹竿上端由于枝繁叶茂而更显纤细。她赞叹道:“这观音竹长得真好。”语气依旧没有波澜,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柔和。
  原本在柜台后面懒洋洋算账的掌柜,闻言倒是抬起了头:“姑娘识得这个?”
  “凛凛冰霜节,修修玉雪身。”卓云釉伸手抚着枝干,有些遗憾道,“我从前在山里种了几株,未能带回来。”这倒是真话,她那几株观音竹养的好,后山上种满了植物,没事的时候侍弄侍弄花草,也是她每天的一大乐事。不禁转头面向柜台,问道:“掌柜,这观音竹可卖?”
  掌柜见有人识货很是欣喜,颇为慷慨:“小姑娘识得这个的可不多啊。你既喜欢,我便剪下几枝送与你,你带回去便是。”言罢便知会伙计拿来剪刀小心绞下几株,又找来一个装着水的白瓷瓶子,将竹子放了进去。给她的时候倒是为难了:“只是这瓶子,姑娘你得还来给我。”
  “应该的,应该的。”卓云釉自是答应,“我便住在城东明府,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差了伙计随我一起去。”
  “原来姑娘是东家的人,那便无妨了。”掌柜听后,笑了起来,大方地挥挥手,“拿去便是了,既是东家,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卓云釉心里有些明白,这铺子应该是明家的,也不多言,只道了声谢,付完银子便拿着东西出了门。
  回来已有大半个月,她未曾离开过,连阿莫都怕她闷着,硬是借着买经纸的由头,几乎是把她赶了出来。天色尚早,她便索性慢悠悠地逛着。 
  街道上的人并不是非常多,卓云釉独自走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寂寥。她知道卓府的宅子如今已经易主,故地重游对她而言,除了徒增感伤,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意思。街景依旧熟悉,她漫无目的地闲晃,脑中却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她爱慕了许多年最后却被她自己放弃的人——
  往往人们夸赞孩童都会讲天资聪颖、样貌大方,在卓云釉眼中,只有一人符合,那便是顾家的敏之公子。
  他眼神温润,举止文雅,他脾气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素淡得摄人心魄,他曾带着她游走于永宁的各大街道……卓云釉一度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顾敏之曾拉着她的手说,阿釉,我永远不会欺瞒你。
  她现在想,那真是她听过最大的谎话。
  卓云釉有些自嘲得叹息,抬头望向偌大的街道,看到随风扬着的店铺旗子。她记得这条街一直是每年正月十五最热闹的地方,幼时某一次父亲带着她和云陶赏花灯,卓奕指着一张永宁的雪景城图,问着姐弟俩,你们说我们家像什么啊。
  卓云陶指着弯弯的城外溪流道这是圆月,四四方方的城郭道这是琼宫,永宁便是这天上人间——这是对于永宁城的印象最为官方的一种说法,大家都很认同,也不会出错。
  卓云釉却看着那外圆内方的城廓结构,脱口而出道“像铜钱!”
  卓奕朗声大笑,说道,那我们都是住在这钱眼里面的仙人,当真是活财神喽。来来来,便让财神爷带你们去方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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