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椅子上换成了纽遥,她像块受潮的饼干,软软地趴在床上,头发乱乱地铺开,像冬天的残柳,毫无生气。
“我与他分手了。”她瓮瓮地说。
爱情,又是爱情。
如果生活里没有爱情,是不是就可以简简单单,天天真真?
也许可以逃离开名,逃离开利,有谁人能真正地逃离爱情?
谁生活几十载,感情生活上没有一笔让好事之徒辗转传播的烂账?
圣诞节前,如果纽遥因为情感这样一副死沉沉的瘟相,我一定会冷骂:这女人,怎么这样没有骨气,爱情就是生活的全部么?
几个月前,我还以为十六岁与二十三岁有着本质的区别,原来,转了一圈,只是喜欢的类型变了,爱的能量还是一如既往。
因为自己的心境在变,已又快成了少年时那种———光阴前面纵有千般好也是挑了恋爱第一,所以看着纽遥,居然有些感怀自己,忍不住伸手抚摸她头发:“如果想哭,你就哭吧。”
纽遥猛一抬头,倒骇了我一跳,我头一动,绷带下面的伤口便有着细微麻木的痛苦,我忍不住哎哟出声。
她一反常态的镇静,眼睛里闪着某种可怕的光亮,她说:“我要改变,我要找回我自己。”
我好笑:“你丢掉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全身心为自己活,活得像朵疯长的葵花一样的肆意的自己。还记得我们平安夜的誓言吗?只为自己活,心和钱包只向自己和女朋友打开,不为任何男人打开,不受任何男人的伤害。”
我听她的话,像听一个垂暮老人念叨曾有过的好时光一样的缺乏信任感。这种自己,以前她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女人,注定是感情动物,为感情而生,为感情而灿烂。
“和大路有不妥?”
她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他家人逼他相亲。他告诉我他没有去。”
我看着她,不明白这有哪点惹着了她。
她随后的话让我笑得伤口差点裂开,她说:“他说他看不上那个女孩,因为那个女孩学历是小学毕业。”
我喘息着说:“他自己不也只是高中毕业?”
“是的啊,但是他洋洋得意地说:纽遥,你怎么说也是个本科学历,我将来的女朋友档次再降,也得是个高中毕业生吧。”
男人!
纽遥又细细讲了一些她这一个月与大路的事情,总之是矛盾多,欢喜少。
这个本在我意料之中,说什么有爱饮水足,这是前人拿来骗无知少年的谎言。两个人接受的教育不等,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不同,天天在电话里说说情话,偶尔相见,热火朝天地做爱倒是甜蜜,但是走进真正的生活里,思想行为的冲突。爱情的谎言将会不攻自破。
纽遥从不吸烟,却从我包里找出烟来抽。
“你想得这样清楚还难过什么?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哭得像泪人,我也不会赶到红杉,更不会住院。”我抱怨她。
她拿烟的动作像是端着一杆枪,看上去怪里怪气:“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本来已经够倒霉了,回到长沙,又差点失业,扣了我今年的奖金才算作罢,而且……我得去妇产科做手术!”说完这话,她歪头吸烟,表情痛苦,眼睛被烟熏得急剧眨动,泪水差点被逼出。
“天,流产?我陪你。”好友果然是好友,连这种麻烦都会差不多时间遇上。
她蔫蔫地笑,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没有什么可怕,你走之后,我也做了手术,鲁北的。不痛,真的。”我宽慰她。
她依然摇头,良久才开口:“已经流产了,但是血一直不停,前天去做了B超,医生说没有流干净,得刮宫!”
我倒吸一口冷气。刮宫,这种痛苦比堕胎更难忍,虽然我没有经受过,但是那次在医院作人流时,从身边女人交谈中已略知一二。
一个刮字,有多少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