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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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日记-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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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你,还是在去年我们相识的那一间KTV包房里,我仍然举着高脚杯,笑语盈盈,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自抑,到底还是打了你的手机,说自己过得很好,一切运转正常,都过去了,我全都忘了,只是想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所以,想在二○○二年最后一晚再见你一面。是的,我是预约的,我知道,要你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见我,实在太不容易。现在,我微笑地看着你,脸颊在颤抖,但你是看不见的,灯光昏暗,我早已刻意关闭了所有的灯,只有电视机屏幕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你说,“你怎么越来越不会打扮了?”    
    我穿着为了见你才买的衣服,粉红色低胸羊毛绒上衣,粉红色的仔裤,粉红色的小靴子,绛粉色翻毛皮的外衣,还有一只浅粉色绣花的手包。我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还有我粉色的妆黛。这一切,只是为了营造一个粉色的记忆。如果可能,我还想诱惑你回到我这里,然而,现在,却好像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我笑了笑,说,“刚从朋友那儿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你说,“你就这样见人吗?”    
    我知道你说的是我低胸的上衣,我说,“是的。”    
    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委屈,我何至就堕落于此呢?难道我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波大无脑”吗?你这样想吗?这样想也好,足以证明我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而不是自我封闭。事实却是,我一个人关在那间小屋里,几乎不知道外面的天气。你可以问心无愧地忘记我了,因为我是那么一个不甘于寂寞的女人。    
    有一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不知道是祖传的规矩,还是我一厢情愿一直这么认为的:新年的第一天预示着整整一年的机遇。也就是说,新年钟声敲响之后,你和我在一起,一个小时代表半个月。如果今天我在想你,一年我都会想你。所以,我要我想你,并且我要我真心地开心起来,那么,一年里我都会很开心的。所以,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好吗?    
    或许是我真的喝得太多了吧,我怎么能任凭伤感涌上心头了呢?    
    我说,“你真的爱过我吗?”你说,“是的。”    
    我笑了,笑得很诡秘。    
    然后,你就冲我吼,“干吗用那副表情看着我?我又没有撒谎!”    
    结果,你把酒杯摔在了地上。我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我以为我会落泪的,可是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伤心那么多却不足以凝聚出一滴泪。    
    我用尽力气讨好你,只是为了让你能平心静气再多陪我一会儿,如此而已。    
    发现自己在你面前永远是低贱的,从来没有敢产生过叛逆你的意思!你说我是温柔的,我就极尽温柔,你说我是通情达理的,我就极尽通情达理,你说我是乖乖女,我就极尽乖巧伶俐,我从来不去想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或者,事情该不该是这个样子,宁死一副“宁愿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的壮烈。在你面前,自尊、公平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也根本无须考虑。我不害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却害怕你有稍许的不开心。    
    但是,你说,“我感冒了,累了,我送你回去。”    
    下车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想拥抱你,你却躲开了,就像我是瘟疫。    
    很害怕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静夜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所以,我吃了几粒安定,让自己睡了。结果,在梦里,我却把自己哭醒了。梦见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心痛,哭得撕心裂肺的,胸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人啊!真的别太高看自己!自己还以为自己是谁呢,以为别人会记得你!其实也就如蝼蚁而已,算什么呢?    
    


第六部分:刑天大年初一

    2003年2月1日  大年初一    
    “噼里啪啦”,大街上时而有稀稀落落的炮竹声响起。总还是会有一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无视城市烟火禁令的,像我想象的那样。    
    春节没有回西安,我在北京的新居赶写东西。父母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儿女们像鸟儿一样,一飞出去就很难再回巢的现实。只是,我感觉他们真的是老了,真的老了。以前他们从来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每隔十天半月,我都会打给他们,报个平安什么的。现在,我每周都会给他们打电话,甚至更多,但是,他们还是会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的。父亲退了休,但比以前更忙活了,母亲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第一次感觉自己和父母是如此亲近,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都是孩子,而我真的是想承欢膝下,由着他们为我遮风挡雨的,我永远不长大,他们也永远不变老,就这样,一直这样下去。    
    可能是被风雨吓破了胆,被人吓破了胆,我开始恐惧和任何人打交道了,甚至说话。只有面对文字,我才是我,又有了喜怒哀乐,又有了血和肉。所以,无论他们什么时候打电话,我都在家,几率是百分之百。为此,他们很担心,就把家里的小保姆打发到我这儿来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每天还要像遛狗一样拉着我到楼下花园遛一圈儿,然后再向他们汇报我的情况。有时候,我也感觉自己像个弱智儿童,我只能记得今天发生的事儿,至于昨天干了什么,我真的想不起来,但,如果按照规律和逻辑推理,可以确知,除了写字、吃饭、睡觉和遛弯儿,我什么都没有做。    
    今天,如果没有听到爆竹声,如果不是小保姆让我吃饺子,如果不是她硬让我换上她给我拿出来的新内衣、新棉袄,我想我已经忘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了。    
    她说是妈妈告诉她新年必须给我穿新衣的,从小我就这样,里外一层新,还要在我脚上系上五彩线,讨个吉利,我就想起了好像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在家乡还要跳篝火、送灯笼、舞狮子什么的,规矩很多,很复杂,我忘了。    
    很多年没穿过花棉袄了,还是手工的,用花棉布做的面儿,就是那种红底儿、白牡丹、金凤凰的棉布的被面子。记得,我很喜欢这种布,老是设计着有这么一件旗袍。后来,果真就做了一件,是从妈妈的柜底偷出的布料,至今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藏了那块布料,我让紫烟为我做了一件旗袍,那还是上大二的暑假吧。紫烟那时候刚刚应聘在一家服装厂做兼职设计师,可惜她只会画,还不会做衣服。那是她第一次裁衣服,居然还让我做了一次木头模型。好在,做出来之后,我无法再抱怨什么了。太漂亮了!两只凤凰栖落肩头,一朵大牡丹种在前襟,正合适的剪裁,精细的手工,令人瞠目结舌。这不只是衣服,这是一件艺术品!所以,我把它挂在了墙上,做了装饰。母亲看了,也没再责骂我。今天,母亲居然用同样的布料亲手为我做了一件小棉袄让保姆带了来,虽然针脚不是那么规整,但确实很美。两朵牡丹开放在胸前,一只凤凰飞落在背后,软软的棉花贴在肌肤上,很温暖。突然我就想落泪了。    
    时光带走了它能带走的一切,留下的只是当初自己来这个世上的时候就已经拥有的——亲情。除了亲情以外,我能想到的、能拥有的就是紫烟了,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没有了。我想起了王昊、李明清、刘冬、刀农,当然还有杜明,这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曾经,他们就是我生活的、我生命的全部,占据了我所有的感情、理智和记忆,一点点将我更改之后,他们又在哪里呢?都走了,都走了,一个也没有留下,一个也没有。就像流水流过山岩吧,即使我是神女峰,也阻挡不住他们奔涌的脚步的,阻挡不住的。    
    在新年的第一天,我不想哀伤,真的不想,可是我真的很哀伤。    
    偌大一座房子,暖气很足,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清冷。    
    突然就理解了父亲,父亲对母亲的容忍,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看透了世事之后的慈悲心。母亲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了。假设父亲没有这么做,结果会是什么样呢?就像一棵幼苗吧,要么折断,要么挺了过来,但是,折断的几率毕竟有百分之五十,对于一个被娇宠大了的孩子来讲,对于一个一帆风顺的人来讲,这样的几率已经足以使他们毙命。或许父亲也曾经想过要逃跑的,不堪忍受母亲的任性,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平和地承受了这一切,好像本该是他承受的。我很佩服父亲的胸襟,也很羡慕母亲的好运。然而,我是他们的孩子,我来自于他们,为什么却没有他们身上的任何特质呢?    
    佛是什么?在大年初一想到这个问题似乎很不合时宜。我既不精通佛理,也不能洞悉佛义,然而,这一刻,我却觉得,佛就是慈悲心,还不仅仅是慈悲心,是无量大的慈悲心,宽容一切又慈悲济世的一种心境。人人内心都有一颗佛心,只是很少有人察觉,常常被利欲玷污了它,就像水晶被太厚的岩石包裹,以至于找寻不见。感情、性欲、名利就是那岩层,一层层、一层层地将佛心吞噬掉了。    
    逝者如斯,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重要的,连感觉都是多余的。    
    这一生,只有父母是没得选择的,但是,如果要我选择,我想我还是会选择他们,他们给我的,是别的父母所不能给我的更多的感受。如果我能选择,我还会选择在阿杜的怀里死去,如果我还爱着,如果他心里有我,如果……    
    突然觉得,年轻是不重要的,激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可以坐在绿藤下和心爱的人聊天,只是聊天。不管院墙外高速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发出怎样的巨响,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未来会不会立刻结束,我们只是聊着……有话可说才是幸福的。    
    


第六部分:刑天爱是一个动词

    2003年2月5日  爱是一个动词    
    突然从体内涌起一股欲望,把身体抽空的欲望。很想擅自做主,约阿杜去某座酒店,而自己先前一步在那里已经开好了房。    
    把暖气开到最大,然后,在浴盆里放满鲜花的花瓣,从容地洗上一个澡,擦干身体,站在窗前,拉开窗帘,全部拉开,我赤裸着身体向下望。路上车来车往,最高的那棵杨树上还有最后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晃。过了很久,我穿上那件大红的蕾丝睡衣,整个后背都好看地裸露在外面。    
    这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他,无论这时候他在英国还是在北京。等他叩门而入,我会不慌不忙脱掉他的外衣,然后是内衣,一件一件扔下楼去。    
    我会用手拨弄他那块长得很绝密的胎记,我想看看他的灵魂为什么要在那里留下印迹,我还想看看他的灵魂如何挣扎在他的体内、我的体内。对,我的体内!我想要知道,我侵犯了他,亵渎了他,占有着他,他的灵魂是快乐还是绝望?我要他倾力抵抗快感的来临,要他那被抑制的快感无助地在他体内奔突,寻找出路,要他绝望的灵魂崩溃在自己的快感里面。我只要那颗痣,那颗神秘的黑痣……    
    来吧,看我美妙的胴体是如何展现她极致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模仿的美轮美奂!来吧,仰望我高耸的乳房和大理石一般宁静的脸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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