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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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6期-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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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鲁斯特从35岁起,到51岁去世,终年生活在一间窗帘垂挂的房间里,他用16年的漫  长时间写出的这部杰作,我只用两年时间就全部读完,就踏遍他的内心,走过他的一生。  我庆幸,如果不是世道如此变化,我还下不了决心去读这部巨著。
  在阅读过程中,我常有写读书笔记这一类的念头,但终究没写。在生活中,我们不是  常有越是深爱的、宝贵的,愈不敢说、不敢碰这样的事吗,
  普鲁斯特说:“人们敲遍所有的门,一无所获。唯有那扇通向目标的门,人们找了一  百年也没有找到,却在不经意中碰上了,于是它就自动开启……”而忙于享受生之乐趣  的人们,已经一个个放弃了寻找,他们有他们的福,我依然在一扇门一扇门地敲下去,我  有我的福。  大铁船
  除了登山之外,我的闲暇时间最爱去的就是坐在运河边看那一条条穿梭往返的大铁  船。每条大铁船都很威武,高高翘起的头,长长的身躯,还有笨拙的船尾。根据船的体积,  我常把船想像成是狮子、老虎和狼。“啊,狼又来了”我情不自禁地嘀咕着。
  外表冷漠的大铁船,其实都极富人情味,每条船上都是一个家。男的掌舵,女的立在  船头,或手持红绿旗,或手持一个大大的棕球,她此刻俨然就是一个水上交通警。一只狗,  或卧在脚边,竖着耳朵,或沿着船舷来回巡视。每条船都显得生气勃勃,是一幅画在水上  的图画。
  我去的时候往往是在白昼与黑夜接壤的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河水和河边的一排垂  柳,开来开去的大铁船就像天神下凡一样,红光满面,神采焕发。此刻,天、地、人、河、树都  像有了第二次生命,一个个喜气洋洋,像盖着红头巾的新郎新娘。
  大铁船上挂着旗子,晾着花花绿绿的衣物,鸣着笛,突突突地往前开。我孤零零地坐  在岸边,一点也不觉得孤零零。我时常一坐就坐到太阳下山,呆呆地看着河面,心里想着:  这些大铁船是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呢,
  船大,我小,这很好。不自由的我看着自由的船,想法很多。这也很好。
  许多个时刻,幸福和悲伤的时刻,就这样过去。


年问
■  彭燕郊
  又快过年了。
  又换了一个年头。是多了一年,还是少了一年,往前算,多了一年,往后算,少了一年。是数的增加,还是数的减少?
  数,可靠吗?难道只有不增加,也不减少的数,才可靠?是又来了一年,还是又去了一  年,去的就减少,来的就增加吗?是同时增加,还是同时减少?难道来的增加,必定伴随去  的减少?那么,是谁增加,谁减少?如果都增加,谁也不减少;都减少,谁也不增加,那么,  数,是不是确实存在?
  数,具体吗?或者不具体?为什么消失和存在,很难用数计算?计算,是不是有点多余?  数,有用呢,还是没用’
  就试一试吧:2003+1=2004,2004…1=2003,现在时。2001+1=2002,2002…1=2001,过去  时,还有2004+1=2005,2005…1=2004,未来时,……没完没了,但又能说明什么?
  数,有极限,又没有极限吗?无穷尽的可能,无穷尽的不可能,同时存在;无穷尽的可  能,无穷尽的不可能,也会同时消失吗,
  存在,连续。消失,连续。存在和消失,会互相抵消吗?抵消了,就什么也没有剩下?或  者,多少还剩下一些,那么,剩下的是一点过去,还是一点现在?
  来了的2003,就要过去,要来的2004,正在过来。是无穷的现在,追赶无穷的过去,还  是无穷的过去,追赶无穷的现在,还是过去追赶过去,现在追赶现在?
  不知道。不知道年、月、日、时、分、秒谁在追赶谁,为什么追赶?追赶的是不是极限?有  没有极限,极限在那里?
  我呢?我的追赶用不上计算方式。计算年吗?或是计算月、日、时、分、秒,
  我试过:360÷360=1,一年,30÷30=1,一月,60÷60=1,一小时,60÷60=1,一分钟。那么  秒呢?一秒由多少微秒组成。没有被除数只有除数,除法不灵,加法,减法,乘法都派不上  用场,因为微秒是没有数量的,可多可少的,计算没有用,太烦琐,太呆板,太枯燥,对于活  泼的微秒毫无意义。用秒计算吧,但那对于我毫无意义,因为我留心的,能够感受到的,把  握到的,只有最最现实的这个微妙,不是秒。
  我试过:用秒计算,除了吃力没有任何感觉。以60为基数,由分、时、到日,一日是一亿  五千五百五十二万秒,一年是五百六十七亿六千四百八十万秒。我的天!天文数字。然而,  这还不够,科学家们,有的说一秒有一百个微秒,有的说一千个,有的说一亿个,还有说十  亿个的!你去计算吧,你的脑袋里装得下这许多天文数字吗,
  所以,计算不必要,没有基数,秒不是基数,不是时间链的接合部。秒的运动不是机械  地移位,微秒与微秒的神奇互动更无法计算。在这里,数已无能为力,正,负,奇,偶全都失  去意义。微秒的流程无可扩大无可缩小,微秒不会停顿下来让你计算。
  年,很远。月,很远。日,很远,一小时太久,一分钟太远,一秒钟太长,最亲近的只有眼  前这一微秒。
  无所谓减少也无所谓增加的这一微秒,无所谓消失也无所谓存在的这一微秒,不会  带来追赶不到的遗憾的这一微秒,这一微秒与我同在。
  微秒,无视象而可视的,超常而平常的神物,作为年、月、日、时、分、秒的根的主脉的  微秒,构成时间原子的最微小粒子的微秒。
  我的选择始终是:用思维加速器作为时间粒子的微秒获得高速度,在高速运动中成  为放射性原子。让包藏在微秒里的时间原子核分裂,放射出能。
  虽然我不知道微秒粒子放射出的能有多少梯恩梯,我知道我的思维加速器功率很  小,很小然而总有小小的放射,小小的爆炸,小小的轰鸣。
  虽然小小规模,也能擦出小小火花,也能有一点点小小闪亮,就算是小小闪亮,也够  让我得到鼓舞。
  我习惯于用微秒对应年,用微秒回答年:欢迎你,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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