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着那两张“钱”，扑哧一声笑了：“你买康乃馨要送给谁？”
“我要送到蛇妈妈家里……”兔妈妈伤心地低下头，“几个月前，蛇妈妈来到我家，她说想来你的花店里买一束康乃馨，可是怕你见到她会害怕，就叫我来帮她买。我拿着蛇妈妈的钱上路了，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等在花丛中的蛇妈妈被一只老鹰叼上了天！‘蛇妈妈！蛇妈妈！’我仰头大叫，可是老鹰越飞越远，消失在城郊的树林里了。以后的日子里，我曾一次次到蛇妈妈家里看望她的孩子──小青蛇，可是，我每次都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小青蛇已经能照顾自己了……”
“我就像小青蛇一样啊！”小姑娘喃喃地低语着，“我的妈妈也不在了，她就长眠在麦田围抱的那座小山丘上，我要是想妈妈了，就捧一束康乃馨，来到妈妈的坟前……”
兔妈妈将黄树叶和胡萝卜放在柜台上，为小姑娘拭去眼角的泪花。
“兔妈妈，这两张‘钱’，我要珍藏在花店里，而这根胡萝卜，你就拿回家给小宝宝吃吧！”
小姑娘说完，挑出一束最美丽的康乃馨，珍重地放在兔妈妈的手中。
风儿吹过碧绿的麦苗，田野就像是无边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浪；风儿吹过盛开的石竹花，田埂就像是粉红色的缎带，在湖面上轻轻飘荡。长满新叶的大树，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架金色的竖琴，弹奏着美妙的乐曲。
蛇妈妈来到了，随着乐曲不停地舞动，像是在水面上起伏，又像是在轻风中飘荡；她还衔着一束康乃馨呢，花儿发出七彩的光，犹如一道美丽的彩虹。
“妈妈──妈妈──”小青蛇高声叫喊，爬到那神奇的光辉中，紧紧地抱住妈妈，可是，妈妈忽然不见了，他的怀中只有一截青青的花枝……
“妈妈！妈妈！”小青蛇从梦中惊醒了，发现洞里只有他一人，可是，在那个用落叶做成的窝旁，却有一束美丽的鲜花：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一朵朵重瓣的花儿散发出甜蜜的气息──这就是康乃馨啊！
“妈妈来过了！妈妈！妈妈！”小青蛇想到洞外去寻找妈妈，可是，他感到身子是那么笨拙，那么沉重。
“妈妈一定是悄悄地离开了──她知道我已经长大，应该独立生活了！”小青蛇拥抱着康乃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变得僵冷──小青蛇在花儿的气息中冬眠了。
雪花无声地飘落下来，覆盖了大树，覆盖了麦田，覆盖了小山丘和那个坟头，也覆盖了小路上兔妈妈的脚印……
2003年3月2日作
（发表于《红树林·芝麻开门》2005年第3期）
第二部分钟的生日（1）
葛竞
在一座古老楼房的门厅里，静静地挂着一只钟。钟在这里摆了多少年了，没人知道，它自动上弦，不停地走着，并奇迹般地不差一分一秒。
楼里的住户全靠这座钟来掌握时间：
一楼送牛奶的老人，每天早上6点30分，便出去蹬着三轮车送牛奶。
二楼的女教师6点35分准时去学校教课。
三楼的医生6点40分要去医院上班。
他们走到门厅，路过这只老挂钟时，总是停下来，用信任的眼光和老挂钟对对手腕上的表，然后放心地离去了。
“嘀嗒嘀嗒”，老钟稳健地走着，他感到很骄傲。可最近以来，他好像有点疲惫，肚子里不时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钟面上的漆皮也一点一点轻飘飘地落下来，他明白，他已经衰老了，他的岁数太大了。他虽然走得很准，但不能没完没了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停下来。这个日子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他。
门厅里很静很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老挂钟的心脏“嘀嗒嘀嗒”地跳动。想到自己即将死去，他有点儿悲哀。他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思考起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一阵细小的声音在门厅里响起来。老钟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老鼠吗？他顶讨厌那个尖嘴缩腮的家伙了。可恶的老鼠曾经顺着木柱，爬到屋顶，又爬进了老钟的肚子，想在他肚子里做窝，闹得他肚子里好难受，但就这样，老挂钟也没差过一秒。最后还是老鼠对“嘀嗒”声不耐烦了，搬了出去。现在他又想来吗？老挂钟警惕地盯着，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盏小灯，接着飞起一个背上带螺旋桨的小人。小人的衣服上画着各种各样的钟表，背着个挺大的书包。脸上两撇人字胡极像钟面上的指针，头顶上戴着一顶带钟表的帽子，肚子里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飞到老中面前。
“你是谁？”老钟好奇地问。
“我嘛，是钟神！”小人笑嘻嘻地说。
老钟的“眼睛”一亮，他曾听祖父说过，钟神可不是任何钟表都能见到的，难道是他的好运气来了？
“很高兴见到您！”老钟压抑着心头的喜悦，很有礼貌地说。
“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小钟神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过生日？”老钟疑惑地说，这他可没听说过。
“过生日！”小钟神兴高采烈地说，“每座钟都有自己的生日，但他一生只能过一次，许多钟没等到自己的生日，就完结了。只有你等到了，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过了生日，你将恢复年轻，而且比以前更加漂亮、健康！”
“是……是吗？”老钟快活地哆嗦着，连声音都结巴起来。
“明天早上见！”小钟神挥了下手，然后像影子一样消失了。
漫长的夜晚，老钟“嘀嗒嘀嗒”地走着，走得又稳又准，他觉得自己有劲多了。想想自己明天可以成为一支崭新的钟，多么叫人兴奋啊，他激动而又充满渴望地等待着……
第二部分钟的生日（2）
窗外的天空在渐渐地变亮。黎明前，门厅里却显得更加黑暗。老钟听到了轻微的螺旋桨声，小钟神又在空中出现了。他在空中飞翔着，用小手拿下背上的书包，一打开，一幅亮亮的五彩的画从大书包里飘出来，竖立在空中，多美的钟啊，那透明的画上，是一座神奇的大钟，这么漂亮、英俊的大钟表，老挂钟可从来没见过。
“这是谁？”老钟问。
“是你呀，就是你呀！”小钟神眼睛亮亮地喊，“你赶快把分针往回转15分钟。只要15分钟——生日时间，你的灵魂就会悄悄地飘到这画上的钟里去，然后，它就会变成真的从画上出来。”
“好的，我这就干！”老钟兴奋地说。他屏住一口气，作好准备……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推门声。是一楼送牛奶的老头儿，他像往常一样走着，好像看不见空中的小钟神和那张好看的“钟画”。送奶的老头儿走到老钟跟前仰起脸看时间。
“我先不能往回转！不然，他送奶该迟到了。”老钟心慌地想，“我可以先等一会儿。”
送奶的老人，用信任的眼光对好手表，终于走出了楼门。
“你要快一些！”小钟神在空中焦急地对老钟喊，“这画上的钟表只能生存15分钟！你看他的颜色都旧了！”
真的，画上的颜色浅多了，不像刚才那样崭新、漂亮了。
“是的，我马上就转！”老钟慌张地说，他使足了劲，把分针往后转了一下。他听到楼上的脚步声，是女教师！
“她要迟到了，会耽误几十个学生的课！我可是从来没有误过点的。”老钟心慌地想，赶紧把分针转了回来。
女教师对照晚上的手表，夹着书包放心地出了门。老钟还是那么准，她很放心。
“你瞧你，又过去了五分钟！你是怎么啦？”小钟神吃惊地叫“你瞧，那画上的颜色又浅了许多！”
“我这就过生日！”老钟害羞地说，他的耳朵又听到了楼梯的声音，啊！是三楼的医生下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小钟神紧张地在他身边警告。
“最后一次！”老钟喃喃地嘟哝着，“最后一次……生日……生日……”
“可是他怎么能让医生看见他的分针在胡乱在响后转呢？他漫长的一生始终都是在一分一秒准确地走啊！
“快，现在往回转，还来得及！”小钟神在他身边拼命地喊着。
“不！”到了这时，老钟反而平静下来。既然他是钟表，就应该走得准，那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嘴里轻声念叨着：“我是钟表，我是钟表啊。”他“滴嗒嘀嗒”地响着，分秒平稳而准确地向前移着，用平静的目光望着在空中渐渐消失远去的美丽钟表画……
这天晚上，老钟终于停止了嘀嗒声，他平静地挂在那里，毫不后悔地走完了自己作为钟表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