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时节正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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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堪时节正芳菲-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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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定地看着她。黑夜,缀满星光,院子里那棵桂花树散发出花与夜的清香。迷蒙的两人身影久久地定格。

她最先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淡淡地问道:“你喝醉了,还能开车吗?”

江湛远站定,笑道:“小觑我,现在我的酒量不是刚结婚那会儿的。开车,没问题。”

晏初晓没言语,先一步走出去。

在墙角,她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原来是六师兄。看见晏初晓时,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和她单独说,当瞥见一旁的江湛远时,又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师兄,放心吧,今晚我爸没顾得上提你的事,也没生气。”她惊魂甫定道。

“哦。”俞少勇不好意思道,“小师妹,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别的事,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看他说不出口的样子,晏初晓才明了他的心事。没顾得上江湛远,她就拉着六师兄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她开门见山道:“你是想问关于雨薇的事吧?”

六师兄神情黯然:“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能理解他的心情。六师兄这么多年没结婚,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还牵挂着雨薇。可是雨薇已经嫁做他人妇,很幸福,他再挂念也于事无补。不想让他还抱有希望,干吊着,晏初晓干脆实话实说:“雨薇,过得很好。市长丈夫对她不错,生活宽裕安定。哦,对了,雨薇怀孕了,过几个月就能生个小宝宝。孩子有了,她应该什么都不缺了吧?她现在,很幸福。”说这些话时,她特别留意了六师兄的神情。

他很平静,仔细认真地听着那些来自还爱着的女孩只言片语的消息。俞少勇很满足,诚挚道:“她过得好,我很替她高兴。谢谢你,小师妹。”说完,他转身欲走。

“六师兄。”晏初晓叫住他,规劝道,“师兄,你也别吊着了,放下雨薇,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吧。人,总需要伴的。”

“嗯。”俞少勇依旧背对着她,应道。

坐在车里,晏初晓久久地沉默,仍在想刚才六师兄的事,他不是这么容易放下的人,一定还牵挂着雨薇。那她该不该把六师兄的近况告知雨薇呢?

正走神间,江湛远蓦地来一句:“最近,很多异性对你感兴趣啊!”

“不错,我本来就招异性感兴趣。”她坦然,顺便开玩笑,“所以常常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少臭美。爸说你小时候在跆拳道馆和一大帮男生整日厮混在一起,他早已把你当男孩子养了。”他嘴角浮起笑意,“你啊,的确麻烦,常常在跆拳道馆里称王称霸,踢遍天下无敌手,简直成混世魔王,跆拳道馆一害了。”

“说什么呢?”她不服气。

“这些都是爸爸说的,你别怪到我身上啊。”怕她动手动脚,江湛远赶紧息事宁人地澄清。

车子经过他们以前住过的公寓时,江湛远迟疑地问道:“你,要不要回以前的家看看?”

家,他用的字眼是家,不是房子。晏初晓心情有点复杂。透过车窗,她远远地看见那套黑夜中的房子,在昏黄的路灯和重重树影遮盖下,像极了一双倦怠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有灯亮起,眼睛失去了穿透黑夜的光亮。她惆怅道:“去吧,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去了。”

摸黑到了房间,晏初晓第一反应是摁亮灯,却被他制止了:“不要开灯。”

“是屋里没电了吗?”她稍稍惊诧。

“是不习惯。”他的声音带着忧伤,“我习惯了半夜在黑暗中来这儿。”

的确不习惯。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他突然说出这些有质感柔情的话语,她不习惯。晏初晓将目光投向屋内,幸好今夜有月光,如水般淌进来,照亮了屋内的家什,也让屋子霎时有了生气。

虽然这间屋子的布置和摆设都是很多年前经过她手的,然而此刻晏初晓却像个新鲜人,饶有兴致地摆弄这,摆弄那。甚至,她像第一次知道屋子内有架史坦威钢琴般,兴致勃勃地掀开琴盖,敲了几个音符。

她刻意着漫不经心,漫不经心地看着很多年前帮他削的铅笔被他珍藏在橱柜里,取代了那瓶1999年份的葡萄酒;漫不经心地看着被她差点养死的仙人掌已经抢救活,静静地蹲在窗台;漫不经心地看着钢琴上随风翻开的五线谱本子,有一页令她记忆深刻,五线谱上有一朵九月的桃花,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像是一块粉红的胎记长进五线谱中……

她要漫不经心,毫不介意。她告诫自己,这些琼瑶阿姨的招数决不能感动她;什么小轩窗,正梳妆,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看不懂,也不稀罕。

最终,她无法做到漫不经心。她电光火石般看见那辆“飞鸽”见鬼般回来了,静静地发亮着。它寂寞地抵着墙,像是被时光老人封存的梦想,无法载着他们去远行。

往事如同一些飞不远的鸟,在眼前盘旋着乱纷纷落下。她清晰地记得去新疆之前,她特意将它推到旧货市场,没有卖,就当舍弃般随意转赠给别人。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她面无表情问道。

“可能是缘分吧。你走后我常常去曾经你爱逛的旧货市场走走。呵,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他说着,唇上露出一弯微笑。

月光的影在墙壁上迭迭地流。她看见他的眼睛渐渐明澈起来,像一个月光下的潭,网着一抹幽蓝。

“我一直想着我能找回这辆自行车,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回你,找回我们曾经所拥有的美好。初晓,你走后,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把人生中唯一的快乐弄丢了。原来有些记忆是如此美好如初,如此刻骨铭心,我舍不得忘,也忘不了。你回来了,我表面上装着漫不经心,和你百般斗气,其实那些都是假的,只有在夜阑人静,不经意间想起那些和你在一起的美好片段,我才恍然大悟,对你的爱已经长进了我的身体,无法割弃,生生不息。”

他脉脉含情的话语在黑夜中有着夺人心魄的魔力,就像暗夜中开放的曼陀罗,香气浓郁蛊惑,同样让人无法割舍。但是曼陀罗闻多了,也会中毒,甚至毙命。

晏初晓古怪地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置若罔闻地笑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她陡然远离他,快速走到墙边“啪嗒”一声摁亮了灯。她清楚在光明中他无法像刚才那般信誓旦旦,那般坦言直诉对她的爱。有一些话语,算是谎话吧,他只适合在黑暗中说。

灯亮了那一刻,他稍稍错愕了下,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冷淡。他的脸,像是沉船后平静的海面,刚才的不平静,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样,很好,是他。

她有点感谢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这盏灯像透了张爱玲笔下的《封锁》,“叮铃铃铃”摇着铃,封锁开放了,灯亮了,封锁期间,黑暗当中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他们刚才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他将目光一截一截地收了回来,漠然地问道:“你总是这么冷静,这么收放自如吗?”

“算是吧,我只知道我不会再醉了,也不再相信醉话。”晏初晓冷静道。

听到这句话,他蓦地抬头,苦笑道:“是醉话吗?在你的心中,我刚才所说的都是醉话?”

“对,是醉话。”她肯定道,“对我说,我会把它当做醉话;但是对那个女人,我相信那是真心,她会感动的。”

这番话掷地有声,果决无情,有如她明刀明枪的性格。江湛远失神地望着她,望着她平静地将他对她的留恋斩草除根,剁成肉酱。他的真诚,他的爱慕,此刻在她的心里只是醉话,当不得真的。她应该把他刚才的真情流露,真心告白当做一个笑话吧。

晏初晓默然地陪站了一会儿,觉得适可而止,便理智地转身欲离开。

然而,他不让她走。江湛远快走几步,截住了她,顺便愤然地关了灯。

黑暗中,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头垂下来,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她是她,你是你。晏初晓,你不能这样糟蹋我的感情。”

糟蹋感情?这几个字眼直令人她觉得好笑。她不曾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大本事,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如此实力,如此资本去糟蹋感情。在感情的世界里,一直占上风,一直常胜的,不是他么?

晏初晓突然有了一个报复的念头。不知从哪里涌上一阵冲动,她不管不顾地搂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反正是黑暗,有什么不能做的。

江湛远没料想到她会有如此大胆举动,刚才明明她对他的爱是丝毫不动心的,她是如此铁石心肠,不给他任何机会,就将他一股脑地否决掉。

来不及想许多,他只觉得唇齿相接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从头顶倾泻到脚底,又从脚底倒灌到天灵盖。多年来他冰封住对她的思念哗然被此刻的激情给融化掉,他欣喜若狂,情难以自禁,捧着她的脸,将她的主动化为自己的主动。

从她出走到今晚,他幻想过很多次能这样真切地抓住她,重新拥有她,可惜醒来后,都是梦。他的思念,像一叶孤舟,从夜海里闯进来,孤棹击碎了湖面,也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现在,此情此景,他怕也会像幻梦般烟消云散,划过他内心的平静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去。他想好好抓住这一刻,和她永远好下去。天荒地老,他开始信这个词,也有自信自己能給得起。

长久的口鼻对接,让晏初晓喘不过气来,心跳急骤呼吸短促。感觉时机到了,她陡然收住自己,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江湛远吃惊地看着突然大变的晏初晓,轻轻地问道:“是我弄疼了你吗?”

难以置信。黑暗中传来她轻笑一声,接着是让他美梦破碎的冰冷的话语:“感觉不错,原来在黑暗中做什么事都能这般水到渠成,得心应手。”

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森然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来自他心心念念的初晓之口。此时的他极度想看清她的样子,看清她说这番话的神情,迫不及待地,他摁亮了灯。

晏初晓淡然地笑笑,若无其事地问道:“终于不习惯在黑暗中了?”

“什么意思?初晓,你……”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被心爱的人甩了一巴掌。

她镇静若常,谈笑风生:“没什么意思,只是一时感慨原来在黑暗中说醉话没什么难的,蒙蔽自己的心只需要把眼睛一闭,就能轻而易举做到。很奇怪,年少时沉醉的男女之间的把戏,现在不过如此……”

他全身冰凉地听着,真的领略到,万箭攒心是怎样一种疼痛。那个冷兵器时代的词,真是凛冽。

“为什么?晏初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他牙齿打颤,迭声问道。

江湛远猛地捉住她的肩膀,语气凶狠道:“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不爱我却玩弄我,看着我在你面前半死不活,一文不值,心里高兴吗?特别有成就感吗?”

“对,我很高兴,特别有成就感!”晏初晓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报复道:“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不被人相信的绝望吧!我告诉你,江湛远,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像今天你说的情深款款的话,我只会当醉话听!”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三个月的约定?又是在折磨,报复我吧?”他失常地笑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欲罢不能,死死纠缠?”

她没有言语。又是一轮折磨,报复,她不知不觉又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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