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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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乡明-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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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失去的已经太多,所以至多只能说人生也并非不快乐。
真没想到曾经拥有那么多,曾是那么富足,否则,又如何可以失去那么多。

23、正常
医生说:每一个健康的人都是一个奇迹,信焉。
各式各样的怪病都有,光是眼睛就叫人担心。
有些孩子外表并无异样,可是不能阅读,因为控制眼神经的某部份脑细胞不能正常操作,小孩看到书本上的字是跳跃混乱的,以前家长以为孩童无心向学,今日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孩子在五六岁时近视,往往叫家长痛心,据说,某名校一年级四十名学生已约有三分一患近视。
幼童不能辨认颜色,又怕他们是色盲,直至他们说“我不要绿色气球,我要紫色”为止。
还有天生的散光,也需镜片矫正视力。戴眼镜的孩子,往往被其他儿童讥笑为四眼儿,生活痛苦。
一种严重遗传病,会令患者双目渐渐变盲,因是神经并非视网膜失效。
也有孩子微微斜白眼,仪容已经略为受损。
一个什么都正常的孩子是天赐安琪儿,倘若还有爽朗性格,更是锦上添花,夫复何求。
五官四肢功能健全,已是项幸运,孩子只要健康,是否天才,并不重要。

24、记忆
原来,我们的记忆亦即等于我们的生命。
失去记忆,即失去所有。
伤心的时候,真宁愿失忆,忘怀一切,从头开始,没有痛苦,岂非美事。
故此小说或电影中,常有漂亮失忆的男女主角,哀伤彷徨,待亲友帮他寻找失去的自己。
可是,真相却从来不是这样。
有一种最最可怕的遗传性疾病,叫爱兹咸玛症,即老人痴呆病,就是关于失去记忆。
渐渐连伴侣子女的名字都不记得,连说话走路也忘记,回复到混沌一片。
无论患者病前何等英明神武,才华盖世,到头来,一无所有。
医生提醒诸人:“忘记把车停在什么地方不过是记性欠佳,可是,忘记你拥有车子则是病患先兆。”
有人五十一岁便验出有病,患者如走进一间房间,关上门,房外一切,与他无关,全部遗忘。
正常人一直想,那许多记忆,要来何用?原来我们不能没有记忆而生活,我们一生,皆为记忆努力,我们是记忆的奴隶。

25、得意
莫谈得意事。
得意事都不能谈?由此可知,做人不易,诉得苦多,惹人憎厌,叫人看低,细述功绩,更不讨好,炫耀肤浅,会令失意人黯然神伤。
既然什么都不能讲,朋友少一个比多一个好,渐渐无话可说,也不再交际。
有些人心直口快,不怕招忌,一于先威风了再说,酒色财气,他均独占鳌头,他人统统是陪衬而已,奇是奇在,数十年下来,也什么事都没有,旁人听过算数,仍然同他做好朋友,任他吹牛。
有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明明低头疾走,从来只管本份,却惹来无数明枪暗箭,声声讽刺,也是怪事。
什么叫得意?真有,也自己开心算了,何用数出来,孩子考第一?可是高材生到处都有,加了薪水?可是陈大文张家明加更多。
说来作甚,不如讲讲香港前途,以及九七后楼价上落问题,把私事撇老远,切忌以自身作例,一味不相干,才配做交际专家。

26、忠告
会打架的人最佳忠告往往是不要打。
一起冲突,必然两败俱伤,你要陷敌人于险地,你自己也只得跟着下泥淖,这是干什么呢。
你拿绳子去拴他,绳索另一头在他手中,他走投无路,必定奋力抵抗,到时胜利的也未必是你。
大至两国相争,你看越战就知道了,数十年后,疮疤仍未愈合,鲜红地淌出血水来。
小至跑去做人家夫妻间的插曲,白白消耗青春时间精力,半生纠缠下去,赢了比输了还惨,请看仔细,那件货色,真的是阁下想要的吗,只怕日后想清想楚,倒贴你一百万美金你都不肯收录。
微至打笔仗,唉,一天到晚同人拗撬,人说是,你说非,人努力写,你拼命批评,日后人家名成利就,你就吃零鸡蛋,多么可惜。
甚喜看武侠片,意见也多,评语常常是:“话太多了,为什么还不动手?要杀杀,要剐剐,讲那么多道理干吗,”或是“花招实在太多,完全是不需要的”,最后是“何必同这种人计较”。
由此可知,昔日江湖,同今日社会,守则还是差不多,撩事斗非,成世不过是只打蟀。

27、风光
她为什么会嫁一个那样的人?
上海人有一句俗话,叫“要风光,嫁流氓”。
小白领、公务员、生意人,要多忙就多忙,成日为蝇头小利营营役役,下班回来,累得死脱,换句话说,生活没有情趣。
同大哥在一起,不愁吃喝,这还是其次,他们这班人,工作即娱乐,娱乐时又不忘工作,十分好白相,又没有固定上班时间,随时走得开,收入又好,性格多数慷慨。
身边一大班活泼调皮的手足,大嫂大嫂那样叫,随时听奉差遣,比一队兵还管用,什么都不劳阿嫂操心。
到了这种时候,等闲平凡的男生,已经不能吸引女子注意。
旁人看着,当然背脊凉飕飕,感情能持久吗,该人的良知可靠吗,二人性格完全不同,相处得来吗。
其实在现代繁忙都会中,只要经济条件优秀,夫妻伴侣几乎毋需懂得相处之道,物质大约也可填满心灵若干空虚。
被照顾的感觉非常重要,一次,笑同小老蔡说:“昔日,只道情投意合非常重要,今日,才知道完全不重要。”

28、忘却
是不是累,不是;又是不是疲倦,也不是。
是否伤心,也不对;那么,是不是气恼,非也非也。
是什么使一段感情褪色到完全淡出?
是天然的忘却。
最新进电脑有忘却功能,一件讯息,久不为主人所用,会自动洗掉,腾出空间给新资料。
人脑当然一早有此功能,感情一定要像银行户口,有来有往,才叫活跃户口,不动户口,宜三年内自动取消。
留着干什么,互相不通音讯超过一千个日子,一封信一张卡片一个电话也无,对方大概无心继续友谊,世上并无特别热情的人,你若无心我便休,一笔勾销。
你忙,我也没闲着,你不屑做表面功夫,我也正同你一般梗直,祝贺你前途似锦,大展鸿图,再见珍重。
单程路不好走,写专栏当然是希望听到读者掌声,否则做得那么辛苦为的是什么,朋友之间,自然要彼此尊重,定期通个消息。
同邓伯母、郑伯母等人虽久不见面,可是却不久笑谈几句,十分愉快。

29、金发美女
少年时看了太多荷里活影画戏,误会外国一定有许多碧眼金发女郎,肤光如雪,身段惹火。
直至跑到外国去住,才发觉金发美女之少,同黑发美女一样,是地球上的罕有动物,美女与俊男堪称是天下最难得的一种人。
洋女子天生金发绝无仅有,幼时金发随着年岁渐渐变成一种暧昧的耗子棕,且多数油腻,发质也较稀疏,故此发明无数美发用品来弥补。
在街上看到的金发十之八九漂染而成,且染得坏,深色发根出卖原本的咖啡色,十分邋遢相。
身段在十五六岁时倒相当不错,日后仿佛如吹气球,一年比一年大,又天真地喜穿小几号的衣服,爱暴露,泳池里浸满河马女士,你让华裔女性胖成那样,是不大可能的事。
怎样说,都觉东方女性经看,不美,也多少有分秀气,在香港那样都会出身,没吃过猪肉,全见过猪跑,泰半落落大方。
头发常乌,皮肤细结,皮相历久不变形,衣着又时髦得体,一般华裔妇女外型均非常得体。
金发美女则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出现。

30、口红
比穿华服更有效,万试万灵。
一搽上口红,就比较获得尊重。
幼儿会仔细凝视涂上鲜艳口红的女士,表示好感,愿意接受拥抱。
售货员见到客人有红唇,立即满面笑容前来打招呼,仿佛认定这是一个舍得消费的人。
到了银行区、市中心,口红更是少不了,不化点妆,像是无心过活,最简易的添妆,便是花十秒钟搽上口红。
也得花点心思:豆沙色永远最安全,黑玫瑰紫再流行,大抵不适合家庭主妇,银粉红色只有涂在十八岁的小肿嘴上才好看,亦不必考虑……
小友皮子雪白,大有资格在口红上翻花样,橘黄色、大红、浅紫,全有,一日,忽然搽上柚木地板那样的深咖啡,叫人看了不住眨眼。
一种不脱色的新牌子实在值得捧场,它是真的不会褪到茶杯或吸管上,不过吃完螃蟹,也得补一补。
在所有化妆品中,口红销数最佳,每个妇女,都起码拥有三四管口红。

31、真难
出来走,笨是不行的,世人都讨厌笨人,不该做的都做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遭了白眼,还诸多抱怨,哪能不讨人嫌。
可是,头脑太活络,成日价钻来钻去,无缝不入,稍尝甜头,又沾沾自喜,作骄之同侪状,也同样不受欢迎。
是有这种人的,有点小聪明,利用得很好,两度散手又颇有变化,便卖弄西洋镜,无处不在,曝光过度。
那样不懂得收敛,自然还是不够聪明,又比笨人更加危险。
江湖上,谁是谁,一目了然。
谁的那套作风虽然你我不敢苟同,可是人家已经名成利就,大抵也还是可行的,少说话多做事一直是上佳忠告,宣传极之难做,弄得不好,一下子沦为小丑,不如节省时间精力埋头苦干。
真难是不是,精又不是,蠢又不是,凡事过了头都不如中庸之道。
连红顶白都需做得含蓄,还有,老板说什么,既不能反对,但每事赞同,也要做得恰到好处,工夫未到家者,宜维持缄默。
难得不得了。

32、时间表
一位太太说:“起来得早,时间真经用”,满心以为碰到同志,十分喜欢地答:“可不是,您几点起来?”
她说:“今早十点起床,不知办妥多少事”,嗄,十时?
顿觉失落,又系一场误会,不要说十时,七点半才醒已经万事来不及做。
最理想是五时起床,两个半小时内完成稿件,梳洗完毕,唤幼儿起床服侍她上学。
待她走进课室,回来打理家务,然后接了放学,一起去游泳、逛街、喝下午茶。
转瞬一日,弹指间又一年,天天这样黎明即起,不过勉强赶得及杂务,周末透口气,礼拜一重头再来,从来没有大假。
偶然一日闹钟忘了响,睡到七时,已经阵脚大乱,大喊救命。
为什么这样忙?你若见过那种无病呻吟日日喊闷晚晚失眠的富贵闲人,你也会设法找些事来做,填塞每一分钟。
况且,有付出,必有收获,上述一切,统统不是义工,如无得益,谁耐烦手忙脚乱。
友人周末有空,结伴驾车南下去看歌剧,不知多热闹,比我更忙。

33、老了胖了
女星到美加登台,感慨移了民的老朋友统统老了胖了。
这话令她的多年老友们嗤一声笑出来,因为彼此彼此,大家均有同感,他们也正在纳罕,怎么女星那么一大把年纪如此粗的腰身居然还有兴趣又跳又做。
所以,这真是丈八灯台,照得到别人,照不到自己。
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不老之人,无论住在哪个洞天福地还不是一样老下来,退休人士的老皮老肉固然不甚雅观,可幸不用登台载歌载舞自暴其丑,真是,他们没揶揄她,她倒来讽刺人。
有些人觉得太瘦不好看,父母也都希望孩子身上有肉,男人喜欢略为丰满的异性,还有,中年人仙风道骨,也有碍观瞻。
胖不胖纯是私事,当事人不觉得有碍健康,亦即无妨,况且,人人既胖又老,映得女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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