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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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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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又过了一会儿,丛碧人虽然还有神志,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的世博直觉要打120,但是他神使鬼差地打了芷言的电话。  
  当天夜里,闻讯赶到医院的叶妈妈报了警。  
  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芷言也还是一身睡衣,她说叶丛碧是她的客人,突然犯病,她也只好叫庄世博拨打120,而自己冲出去买药,但是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由于事情来得特别突然,庄世博有点懵了,而且一时半会儿总也回不过神来,警察走后,他也只是枯坐着发呆。天色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对于世博来说,这一夜真有一年那么长。芷言站在他的身边,道,哥,你要振作一点。世博自语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我害了她?芷言道,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发生了,叶丛碧就是我的客人,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意外。  
  芷言说话的语调镇定,神情井然,但其实她的内心也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冲撞,毕竟人命关天啊,而且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死在家中,这是无论如何解释不清的事,更何况世博的特殊身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但危机已经出现了,她也只能面对。这便是她性格的另一面,越危急的时候她越冷静。  
  芷言对世博说道,你现在就到王行长家去一趟。世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上班了。芷言道,你现在就去,在他的家门口等他,第一时间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让他从任何其他途径知道这件事。又嘱他跟王行长请假,把今年的假期全部用了,尽快暂离这个是非之地。  
  世博道:“我不能走,丛碧还没有火化,我走掉了算怎么回事?”  
  芷言冷言相向道:“那你想怎么样?给她守灵,还是把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再去一遍?”  
  世博绝望道:“就算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现在她人都死了,你还不能放过她吗?!”  
  芷言突然厉声道:“你少给我讲这些文艺对白!都什么时候了?撇都撇不干净的事,你倒在这里煽情。”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寂中,他们都意识到了目前最危急最莫测的情况是什么。隔了一会儿,世博才道:“我这么突然走了,警察会不会怀疑我?”  
  芷言道:“怀疑你什么?刚才的笔录是我签的名。”  
  世博看了芷言一眼,转身离去。事实上,他的脑袋里混乱如麻,所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已经模糊不清。他也只能按照芷言说的去做。  
  这一则带有好莱坞式传奇色彩的新闻不可能不引起轩然大波。电视台的人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都说从来不知道叶丛碧有什么哮喘病,年年体检人也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病死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叶妈妈解释说,丛碧的确从小就有哮喘病,只是一直坚持吃中药,病情也就控制得还可以,再说现在找一份工多难,竞争多激烈,谁敢承认自己有病?丛碧每回去看中医,也都是化装化名开的药。但是就算她有这个病,发作了也不至于死在别人家里,肯定是报120报晚了,才会回天乏力。叶妈妈的亲属一个个都骂她笨,说你怎么知道不会是谋杀?借着丛碧发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难道那个有钱佬真的会娶丛碧吗?你发大头梦都不要发得这么离谱。  
  叶妈妈被说得没了主意,就真的去了公安局要求立案侦察,公安局说,立案要有依据,必须先对叶丛碧的尸体进行解剖,确认她是不是被谋杀。叶妈妈没办法,就同意了法医做尸体解剖。  
  新闻记者一天一天地堵在银行的门口打探消息,他们怎么会相信叶丛碧仅仅是庄芷言的客人?这不是太可笑了吗?庄世博跟他的老婆分居,他所居住的小区保安都见过他跟叶丛碧出双入对,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庄芷言的托辞只能是姑妄听之,必定另有隐情可供大众消遣。王行长对这样的局面很是生气,说庄世博真的是到外地出差去了,你们再等下去毫无意义,而且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公安局去查,你们不要乱猜乱写。银行方面见王行长发了火,就多派了保安严防死守。  
  至于银行内部,当然也是议论纷纷。郎乾义的心情比较舒畅,当晚就和屈爱春去喝酒,郎乾义道,庄世博那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闹出一个大头佛来?屈爱春道,中国的事,有时候还真不是比谁更聪明,而是比谁更平庸。郎乾义道,你说得对,我也最讨厌他总是喜欢出其类,拔其萃,就他与众不同似的。屈爱春叹道,每个人都是被自己的优点杀死的。郎乾义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挺同情他的啊。屈爱春不以为意道,我同情他干什么?  
  庄世博请了假之后,买票去了敦煌,倒不是想寻回他少年时代的考古梦,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是移情别恋,过去的梦想在今天看来,既不着边际,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和伟大,更何况彼时彼刻也没有那份兴致。只是他觉得,恶劣一点的自然环境会让人的情感和神经都变得粗砺和麻木一些,这样或许对他是有好处的。  
  叶丛碧的尸检报告终于出来了,结合叶妈妈提供的看诊病例,叶丛碧属于外源性哮喘,对于致敏源非常敏感,而在她的胃里发现了鲜笋的残留物,但鲜笋磨得极细,估计是在汤羹里,所以使患者难以发现而吃了较多。法医说对某些人的体质来说,鲜笋的毒性是很大的,叶丛碧的情况很可能是食物引发的哮喘,症状也会来得相对激烈和凶猛,而哮喘急性发作时,支气管出现严重的慢性发炎,使周围的小型肌肉对发炎的反应过度敏感并且产生痉挛,导致严重的呼吸困难。  
  这时的患者应该立即吸人支气管扩张药物,但对于非常严重的哮喘发作,定量气雾剂实际上是不管用的,必须马上接受医生的治疗,输氧和打肾上腺皮质素,稍有犹豫都可能延误抢救的时机。但是叶丛碧身上没有一点他杀的疑点,脖子和胸口的一些抓痕也只是感到气闷时她自己抓伤的。至于说到报120是否及时的问题,对于没有医学常识的人来说很难强求,而且庄芷言一再解释是叶丛碧自己不让报120的,她说自己能缓过来。  
  不过尸检又有另外一个发现,那就是叶丛碧已经怀孕了。  
  尸检没有问题,公安局不予立案。 
  但是丛碧已有身孕的结果,大大刺激了叶妈妈,她坚信亲属们的分析是对的,女儿有了身孕,男朋友又不想结婚,他怎么可能不延误抢救时机呢?于是叶妈妈找了律师,使得该案成为刑事自诉案件。  
    
  十五  
    
  一连数日,阴雨濛濛。  
  深灰色的天空沉得很低,仿佛没有楼房和树木,它就会像一块破布那样塌下来似的。下班之后,净墨决定去探访叶妈妈。  
  境由心生,以前净墨到这里来,真不觉得这座简易楼是如此的破败,残旧,随着木质楼梯的吱嘎作响,净墨的心境更加沉闷。丛碧的房间里一切如故,但是一切又都失去了生机,呈现出喑哑、空洞的气息。桌上放着一张丛碧放大的照片,她身穿一件白衬衣,脸上露出只有新闻女主播才有可能具备的经典笑容,那便是似笑非笑,端庄美丽。但是黑框赫目,又让人感到极大的压抑。  
  叶妈妈抱着净墨哭了,她说道,我早跟她说过,不如跟着你一块好好过日子,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净墨无语,心想,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早知道?人只要活着就会起心动念,又有谁会想到波澜不惊的好处?叶妈妈又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大堆亲戚过来吵过一轮以后,散了,走了,再就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所以叶妈妈抓住净墨的手不放,说只有你才是好人。  
  净墨问道,那个叫庄世博的人没来看过你吗?叶妈妈无奈道,他们好的时候都没来看过我,现在还不是有多远走多远,哪里还会来看我?净墨道,可是他们毕竟好过啊。叶妈妈道,好什么好,如果是你,丛碧她还会死吗?  
  屋里的灯很暗,但也看得见叶妈妈的头发是花白的,她这样一个爱美和自我的人,所有的寄托和希望都在女儿身上,面对巨大的打击,她有一点痛失至亲之后才会有的灵魂出窍般的醒定和神经质,却又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存在。净墨的伤感油然而生,他说道,叶妈妈,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帮你做点什么。  
  叶妈妈道,你来得正好,不然我想来想去也还是会去找你。净墨道,什么事?叶妈妈道,丛碧的官司,律师说了好几次要证据,可是我整不了丛碧的东西,一进她的房间就只会哭,一直哭到昏天黑地。净墨道,那我来整理她的遗物,对律师有用的东西我会放在一边。叶妈妈道,你真的不忌讳吗?净墨勉强笑道,我没事。叶妈妈又说了一遍,早知道,就跟你一块好好过日子。  
  净墨在丛碧的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他想,爱情为什么没有生死呢?如果爱情也会死去,那人是不是会轻松很多呢?  
  自分手之后,净墨始终都在跟自己做斗争,他希望能把跟丛碧在一起的短暂的感情之事放下,但他好像根本做不到,尽管他表面上还是那么散淡和不羁,但他一直都能感觉到内心深处那种不弃不离的隐痛,以至于听说丛碧过世的消息时,整杯的热咖啡打翻在自己手上,可他既没感到烫,也没感到痛。  
  净墨打开丛碧的抽屉,他翻来翻去,除了那些女孩子常用的香水和首饰之类,他翻到了许多丛碧和庄世博的照片,照片上的叶丛碧看上去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另外,在一本日记本上,丛碧详细叙说了自己坠入爱河的甜蜜和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当然也有相当的篇幅记录了庄世博的犹豫和为难,其中几则日记有字句模糊的地方,显然是被泪水打湿的。  
  这时已是深夜,净墨对纸上的丛碧说道,你若有什么冤屈,一定记得托梦给我,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约摸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净墨伏在案前睡着了,可惜一觉无梦。  
  早上,净墨决定直接去上班,就在丛碧家中洗了脸,吃了叶妈妈做的早饭。他把一个纸包交给叶妈妈,道,这些东西你就不要看了,省得伤心,直接交给律师好了。叶妈妈答应之后,一直把净墨送出家门好远,说道,你若有空,就来陪我坐坐,省得我一个人总是瞎想。净墨离去之后一直不敢回头,生怕自己落下泪来。  
  过了几天,让净墨感到意外的是,丛碧真的给他托梦了,梦中的丛碧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丛碧说道,净墨,你不必为我操心,我走的那天的确是因为喝了太极素玉羹,这个汤是用荠菜、鲜笋和香菇磨成粉末制成的,所以能形成太极图案,荠菜是阴,鲜笋是阳,香菇是调味用的,否则汤味不会那么清甜,我一时疏忽,并没有吃出笋味来。病情发作的时候,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我那时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到了医院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医生?自己能不能用药?总之这件事还是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净墨在梦中道,我心痛就心痛在你的无谓的痴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别人说话?丛碧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净墨,好,从来就不是相爱的理由啊。净墨无奈道,你我已是阴阳相隔,总不见得你托梦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丛碧道,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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