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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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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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上一本小说的书评很好。你们公司也付给我250英镑。我想,这本小说也会收到同样的稿费。你们不过给我一点小钱,就可以出版我的小说。”    
    他说:“这是原则问题。”他已经点起一根雪茄,同时动了怒气,脸色不善,他放下叉子,停止进食,“我对这本书没信心。我不会出版我没信心的东西。”    
    我说:“你出了一大堆垃圾书。”    
    我猜想他也认同这句话是真的,因为他犹豫半晌,至少,他看起来惶惑不定。    
    我说:“你要是拒绝出版这本书,你就失去我这个作者了。我会去找其他出版公司出书。我再也不会让你出版我的书。这本书不过花掉你250 英磅而已。这顿午餐就让你花了30英镑。”    
    米契秃顶,可是头颅一侧还残存那么一撮发束,他将这一缕幸存残发梳过他的光头,伪装乌丝表相。现在,这撮潮湿、多事遮顶的鬈发滑落一旁,悬荡在他耳朵一侧,活像哈西德教派奇异的鬓角卷发。他看来狼狈无助。    
    他说:“要是你能够改变我的立场的话,我就出版这本小说。”    
    “那么,这样就够了。够了。算了──把我的手稿还给我。”    
    心情恶劣透顶,我还是用完午餐,跟着他一道儿走回办公室去取原稿,一路上蠢念暗动,想把他推到车道上去撞车。他把原稿找出来还我,看起来还是惊异不平,我的怒气或多或少还叫他尴尬。    
    我找了另外一个出版公司,不过,同时间,也认真地思索,我怎能单靠写作维生呢。我跟维迪亚和盘托出。他请我一块儿上查林十字饭店茶叙。    
    他说:“你应该先让我看看你的书的。你怎么没让我先看过呢?”    
    “我不想拿自己的问题让你烦心。”    
    维迪亚说:“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他还能说些什么比这更真实,或是更加善意关怀的话呢?八年来,他还是站在我这边,对我还是这样善意祝福。    
    “他把稿子交给威廉·崔佛看。崔佛显然也不喜欢这本书。”    
    “威廉·崔佛算哪根葱啊?”    
    我就需要这个,维迪亚一惯无情刻薄的轻蔑不屑。    
    “他什么也不是,”维迪亚冷冷地说道,“我刚刚出道的时候,也碰过同样的事情。朵奇叫我把书先搁在一边。那本书就是《米奎尔街》。他不知道该拿那本书怎么办。本人的作品至今还是会接到一些愚不可及的评论。”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他们资质平庸,性好撒谎,低三下四,而且愚蠢无能。这就是他们做这种事的原因。”    
    他真的发火了,气得不能接续谈话。他啜了口茶,转眼观望其他茶桌旁的人物。他看到一名大腹便便,行将临盆的太太,缓缓地穿过这个简陋寒伧的茶室,她不时坐在椅子上撑住自己,一手扶着下背部,保持平衡。


第二部:作家的作家退稿与畅销书(2)

    “在我看来,世上最丑陋的光景就是女人怀孕了。”    
    他这么说话让我惊讶不置。我无言以对。他将目光从那女人身上移开。    
    我说:“我又有了个写书的主意。”    
    “说来听听。”    
    “一段长途火车旅行。”    
    我接着解释道,我在维吉尼亚的时候,读了马克·吐温的《绕着赤道跑》,那是一本已经绝版,名不见经传的旅游书,可是,书中错误的地理推断,以及旅途上偶发的小事故,却可爱得很。我喜欢马克·吐温快活的玩笑,还有长途旅行。这本书除了他的旅行以外,就没别的了。对话占去了大半篇幅。吐温没打算装出见识广博的样子,他对行旅间经过的国家──澳大利亚、印度与南非等等,还有其他许多国家──往往一知半解。    
    “我已经先查过地图了,”我说。“我可以从维多利亚车站出发,先到巴黎,到伊斯坦布尔──再到阿富汗边境。接着就到开伯尔隘口了,再搭火车贯穿印度。缅甸也有铁路,泰国也一样。我可以再搭火车遍行日本,最后搭跨西伯利亚火车回来,再将这段旅程写成一本书。”    
    维迪亚说:“那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他认真地专注思索着,想要找出漏洞或是任何可疑之处。这个主意实在太过单纯,单纯到找不出缺点。从伦敦搭火车到日本再回来:怪的是,过去怎么就从来没人尝试过。    
    “我打算9月动身,”我说。“我预计10月可以到达印度。那个时候,印度的气候怎么样?”    
    “嗯,不错。”    
    他看来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我的书,我的旅行。他看到了些我没看到的事情──我可以从他的反应判断。他知道这是个绝妙的点子,可是,除了点子之外,他还看到更多。他已经预见一本叫好又叫座的畅销著作了。    
    “你觉得,我到了印度该去拜访些什么人呢?”    
    他思索片刻。他皱起眉头。    
    “你自己会找得到门路的。”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多年以降,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不情愿给我帮忙。不过几分钟以前,他自己还在讲“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你在印度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介绍我认识呢?”    
    近年来,他去了印度六七趟,还在当地待上一年。他写了多少次印度。印度一直是他着迷不放的主题。他对印度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到德里的时候,或许可以去看看嘉柏瓦拉太太吧。”    
    一边听他讲话,如此勉为其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我心里暗暗起誓,我绝对不去拜访这位茹丝·普拉瓦·嘉柏瓦拉。    
    他说:“你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这一次,他话中有话,语调略带自怨自艾,几近憎恨,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测到这层情绪。仿佛在怨叹我即将背离舍弃他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个火车旅行的主意,可是我在百无聊赖,绝望无助之中想出来了,我想要赶紧找本书写,好跟出版社讨一点钱,如此迫切需要有如燃眉之急。    
    账单送到我们桌上。我掏钱买单,我还付了小费。维迪亚视若无睹。即使账单折成最精美的日本纸艺作品,盛在最昂贵的精致瓷器上送到他面前,他还是不会看见。这是他的生存之道,账单来去,绝对不落他法眼。偏偏,他还是一脸嫌恶。    
    维迪亚语音不悦地说:“这家饭店以前还挺隆重的。”或许,他的不悦导因于我刚刚泄露的写书想法,“以前,在这里喝下午茶还算一桩特别雅事。本人一度还相当倾倒。”他做个鬼脸,“再也不了。”    
    我启程旅行。1973年9月19日,我从伦敦出发,搭火车到巴黎。我换车再搭到伊斯坦布尔,再换车,取道安卡拉,前往德黑兰,再到宗教狂热分子的圣城麦什德。再继续挺进,穿过阿富汗(搭巴士,而非火车),下行到开伯尔隘口,上行到西姆拉,再搭火车下行到马拉德斯,渡轮过海直抵斯里兰卡。前进到缅甸、泰国与新加坡,沿着越南(轰炸惨重,硝烟犹存)海岸行进,上下日本,乘浮桴于海,抵达纳霍德卡,最后搭上跨西伯利亚火车回家。旅程全程,我都提心吊胆的。担忧自己会遭遇不测,一路上,我有闻必录;我嘲笑自己困窘的处境,叙述笔锋也渗进一丝高烧呓语般的幽默。次年1月,我回到伦敦,还是深感愁云惨雾。我错过了圣诞节。每个人都对我吼道:“你上哪儿去了?”我翻开我的笔记本,写了那本书,将一段段的火车旅途串联成一整段叙述。书名取自坎普尔的一条路名:火车市集。    
    有时候,奇迹也会降临在作者身上,维迪亚曾经这么说过。《火车大市集》就是个小规模的奇迹。我原先毫无预期。我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黑屋》出版上市了──书评颇表敬意──在我完成这本旅行书之后,我又开始写起下一本小说《家族兵工厂》。《火车大市集》在出版面市之前,就已经三刷了,以敷书店通路所需。正式面市之后,旋即成为畅销书。那是我的第十本书。至此,我也认识维迪亚十年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出版印行了一百万字。    
    “(写作是个)艰苦卓绝的行当,”维迪亚说,“不过,也有回馈报酬的时候。”    
    所有的意外收获都是息息相关的。我并没有因为这本书而致富,不过,却足以维生。我偿清前债。仓廪余粮够我撑到下一本书。我终于咸鱼翻身。我再也不必为钱烦恼──免于为钱烦恼的自由,就是我最大的财富。不再苦苦挣扎。我自由了。我三十二岁。    
    而且,至少我了解了,当他写到:“我从来无须受雇工作;我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立下誓言,绝不工作,绝不以这种方式跟他人发生牵扯关联。如此,我获得免于人际揪扰的自由,免于瓜葛枝节,免于树敌,免于竞争。我没有敌人,没有对头,没有主子;我谁也不怕。”这段话的真义究竟为何了。


第三部:维迪亚爵士的影子活在兄长的阴影下(1)

    兄弟是彼此的翻版,这寥寥数字却隐含了一层暗示,“兄弟”、“彼此”,另外一个兄弟。每次见到西华总像是迂回地遇见维迪亚,好像我在不经意之间撞见某个相貌相似,却不尽然一致的孪生兄弟;像是篇潦草涂鸦的草稿,而非精修细琢的完稿定本。    
    手足之间,就是那样。哥哥的聪明才智可以是弟弟的丧心病狂,老大是原创十足的雕塑家,老二就双手灵巧,老三呆头呆脑,丢三落四,老四说不定就是个残忍野蛮的罪犯,甚至还是个狂暴的毁灭者。一家子里头,一个人有成就,附带三四个瑕疵的不良原型。你在胖弟身上看到瘦哥的身影,骗子身上看到艺术家的痕迹。这般广泛的变异究竟根源何处,同枝蓓蕾,开花却姿彩殊异?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过去;而一门兄弟率皆憎怨这些音容笑貌上趋同演进的模糊,因为,诸如此类的肖似之处很容易误导外人。    
    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翻开笔耕兄弟档的历史,冲突屡见不鲜,从自觉感情受损与小家子气的怨叹(“为什么大家都只注意到他呢?”),到兄弟彼此恶性的文学阋墙,杀兄戮弟(“混蛋!看招!”)。兄弟之间,一人一定得屈居另一人下风。只要看看威廉与亨利·詹姆斯兄弟档、奥斯卡与威利·王尔德、詹姆斯与斯坦尼斯罗·乔伊斯、托玛斯与海恩立克·曼、安东与尼古莱·契诃夫、劳伦斯与杰洛德·杜瑞尔──众家亲生手足知性上都有高差分歧,而且,身为作家,他们都徘徊在失心发疯的边缘上。    
    这类的兄弟经常打从出世就有自相残杀的倾向,而他们之间的斗争往往也幼稚无聊,因为,手足对峙时,几乎总会体现一些残存不去的幼稚病病征。兄弟阋墙之际,免不了挖开家族秘辛,如此羞愧门楣地互揭疮疤之后,宽囿原谅都已经无所谓了──伤害已经造成。兄弟斗争文学,是种叫旁观者目不转睛的运动比赛,而敌对双方却不啻于阿鼻地狱,经常传出“他先动手的!”或是“选我!”的惨叫呼号。其中颠扑不破的战况,还包括手足一刻意装出对自己弟兄毫无兴趣的隔膜态度;结果,你一定会对某人钦慕有加,对他的手足又寄予无限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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