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9-一代名士张伯驹:文化高原上的奇峰(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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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9-一代名士张伯驹:文化高原上的奇峰(选载)-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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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们纷纷招呼张爷:“屋里请,屋里坐。”    
    张伯驹先进了荣宝斋,坐下便说:“有一幅《游春图》,此卷有关中华民族的历史,万万不能出境。如果有谁为了多赚金子,把它转手洋人,谁就是民族败类,千古罪人,我张某决不会轻绕了他。”    
    他接着又进了一德阁、德古斋,庆云堂……每进一店铺,都是这番话。    
    张伯驹亲临琉璃厂的消息,在这条一百多米长的街上,像一阵风似的传开了……    
    马叔平院长,其他关注此图的人们和张伯驹等反复研究、磋商,最后请托墨宝斋的马宝山、崇古斋的李卓卿出面,与马霁川洽商此事。    
    马霁川见《游春图》一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他再转手洋人亦很困难,又经马宝山,李卓卿的多次通融,他同意降价让于张伯驹。    
    张伯驹得知后,又喜又忧。喜者,《游春图》不能转手洋人,忧者,《游春图》要价仍然太高。他苦思冥想,坐卧不安,几个时辰过去了,客厅里烟雾缭绕。    
    夫人知道,丈夫吸烟是很轻的,平常一支烟只吸几口就扔掉了,今夜里是烟不离嘴,嘴不离烟。她数次劝他休息,都无济于事。最后一次还没等她开口,伯驹摆摆手,示意她先去休息。    
    “实出无奈,也只能如此啦!”张伯驹自言自语,似乎找到了什么办法。他眷恋地环顾着这套陪伴他多年的房子。原来他打定了卖房买画的主意。    
    张伯驹决定把居住多年的弓弦胡同这所居宅割爱出让。这套居宅本是清宫太监李莲英的旧墅,是北平城内少有的豪华住宅。    
    北平辅仁大学愿出2.1万美金购买,伯驹需款正急,便忍痛割爱。    
    人难免有一种怀旧情绪,自己使用过,抚摸过的东西,无形之中融进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情感,好像有一点自己的魂灵附在上面似的。张伯驹此时就是这种心境。他回忆起与亲人们在这里度过的朝朝暮暮,回忆起与友人在此填词、作诗、作画的情景,泪水依稀挂在眼角和睫毛上。他的脑海里不免浮现出当年自己颂赞这座居宅的词《多丽》:    
    禁城偏,园林旧属中官。彷宫家、飞廊架宇,翠华传驻云■。走黄尘、门喧车马,拥绛雪、花压阑干。骄宠谁伦,恩荣无比,当时炙手焰薰天。自奕局、长安换劫,人世几桑田。空留得、堂前旧燕,解话开元。又今日、异时新主,吟俦重续词坛。绿天深、风摇蕉扇,红日晚、雨打荷残。梦影难留,芳尘易逝,祓愁长应近尊前。更休再、歌骚谱怨,且共惜余欢。人归后、斜阳在树,酒醒鸣蝉。    
    豪华阔绰的一处居宅,作诗填词游览的圣地,现时只好转手他人。伯驹除了有一点怀旧之外,丝毫不惋惜,也不后悔,因为是为了收藏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为了能让这件艺术珍品在中华大地上永存,发出璀璨之光。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张伯驹做出了世人瞩目的惊人之举。他把辅仁大学的2.1万美金兑换成220两黄金,与两位中间人一起欲将全部黄金交付马霁川时,可谁能料到马霁川节外生枝,故意刁难。借口金子成色不好,要再追加20两,不然《游春图》将要另寻新主。    
    愤懑、忧愁、焦躁充溢着张伯驹的心胸,他扫兴而归,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当时,张伯驹屡收宋元真迹,手头拮据,实在不好凑足这20两黄金。夫人问清详情,宽慰道:“不用急,会有办法的。”说着,便向自己卧室走去。    
    她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一包一包的衣服,从箱底层取出一个包裹,一层一层地打开,缕缕金光闪射。她用手抚摸着心爱的首饰,看了一会儿,又一层一层地包好,递与丈夫说:“差人去把它卖掉。”    
    “陪嫁的首饰,怎好卖掉?”    
    张伯驹不禁一声惊讶,进而,又深情地望着夫人。当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夫人竟如此理解自己,卖掉阔绰的园宅她毫无怨言,如今还拿出陪嫁首饰弥补欠缺。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呆呆地望着夫人,默默无语。    
    伯驹卖掉了夫人的首饰,凑足20两黄金,交给了马霁川。张伯驹终于保住了《游春图》。    
    其实,张大千也一直寻觅此宝,几欲收之,但是见伯驹态度坚决,执意要收,只好退而作罢。    
    一个月以后,南京总统府秘书长张群来京打听《游春图》的下落,知已落伯驹之手,便手书一函,差人送至伯驹府上。    
    伯驹展阅:……务必请伯驹君割爱,将《游春图》转让,我,以五百两黄金入藏《游春图》。    
    伯驹提笔复函:“……伯驹旨在收藏,贵贱不卖,恕君海涵。”伯驹强按怒火,送走了来客。然后,他“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夫人闻听,忙从里间出来,细声问道:“哪来这么大的气啊?”    
    “张群拿500两黄金视若等闲,而故宫博物院别说收买《游春图》啊,就连维持正常业务经费也得不到保障,腐败透顶!腐败透顶!”张伯驹气愤地说道。    
    张群愿以500两黄金求张伯驹割爱《游春图》而未能如愿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从内心敬佩和仰慕这位具有民族气节的收藏家。而马霁川知道后捶胸顿足,十分悔恚。    
    张伯驹在回忆收藏《游春图》时曾写道:“然不如此,则此鲁殿仅存之国珍,已不在国内矣!”    
    在那些国政日艰的日子里,国宝随时都有流失国外的可能。因此,张伯驹以阻挠此种事件发生为己任,万不得已时,不惜变卖家产由自己收藏。    
    一日,天津盐业银行经理朱虞生约请伯驹去观画卷,有关穜《秋山平远图》、李公麟《五马图》、黄庭坚《摹怀素书》和米友仁《姚山秋霁图》卷。伯驹见之,四卷皆系精品,便问:“何人送来?”    
    “刘可超以四卷欲向本银行押款两万元。”朱答。    
    提起刘可超,伯驹顿悟,他愤然地说:“这全是那40件之内的!”    
    朱经理疑惑不解地看着伯驹。    
    张伯驹告诉他,溥仪出宫后由日本使馆移居天津日本租界张园时,日本人想以两万日金得到宋梁楷卷。这件事由当时的陈宝琛(太傅)经手。事成之后,日本某侯爵又想以日金四万得李公麟的《五马图》卷,献给日本天皇。这时,溥仪愿以40件书画售日金40万,而《五马图》则不索价,献给日本天皇。此事又是陈宝琛经手。这时陈宝琛趁机将另40件书画给了外甥刘可超。伯驹刚见到的《秋山平远图》等四卷,便是这40件之内的。    
    朱经理听后恍然大悟。    
    “以后凡是刘可超送押的书画,我都来观看,并将多方筹措资金,尽量收之,你可从中通融。有一条要保证,切切不要使珍品流往国外。”张伯驹嘱托朱经理。    
    朱经理也很帮忙。当时,《秋山平远图》开价5万元,《五马图》开价3万元,《摹怀素书》和《姚山秋霁图》开价各两万元。押款两个月后,刘归还1万元,取走了《五马图》。接着刘以《秋山平远图》和《摹怀素书》向伯驹押款5000元,半年以后未还,伯驹以收藏《摹怀素书》了结,《秋山平远图》则退还。经伯驹鉴定,《秋山平远图》系纸本短卷,后有金章宗明昌御览玺,绫隔水,高士奇跋,江村秘目注,不真自跋,但出自宋人之笔是无疑的。    
    朱经理殁后,所藏的方从义《云林钟秀图》、文徵明《三友图》、王翚《观梅图》、蒋廷锡《五清图》、董邦达《山水》五卷,伯驹全部收购。这全是40件之内数。    
    张伯驹致力于收藏,而且颇具慧眼,魄力过人。他从论文斋老板靳伯声那里先后收得两件真迹,收《道服赞》卷颇为顺利,而收杜牧《赠张好好诗》卷颇费周折。


《一代名士张伯驹》 第二部分《一代名士张伯驹》 倾家荡产慧眼蓄宝(3)

    1946年,靳伯声从东北收购来范仲淹手书《道服赞》的消息传出后,马叔平、张大千、叶遐庵、黄君坦等名家皆欲先睹这件稀世珍宝为快。然而,靳伯生到处躲藏,避而不见。靳伯生一来是要悠悠他们的性子;二来是借此抬高此宝的身价;三来是自己还不能确认《道服赞》是真迹还是赝品,冒冒失失地展示在众多的名家面前,弄出笑话岂不是丢了颜面。    
    过了一些时日,靳伯声悄悄与张伯驹联系,说是请他鉴定一件书画。张伯驹很高兴地应了下来。    
    次日,靳伯声如约送来,伯驹展卷一看,原来是《道服赞》卷,文、跋俱全,其书法风神隽爽,骨气洞达,确为真迹,伯驹爱不释手,当即便议定价格收之。是日晚,伯驹便邀请马叔平、张大千、黄君坦、萧钟美等挚友前来观看,并告之大家,他甚是喜欢此卷,已经用110两黄金收购了这幅珍品,还望诸君谅解。    
    庚寅年间,靳伯声又从东北收来杜牧的《赠张好好诗》卷。画家秦仲文得知,便告知伯驹,言此卷在惠孝同之手。伯驹马上找到惠孝同,他竟未收,并告之伯驹,此卷被靳伯声持往上海。    
    伯驹焦急地对孝同说,唐代书法家存世的作品极少,而诗人的存世书法尤少。我所见到的只有李白的《上阳台》帖和李郢的《七言诗稿》。《上阳台》帖我已收藏,而《七言诗稿》由于当时索价昂贵,我无力收之,常引为憾事。杜牧的诗卷,我不能漏过,必收之。    
    孝同见伯驹如此爱惜,便提醒他,何不派人追回此卷?    
    当日,伯驹便急托马宝山去上海,寻找靳伯声及杜牧的《赠张好好诗》卷。    
    伯驹开始还是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长,未有消息,他沉不住气了,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马宝山不负所望,终于追回了靳伯声和诗卷。伯驹以5000多元收之。    
    伯驹收此卷后,如获至宝,不仅白昼展卷细读,连夜里都放置枕旁。睡之前,醒之后,细细揣摩,把玩如痴,如此数日,才宝贮箧中。    
    之后,特为此填《扬州慢》一阕:    
    秋碧传真,戏鸿留影,黛螺写出温柔。喜珊瑚网得,算筑屋难酬。早惊见、人间尤物,洛阳重遇,遮面还羞。等天涯迟暮,琵琶湓浦江头。盛元法曲,记当时、诗酒狂游。想落魄江湖,三生薄倖,一段风流。我亦五陵年少,如今是、梦醒青楼。奈腰缠输尽,空思骑鹤扬州。    
    伯驹这首脍炙人口的丽词,颇得名家赏识。词家黄君坦读后说,“风流自赏,有江湖载酒之感,非他人所可效颦者。然而,无收藏杜诗卷之举,焉有此一丽词!”    
    伯驹在他的花甲之年,还收藏了一件宋杨婕妤的《百花图》卷,作为他自娱晚景的爱物。    
    戊戌年间,宝古斋从东北收得此卷,故宫博物院末购留,伯驹毅然收之。    
    《百花图》卷,无款,素绢本,著色,十七段。每段都有楷书标花名,并记年、诗句于上。    
    伯驹收得此卷之后,又填一首《瑞鹧鸪》词,结句为“白头赢得对杨花”。“杨花”即指此卷。他对《百花图》卷上的诗句日日诵读,几乎倒背如流。    
    老友黄君坦对杨妹子诗词很感兴趣,两个人常在一起谈论。    
    一日,黄君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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