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有一点年纪的女士,头发花白,还架着一幅五十年代的老花镜。她是Pamela(阿潘);Alice手下的服装师。几乎没有办法说出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反正就是大街上老大妈穿着散步的那种衣服和裤子,朴实而没特点。她的脸看上去很和蔼,可还真是令人担心。毕竟,为演员选服装不是脾气和蔼人好就能胜任的。 PHILIP(菲利普) 我们的场景经理,最引人注目。从一进门就喋喋不休,迫不及待地向我们汇报选景的情况。同样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被晒红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着城市人没有的硬朗和阳刚。他的声音和外形十分吻合,粗旷而响亮,在SOHO这个时尚的office里显得有点不协调,但是却无形中拉近了我们这群即将合作的陌生人的距离。 MARK(阿马) 白猪的助手,澳大利亚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国待得久的关系,他的一言一行被同化得比英国人还英国人,连动动胳膊伸伸腿都十分中规中矩。笑起来脸上的皮一层一层的,好像故意扯上去的。 JONATHAN(白猪) 很白,很胖,很圆,很多话。 当然,白猪是整个会议的中心。介绍完众人之后,他又开始向我们介绍他最近完成的和准备开始的工作,安排我们每天的工作日程,报告最新的资金流动报情况,最后极其严肃的提出目前资金运作的重大问题。每一个项目他都很专业的给我们一张详细的报表。 白猪 我最关心的就是资金流通问题。我现在有点担心电影的资金是不是能够按时到达。这两个礼拜,我们的工作量大得无可估量。作为制片,我必须掌握每一分钱的流动情况。 导演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中方制片很快就会到伦敦,在这以前,我会负责看每个星期的资金流动报表。 白猪 Sure。(转向我)Just curious;how many feature film shave you workedon?(当然,好奇而已。你参与过多少部电影?) 妞妞(不好意思地) 我还只是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所以只参与过学生电影。这是第一次参与大电影。 白猪 相信我,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你会学到很多的。 他向我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的上扬。他的笑容混杂着调侃、玩笑和狡猾,应该是友好的吧。再怎么样,他也是入行十年的前辈。我越陷越深,感觉快被松软的沙发吞没了。微微的抬起头环视在座的每一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不由得有点紧张。我真的应该好好的向各位前辈们学习,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我准备好每一分钟都要工作。我期待忙碌。忙碌带来充实。 不记得还说了些什么,一天一下子就懵懵懂懂的在沦陷的沙发里睡过去了。
第一部分九月十五日
九月十五日,太阳光很温暖。 Q Casting/妞妞阿甘庄王阿豪JONA THAN MARK(阿马) 妞妞 我正在向导演阿甘庄王,阿豪他们讲剧本。 “砰”的一声,门又被推开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挥起来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中,庄王小豆豆般的眼睛瞪得快滚出来了,阿豪的头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耷了下来,敲在桌面上,只有坐在角落的阿甘,不动声色。这是我们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阿马 我们极度需要现金。要不然我们完全没办法工作。 白猪 对不起Jen。阿甘导演我知道你们忙着改剧本,可是我们真的急需现金,要不然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要死,我们会计算过账的,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你跟我们磨能磨出什么啊?豆浆吗?每次都是这样,说得正兴起,他们就闯进来,搅乱我们的思路。 尽管我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己,但是被扰乱了的思绪总是像跑乱了的野马,回不到原来的地方。阿甘和我无可奈何地处在同样的处境,每天除了和我理剧本,还得催着白猪签合同,或是一项一项的和白猪对账。他的财务报表每个礼拜都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对账是一件绝对消耗体力脑力得令人讨厌的事情。 杂乱无章、毫无头绪就是此时此刻我大脑的状况。两个小时以后,庄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阿豪闷闷地在打游戏机,而阿甘倒在地上睡着了。又憋了几个小时,白猪又来闹了几次,将近晚上10点,我们决定转移地点。临走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要给ALICE打电话。 拨雁子的号码,接起来的不是她。他说她正在拍一个广告。拨Cindy的号码,她焦急地解释电脑进了水所以无法打开这两天的任何邮件。为了生活,每个人的工作都排得满满的。雁子是我们的中方服装师,她的短发和短夹克是潇洒活泼的标志。Cindy是剧组里学历最高的人,翻译加上制片助理。可是,因为签证问题,不能及时赶来。 毕竟是隔了七个小时的忙碌,Email、电话再厉害,也不可能让隔了半个地球的他们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频率上。但是后来我发现,距离是阻碍沟通最小的因素。26个字母和拼音,中国人和英国人,中国和英国,其中掺和着说普通话的和广东话的人,我们剧组的沟通曲折得像一部起伏跌宕的电影,而且绝对是动作片,打得激烈的那种。 FRIDAY’S餐厅夜/妞妞阿甘庄王阿豪漂亮女侍应 我们都呆呆的坐着,没有收获的时候,大家都蔫蔫的。漂亮女侍应又一次走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漂亮女侍应 你们准备点餐了吗? 庄王 好了,我们点喝的。 漂亮女侍应 如果不叫吃的话不可以坐这里。 妞妞 为什么? 我不客气地瞪着她。 漂亮女侍应 如果你们不吃饭,就应该坐在吧台。 妞妞 Says who?谁说的? 她的态度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刚在英国上学被人欺负的时候。 漂亮女侍应(没好气) 先生,这是餐厅。 庄王 你一定要这么凶吗? 漂亮女侍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庄王 这么凶的话,什么小费也拿不到。 他的话一针见血,漂亮女侍应的眼睑马上垂下来,有点难过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漂亮女侍应 对不起。只是这几张桌子没有一张是叫餐的。我靠小费为生的。 我环顾四周,的确如此。 庄王 我们可以付小费,但是你必须尊重并善待我们。 漂亮的女侍应 真的很对不起。刚接到一个落选的通知,而且一点小费也赚不到。对不起,你们想要叫什么? 苦涩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生硬而且令人感到酸楚。 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人,五分钟前后我们对彼此的态度竟截然不同。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我想起纽约很多在梦想与现实中努力挣扎的朋友们。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然而自知之明的幸运,总是给我以压力。这个世界上,幸运的人的烦恼痛苦总是被人们无辜地说成无病呻吟。 因为幸运,所以要更努力。 十二点半,我们离开了热闹的TGIFRIDAY’S。步行街上的笑声里是年少轻狂,艳丽的衣裳在霓虹灯下闪烁光芒,眼前闪过一簇一簇喝醉了的青春,看上去感觉有点颓废。 四个东方人,在喧闹的街道以沉默的方式引起路人的眼光。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漂亮的女侍应 对不起,这是不是你们的电脑? 她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包包,把我们从零星的幻想中拽了出来。阿豪猛地拍一拍自己的脑袋,竟然忘了一整天吐不出什么好句子的电脑。但再怎么样,也有我们小心拼凑的草稿。 阿豪 对对,是我的。 漂亮女侍应 晚安! 临走的时候,她抛下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们都笑了,幸好刚刚没有和她吵起来,幸好给了她不错的小费,要不然,修改过的剧本、每天的计划表……后果不堪设想。凉风轻轻撩起我的头发,痒着我的脸,逗得我咧着嘴笑。明天一定比今天要好。
第一部分九月十六日(1)
九月十六日,天空是不断转换情绪的脸。 地下工作室日/阿豪阿甘妞妞庄王 妞妞 ……反正就是这样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关于一盒叉烧饭的拒绝”那一场;Jen哭着跑进来,DJ正在五线谱上写蝌蚪…… 大家沉默。 妞妞 反正,就和书里面差不多……哦,不对,这里思翰进来了,就是之前我增加的那个角色……然后就到了思翰送乔安娜回家…… 依然沉默着。 妞妞 接着就是……这里……咦,这里是什么啊? 我磕磕巴巴地说着剧情,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信心的时候,声带会下意识的调整自身,不让人家听到。庄王在一旁,皱着眉头来回地走,好像是想尿尿,结果洗手间一去就是五个钟头。 阿甘 没关系,接着说。 我只好硬着头皮重来。这是英文版的剧本,也是我给Edison看的那稿。第一稿剧本其实早在D002年回纽约的时候写完了,也送审了,还顺利通过了。但是,阿甘觉得好像有点太梦幻了,像台湾偶像剧,所以在翻译成英文的时候不自觉地下手狠了一点,让各种残酷的现实说话。结果,英文稿完全是另一个剧本,但又实在没时间再把这个翻译成中文,就导致现在这个局面。偏偏我又是那种会瞎掰不会说故事的人,浪漫的幽默的悲哀的恐怖的被我一说就成了平淡的。 庄王是半个美国人,他一定早就看过,所以才宁愿上五个钟头的厕所也不愿意听我说吧?天,不会真的那么烂吧?我的脑子开始像浆糊一样粘了起来。 旺记餐厅内晚/妞妞阿甘庄王阿豪 天黑了好久之后,我们走出那间空气不流通的工作室,走进空气不流通的餐厅。 这是公认的最便宜最好吃的餐厅。一大盘叉烧饭,四根金沙骨,七颗炸云吞,一大碟蓉溶豆苗摆在我们面前。午夜12点半,三双筷子迫不及待的开始狂扫。而我开始喝茶。这几乎是每次吃饭我的固定动作。最原始的动力当然是为了减肥。到现在快一个月了,我感觉快成仙了,什么好吃的看看闻闻就饱了。本来快撑不进去的牛仔裤松得快掉下来,走的绝对是Hip…Hop路线,害得我还得每天考虑小裤裤的颜色。每天黄黄的一张没有营养的脸晃在街上,自己心里得意地沉浸在可以把紧身T…Shirt穿得像披着毛毯。管它好看不好看,我瘦我就厉害。走在伦敦的街上,怎么比我都瘦得跟什么似的。我基本上是属于病态的自我催眠,因为起点比较低(本来不瘦,在美国为了配合当地人的体形增加了十磅),和笨鸟先飞是一个道理。这些苦,那些天生的骨感MM无法体会得了。你们看到这里,就大口大口嚼着哈根达思冰淇淋狡猾的偷笑吧。 阿豪 这个是你的。 他夹了根金沙骨到我碗里。 妞妞 不要。 回绝得斩钉截铁。好不容易。 阿豪 拜托你吃点啦。 妞妞 不要!会长胖的。 阿豪 吃点啦,不会肥的,乖啦。 阿甘 你别给她吃了。看她胖得那样子,还得减减肥。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靠!!算你狠!我怎么还是个胖子? 茶水揪着胃开始翻腾,我想这就是咖啡因在肚子里吸油的过程。 Q…Casting客厅日/庄王阿豪阿甘白猪妞妞 又是开会。我习惯性地陷入松软的沙发里,舒服地被保护着。白猪开始了他的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