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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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韵- 第1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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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晰越遥远,最终离开了渡口。

雪梅伫立不动,任河风吹过帷幕,轻轻撩动着她的面纱。

隐隐约约地。突听到一支横笛自舟船上响起,在河面上缭绕不散。

“姑娘,是姑爷在吹笛子呢。”无邪欢快地道。

她和雨燕是雪梅将来的贴身侍女,也是会随着嫁到姜家的。昨日雪梅和姜恒见面,是在她们的注视之下。眼见得姑娘和姑爷情深意重,真不叫她们高兴。

昨夜她们便听到姜恒说走时会为雪梅吹笛,这时听到舟船上笛声响起,无邪只觉得满身都是快乐。

雨燕年轻小,性格也较为活泼大胆,听了姐姐的话。立刻接道:“姑爷很喜欢姑娘哩,说吹笛子就吹笛子了。”这话一出口,雨燕就知道失言了,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幸好。来送人的都是刘姜两家的亲戚,纵是听到了也只是轻轻一笑。

良久后,等到舟船都不见了,刘姜两家的人才慢慢的散开,渡口又恢复平静。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跟在雪梅身后,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姜恒。

“没想到姑爷的笛子吹得这么好听。”

“是呀,”雨燕捧着脸。露出羞涩之态,“而且还长得这么俊俏,姑娘可真有福气。”

无邪笑道:“瞧你那样子,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雨燕噘起了小嘴,不依不饶地道:“姑爷俊俏,我就爱看。那些长得不俊俏的。我还不稀得看哩。”

无邪羞了羞她的脸,“胡说甚?姑爷是姑娘的,你稀不稀的算个什么事?”

雨燕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发懵,好像没听懂这句话。却又好像听懂了,咬着手指垂头走着,露出苦恼之色。她是姑娘的婢女,姑爷是姑娘未来的夫君,她到底是该亲近姑娘还是亲近姑爷呢?

抬起头看了看雪梅的背影,突然之间一切的忧虑全都抛到脑后。她是姑娘的婢女,自然要亲近姑娘呢。

想明白这一点后,立刻恢复了欢快的心情。

雪梅在前面走着,听着后面两婢的议论声,笑意聚上眼角眉梢。

这两个小丫一个十一岁,一个才十岁,小小年轻就已经懂得思慕的意思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美色谁不爱?

她当初第一眼见叶秋鸿和姜恒时还失神了呢。

更别提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

不经意转首,却见到渡口处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放着,看不清里面是谁。外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在玩。

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此时车帘内伸出一只手,如圭如璧,嫩如凝脂,将车帘轻轻挑起。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地看着走在人群中的雪梅。

“这双手很美哩。”雨燕捂着嘴转首和无邪说话。

无邪挑挑眉,看了看坐在马车上的大汉,又看了看马车的形状,不屑道:“美是美,只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就是不知这等美有何用?”

雨燕怔了怔,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再看向马车时就只剩下唾弃。

旁边,刑氏招了招手,唤了雪梅过去,指着那辆马车也露出疑惑之色。

“梅呀,你看这马车上的人你认识不认识?她怎么看着你笑?”

雪梅凝目细神,轻轻地摇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娘,她应该是城里凝香院的映家大家,去年咱们曾在李家村见过,您忘了?”

刑氏听到这人是个妓女,再想到那一天,她曾追着姜恒的马车跑,脸色突地变了。

……

……

正文、第205章 买舟南下

明朝的娼妓业很是发达,妓女的地位也比较高。尤其是映安这种大家身份的,是要被称做小姐的。

然而和宋朝相比,妓女的地位却又降低了。南宋时,文人墨客喜狎妓,日日流连花丛,最后发展到百姓们娶亲也要用妓女做傧相和阴阳人。

然而,这里是中原乡下,不是笙歌不绝、画船无数的秦淮岸边。乍一看到这样的人物出现在周围,众人第一反应是惊艳,第二反应则是唾弃。

尤其是来送姜恒的几个老年人,拉长着脸大声告诫着人群不许东张西望。

不知为何,雪梅脑中突然涌起杜牧的一首诗,“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

随即又哑然失笑。

明朝时,官员狎妓虽是正常,可是秀才狎妓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为,只有中了举人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才有了出入馆阁妓院的机会。姜恒现在不过是一名秀才,如果他敢在妓馆中露面,只怕众人的唾沫也会将他淹死。

只是,这映安大家为何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出现在南河村的渡口呢?

雪梅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转过头去,渡口处已没有了舟船的踪影,婉转的笛声早已消逝不见。只剩下碧波滚滚,顺流东下。

再转回时,又与映安大家的双目对上。

映安微微颌首,轻轻放下了车帘,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莫名其妙的,雪梅松了口气。

……

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伊河渡口,姜恒只觉得心里既浮躁又失落。

他的手指轻轻抚着长笛,想起昨夜,灯火通明,婢仆往来。宴席已罢。与雪梅衣鬓相磨。一颗心浮浮跃动、不肯安静,忽忽若有所失。

叶秋鸿站在他的身后,倚着船舱,默默地凝视。目光越过他。飘向了前方的黄马快船。两岸的柳林正在缓缓倒退,如同他的心,无法前进,只能后退。

自从姜恒回府里居住后,他二人便不常见,偶尔会在书房偶遇,或者在花园中相逢,二人谈论的只是八股文和文章,有时则是无言以对。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忘了这段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东西是深深刻在骨头里,磨不掉挥之不去,只有等到时间一点一点的来侵袭。

庄子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他口中反复念着。只觉得心中犹如刀割一般。

面对姜恒之时,却依旧笑得清朗。

叶秋鸿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洞箫,接着姜恒刚刚停下的笛声,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两岸寂寂,朝阳初升,伊河水气氤氲。一缕箫声迎风而起,乐音缓缓,哀伤凄婉,如泣如诉。

仿佛山涧遇石萦绕迂回,哀断心肠,徘徊不忍离去。然后无可奈何地随着流水潺潺流泻,随波逐流……

两岸的人仿佛听得痴了,纷纷侧耳,站直了身子……

箫声已毕,一曲终了。姜恒方转过头,看向了叶秋鸿,“可是在想伯父伯母?”

姜恒今日穿着靛青色书生衫,发丝如墨,双目熠熠,灼得断人心肠。叶秋鸿平移双目,微微颌首。

姜恒转过头,看着滔滔河水,耳听着梢公高歌,一时之间也是痴了。

“还记得后院那一株茶花吗?”

那一年,俩人只有七八岁,随着董宜人去寺庙里上香,发现后院有几株开得美艳的茶花。俩人小孩子心性,便命了随身仆从当了一回采花贼,生生的连根挖走。

也许寺里的老和尚知道,也许老和尚不知道。只是,老和尚看他们的目光总带着一丝戏谑。

那一日,董宜人舍的香油钱比平日要多上一倍。

回来之后,俩人令仆役将茶山栽到了后院中。为防董宜人和叶哲光发现,特意嘱咐仆役栽的隐蔽一些。

那株茶花,陪着他们渡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后来,叶哲光当了官,便领着妻儿几人山南海北四处为家。

走之前,后院那株姹紫嫣红即将凋谢。

俩人哭得不成样子,嘱咐了留在家里的老仆要仔细照料。

那一年,叶飞霜还小,不懂得离愁是什么,只觉得能和父母在一起甚是开心。

现在想来,这些童年往事如同昨日烟云,偶尔才会出现在脑子里。

就如同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一般!叶秋鸿垂下双帘。

姜恒想起了那抹嫣红,轻声道:“记得!”

那一日,下着雨,叶秋鸿打着雨伞,手指轻轻触在花瓣上。茶花开得妖异,他的手指却无比的冰凉。

他流着泪,喃喃道:“茶花君,我从你开花看到了花落,不知下次花开时,我可还能见到?”

姜恒抹了把泪水,语调坚定:“等到明年开花时,我陪你回家一起观看。”

叶飞霜站在俩人身后,举着伞惆怅无比。白皙的手指上沾着雨滴,好似珍珠一般慢慢滑落。

“我们归去时,茶花也不知会不会开……”叶秋鸿抬起双眼,遥遥望向南京方向。

“老仆照顾得极好,几月前来信时说开得极艳。”姜恒没有看他,目光随着河水缓缓向船后凝视。

南河村,已消失不见,两岸只剩下青青葱葱的麦田。几个农夫光着膀子弯着腰,锄着田里的杂草。偶尔有人抬起头,看到了一艘大船在河面驶过时,也只是随意的一瞥,并不放在心上。

姜恒的手指悄悄伸向了腰间,腰间悬挂的锦囊和荷包都是雪梅缝制。锦囊里不知填得什么香,发散着一股奇异的气味,飘荡在他的四周,令他精神百倍。

“是薄荷!”

“什么?”姜恒愣怔了,看向了叶秋鸿。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腰间,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倒是精心,知道如何抵挡这晕船之症……”叶秋鸿说了这句话,也笑了。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倒成了拈酸吃醋的小娘子了。

想到小娘子三个字。偷偷看了看姜恒,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转身走到舱中,拿着绢帕掂着一样东西又走到姜恒面前。

“喏,这是你红颜知已在洛阳东门时托我送你的。”

“红颜知己?”姜恒怔住了。看着叶秋鸿手中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块精心缝制的锦囊,露出一张从白马寺求来的护身符。洛阳人自武周起,便比较推崇佛教。凡是家中的亲人远行之时,都要去白马寺求来一张护身符,保佑亲人平安遂顺。

姜恒和叶秋鸿身上都有,有董宜人求来的,有叶飞霜求来的,也有雪梅求来的。

只是董宜人和叶飞霜求来的,姜恒挂在了腰间,而雪梅求来的。则是揣进了怀里,而叶秋鸿则是将三人送的都挂在了腰间。

见到叶秋鸿拿出这个据说是红颜知己送来的锦囊,姜恒没有反应过来。

“哪个?”

“还能哪个?你有几个红颜知已?你还想有几个?”叶秋鸿戏谑地问道。

听到这话姜恒面色微红,沉思了一会,声音里带了丝郁闷:“你若是不说。我只当你与我玩笑话。你我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你当知我不是那种人……”

叶秋鸿哈哈大笑,将手一抖,连同包着锦囊的帕子一起扔到了伊河里。绢帕轻盈,锦囊沉重。锦囊早已落入河水中,绢帕却依旧在半空中漫舞,飘飘荡荡的不肯入水。

“这一次。我替你挡了,只是再不可有下次。烟花巷陌,终非长久之道。你尚未中举,若是让人知道你此时‘缆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只怕要人人说你不识时务。”叶秋鸿眼睛盯着绢帕,嘴里说道。

姜恒怔了怔。认真的看向叶秋鸿。

“这么多年来,你我同进同出,你几时见我流连青楼妓馆?这不识时务从何说起?”

叶秋鸿闻听此言,斜眼睨他,“你不曾流连。那这映安大家为何要托我为你送锦囊?”

“这……”姜恒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迷惑。

一阵风吹过,绢帕最终无可奈何的落入河水中,连朵浪花也未曾激起,顺着河水急勿勿地往东流去。

“阿恒,你可读过《大诰》否?”叶秋鸿缓缓转首,蹙着眉,目视着姜恒。

“大诰?”姜恒先是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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