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娟:翻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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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娟:翻译官-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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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程家阳。
  已经带了酒气,眼神混乱,头发挡在脸上,昏黄的灯光下,面孔不见血色。事后多年,我回想当时情景,认命的承认,于程家阳,我已受到蛊惑,所以即使面对这样的他,颓废的,放纵的,苍白的,绝望的,在我的眼里,却也是俊美的,性感的,震撼我的心。
  “这个妹妹,我似是见过的。”他说,看着我的脸,也仔细端详。我倒不怕,醉成这副样子,早忘了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在梦里吗?宝哥哥。”
  他笑起来:“要什么酒?”
  “贵的。”
  “没有问题。”他招招手,酒保拿来黑方威士忌,程家阳替我倒上半杯,手却按在我的嘴巴上,脸孔贴近了,气息拂在我的脸上:“不过,得先香香嘴巴。”然后,他的飞薄的嘴唇就压在了我的唇上。
  这是什么世界?白昼中高贵典雅的王子,黑夜里化作末世的魔王亲吻妓女?
  可是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个人古怪却是真的,这双唇冰凉却也是真的。我伸出舌头,逡巡这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温暖这寒冷的线条,品尝他的味道,他的舌头也伸进我的嘴里,带来香醇的酒气。我们相濡以沫,又稍稍分开,我专心致志的亲吻吸吮他的嘴角,我好奇那里怎么说得出那么动听的法文。
  他搂着我的身体,不拿酒杯的一只手环在我的腰上,他回应我印在他唇角的亲吻,低声地说:“哇欧。”
  我们鼻尖贴着鼻尖,他闻起来像是俄国的酒心巧克力。我抬头看看他眼睛,微微笑,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你……你,出台吗?”
  “看,情况。”
  “跟我走好吗?”
  我们说话的时候,仍不能结束这缠绵一吻。我糊糊涂涂得想着,有这个理想的搭档,我要创造“倾城”的接吻纪录。可当他要我跟他出台的时候,这仿佛是更大的诱惑。
  我呼吸难定:“求我。”
  “求你……”他蹙起眉头,将我更搂近他的身体。
  我简直是心花怒放。看着他迅速的买单,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裸露的肩上。我们相拥着,迅速离开“倾城”。
  
  第五章
  
  乔菲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各位看官想得那样香艳。醉得其实一塌糊涂,又让我刚才的绝技“倾情一吻全家死”吻到缺氧的程家阳根本不能将车子从坐落于郊外海边的“倾城”开回城里,我们从公路拐到海滩上,成家阳推门下车就开始呕吐,样子狼狈不堪。
  没有天赋的人是不能逆着性子喝酒的,我看着他闭着眼睛,蹲着吐,吐的爽利了,连胆汁都出来了,一骨碌有躺倒在车子旁边的海滩上,陷入昏迷的状态中。
  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一定有一个不知自己幸运的女人,把这个人伤成这副样子。
  而在世界的这一个角落,一个女人被一个跟她接吻之后呕吐的男人彻底伤了自尊心。
  我决定,从现在起,厌恶。
  我听见成家阳的呻吟声,听不清楚,不知道是中文还是法文,仔细辨音,原来是“水”。
  我说:“哪有?”
  他闭着眼睛:“车里。”
  我在他的车里找到矿泉水,拍他的脸,掰开他的嘴,将水灌进去,成家阳被呛得咳嗽,勉强坐起来,漱口,喝水。
  然后看看我,眼神有些清醒。
  “认识不?”我问。
  他点头。
  “我是谁?”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是希望他认出来乔菲还是不。
  “夜总会的妹妹。”
  得了,白吐了。
  “心里难受?”
  他点点头,看着我。他真好看。
  我坐下来,屁股底下垫着他的外套。我们面向大海。夜幕下,海天相接,星子成双。
  “是因为感情的事?”
  “我见到她的未婚夫。”
  老实人。
  真奢侈,居然因为感情的问题摧残自己。
  “你这样对自己,她也不知道。”
  “我不用她知道。她知道也等于不知道。”
  逻辑题。
  “不如找她谈谈。”
  “又不是演电视剧。”
  烂醉如此,还能抢白别人,果真是职业名嘴。
  对啊,又不是演电视剧,可他的头居然低下来,靠在我的肩上。
  我不会开车,似乎要在这海滩上等他到醒来,我冷了,在他的怀里找烟。找到的,我却抽不得,香喷喷的大麻。原来那天我看得不错。这天之骄子过着什么日子?
  他的手机响了,我接起来。对方说:“家阳?”是年轻的男声。
  “噢,”我警惕性蛮高,“你说他叫什么?”
  “……我找家阳。”
  “是不是个瘦白高个子?”
  “你是谁?”
  “小姐。你又是谁。”
  “叫你身边的先生,我是他的哥哥。”
  太好了,应该是救星。我把电话贴近程家阳,拍他的脸,他发出混沌的都囔声。
  “就是这个状态。”我说。
  “算了。”对方笑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等一下,你来接他吧。我们现在在城西海滩,26号公路口,南侧。”我准确地说出方位,“他喝醉了,不能开车回去。”
  “好……”当然这是个棘手的情况,当然程家阳的这个样子让自己的家人吃惊,“我就到。”
  “大约多久?”
  “半个小时。”
  我收了线,看看程家阳熟睡中的脸,说:“阿姨再陪你20分钟。”
  在程家阳的哥哥到来之前十分钟,我离开他,徒步向城里出发。黎明之前,公路上车子很少,偶尔有长途汽车经过,我看着车牌子,看有没有从家乡来的车。
  这一夜,我学得一个教训,男色害人。我为了跟他“香香嘴巴”,小费泡汤了,仅仅能从那瓶黑方威士忌上得到若干提成,简直不足挂齿。而且,穿着短裙,脚蹬纤细高跟鞋的我要从这里一步步地走回城里。
  这样想着,一辆白色的吉普车停在我旁边,一张脸伸出来,带着金丝眼镜,满斯文的样子,城市雅痞的扮相:“小姐,26号路口还有多远?”
  这话问得没来由,到了会有路标啊,况且我认得这声音,这是程家阳的哥哥,这么看还满像的。说时迟,那时快,我这样想一秒钟时间也不到,将头转到另一侧,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手臂挥向来时的方向,大声对他说:“继续,继续。”
  他停车跟我说话,无非也是想看看,这凌晨出现在公路上的怪异女子是不是刚才的那个罢了。不过,长得这样英俊齐整的两兄弟,不知道,父母是何等出色的人物。
  我走到公车站,天已大亮,辗转回到学校,样子虽然狼狈,万幸没被熟人看到。
  现在是星期日的上午,大家各忙各活,都不在寝室,我洗洗干净,想要先睡个觉,真是疲惫。钻到被窝里,还觉得后怕,可没让程家阳认出我来吧。我打定主意,要离开“倾城”,再不过这种日子。然后睡着了,睡得却不安稳,耳边好像还有海浪声。
  叫醒我的是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家里邻居的号码。我的心“咯噔”一下。
  程家阳我醒过来,躺在自己家里。昨天是混乱的一夜,我记得自己去“倾城”,我记得喝了许多酒,除了烈酒,我还曾流连于某人有香又软的唇,然后是惨痛的经历,我记得自己呕吐。
  “醒了?”
  是程家明,我许久不见的哥哥。对了,我记得他把我拖回家。
  “家阳,你累了。你从不这样喝酒。”
  我坐起来,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星期日的晚上,你睡了一天。”
  “难得你来看我。”
  “好说。”他给我拿来一杯水,我看看他,两年不见了,他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因此乏善可陈。
  “过的好吗?”家明问我。
  “我硕士毕业,开始工作了,在外交部高翻局。”
  “他们到底还是把你拉到这个圈子里。”
  “你是医生,我是公务员,咱们没有什么分别。谁也没有潇洒到哪里去。”
  “我做的是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够了,我不想宿醉之后,与肝胆外科博士辩论。百上加斤,让人不堪重负。我站起来,走到窗边:“别欺负病人。”
  大我3岁的家明是家里的黑羊。我的父母一直想让他继承事业,在外交方面工作,可是家明忤逆他们的意愿,去读了医科,做了医生。古人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又说,道不同,不想与谋,阶级观点看,我们在思想意识形态内有着巨大差距,因此,我们从小不睦。
  “我知道爸爸妈妈不在,特意来找你。”
  “未请教何事?”
  “明芳这个月要结婚了,你可知道?”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来向我宣布这件事情。我对明芳的一颗心意,家明是看在眼里的人。“所以你来嘲讽我?”
  他有一点停顿,想一想:“现在看来,是要这样做了。”
  “出去。”我说。
  我听见家明关门的声音,坐下来,打开桌上放的法文版的《世界报》:地震后的救灾,法国全境劳工待遇保障有待提高,喀麦隆航空与法国政府再起争端……居然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看号码,是旭东。
  “家阳,我的那个标投中了,我老爸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
  “恭喜。”终于有好消息。
  “哥哥怎么谢你?”他鬼鬼的笑出来。
  “怎样都行。”
  “你请好吧。这个周末,哥送你一份大礼。”
  
  第六章
  
  乔菲
  初生的婴儿都是赤裸的,身上仅有的衣服是薄薄透明的皮肤,像没有级别的制服,不分高低贵贱。
  可这种平等仅仅短暂一瞬。命运注定那些婴儿在之后的人生中有人锦衣玉食,有人窘迫的讨生活。
  天之骄子的程家阳因为情感上小小的波折折磨自己,寻死觅活;而我此时为生计发愁,筹划着如何尽快的弄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熬过难关,不计较方式,只要尽快。
  所幸的是,难题不仅我有,“倾城”神通广大的大班茱莉娅姐姐也在发愁:一个不小心,麾下的一队小姐被新开张的同行拉走。他现在将指甲刀在小指上磨得飞快,眼睛斜斜瞪着,恶狠狠的自言自语:“老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在吧台领了酒水的提成,看看他,心里想,这人现在也是恨得口不择言了,居然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飞飞。”他叫住准备离开的我,“慢走一步,姐姐有话跟你说。”
  人不会无端犯错,时间,地点合适,以及措手不及的意外,再加上一点点加速反应的催化剂,渐渐将你拖入深渊。
  茱莉娅姐姐便是这适时的催化剂。
  “帮姐姐一把,应付一个大主顾。”
  原来有人收购初夜。
  我觉得若是17、8的女孩子,初夜是甘美的礼物,而我已经过了这人参果般的年龄。
  不过。
  “信誉问题,我不能让他们看我的笑话。你帮姐姐一把,六万块,全是你的,我分文不取。”
  六万块。
  我皱眉,为这笔不大不小的财富而惴惴不安。茱莉娅姐姐却会错了意,只当我是犹豫不决。一把握住我的手,瞬间就几乎泪眼婆娑。
  “飞飞,你说,你来这以后,姐姐还算疼你吧?你不高兴做的时候,姐姐逼过你没?你那次大姨妈来,姐姐还把自己的卫生巾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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