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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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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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暗地摸到了齐寡妇的门前,因为她门前没有围墙,仅短短的一道篱笆,连篱笆口子的栅门,都没有安设,只要立在篱笆外面,便可窥到齐寡妇的窗口。
  大约那时是春夏天气,其余屋内没有掌灯,只有一间,开着窗,靠窗桌上,搁着一盏明角风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对坐着,一面说笑,一面各自拿着一件女红,一针一针的在那儿刺绣。一个丫环笑着说:“主母和老伯伯已经出去了两天,还不回来,教我们两个女孩子守着屋里,这种鬼也不见一个的野地方,多么怕人。”对面的一个,娇骂道:“你不用吓唬我,你听听那面山坳里的狼嚎,不用说进来几个山贼,便是窜进几只狼来,也是不了,你听听,至少有十几只狼崽子出窝了,我说今晚有点悬虚,我老是心跳,你怕不怕?”窗内两个丫环说话,山静夜寂,外儿听得逼真。篱外几个匪人听出齐寡妇不在家,这两个妞面也不坏,连人带财物一起卷,人要交了子午运,山也挡不住,天下哪里还有这样便宜事。两个匪首,想得心里开花,这还有什么客气,也用不着掩掩藏藏,竟是高喝一声:“哥儿们!上!可不要吓坏了咱们两个小妞儿!”一声喝罢,便率领手下向篱口进身,留神窗内两个妞儿时,真奇怪,头也不抬,依然在那儿不徐不疾的刺绣,好像都是聋子,没有听到他们吆喝一般,为首两个匪徒,虽然觉得奇怪,人已迈步到了篱口,有几个心急的匪党,手上刀子一举,哧的先跳进了篱笆内,第一个跳进去的,脚还没有落地,忽地“啊唷!”一声,手上刀片一掷,身子跌倒,痛得满地打滚,第二个跟着进去的,照方抓药,也是满地乱滚。
  这当口,两个匪首,刚抢进篱口,瞧见跳篱的同伴,弄成这般模样,还有点莫名其妙。
  惊疑之际,猛见窗口两只小白手,朝他们一扬,极细的几缕尖风,一齐刺入两个匪苜的双目,立时几声狂叫,痛得两个匪首,蹲下身去,动弹不得了。匪首身后,还有七八个匪徒,一看情形不对,疾向篱口两旁一缩,正想拔脚逃命时,屋内窗口那盏明角风灯,突然熄灭。篱外匪党们喊声“不好!”一窝风向来路奔跑,猛觉迎面飞来一条黑影,还没有看清什么,前面的两三个匪党,齐声惨叫,双目立瞎。后面没有受伤的,吓得掐了头的苍蝇一般,转身又往这面飞逃。哪知道太岁照命,人家是两头堵,一个个都中了暗器,都弄瞎了眼。十几个吃横梁子的,不论匪首匪党,没有一个留一只活眼的,一个个的双眼内,都插着一支绣花针,一个个都变成瞎子。
  听说这十几名瞎贼,命倒没有送,被人家像串蚱蜢似的,用绳束缚成一串,领出塔儿冈外,才放他逃命。这十几个瞎贼,眼瞎嘴不封,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才传开了齐寡妇的厉害,两个小丫头都有这样本领,何况主人呢。但是江湖上各色各样人物都有,三教九流,藏龙卧虎,有的是能人,其中也有不信这回事的,也有倚仗自己的功夫,想到塔儿冈去,探个实在的,也难免听得齐寡妇人美财富,存着非分之想的,有一次,有一个绿林中的桀傲人物,绰号穿山甲,倚仗一身横练,拳脚上也下过死功夫,一柄单刀,一袋枣刻镖,在江湖上颇为有名,听得人家说起塔儿冈的齐寡妇,他便说:“一个男子汉,斗不过一个娘们,太泄气了,我不信那娘们有什么特别出手,不信,我穿山甲会会她去。”他说了这话,果真单枪匹马的走了。他暗暗进了塔儿冈,费了一天工夫,才把齐寡妇住的所在找到了。
  通齐寡妇住的所在,有一条像胡同似的窄窄的山径,两面都是直上直下的岩壁,穿山甲从一座山冈盘下来,望着这条山径走去时,瞧见路口一块磨盘大石上,一个须发虬结的老头儿,半蹲半坐,侧着身,嘴上含着一支旱烟袋,烟袋的烟锅,比平常大了好几倍,如果老头儿嘴上不喷出烟来,远望过去,好像石头雕出来一般,坐得那么纹风不动,身旁搁着比牛腰还粗的,两大捆新砍下来的松木柴,上面横着,整棵去枝叶的松树杆,大约是挑柴用的。窄窄的山径,被这样两捆柴一搁,便塞满了。穿山甲远远闻到关东的老叶的烟味儿,便觉这老头儿有点异样,地上搁着两大捆湿柴,都是整段的老松干,少说也有五六百斤。穿山甲离着吃旱烟的老头儿还有两三丈远,老头儿一手托着那支旱烟管,叭哒……叭哒的吸着烟,头也不回,似乎毫无觉察来了人。穿山甲心里犯了疑,一闪身,闪进了路边几棵长松后面,隐着身子,从松林缝里,蹑了过去,离那老头儿约一丈多远,便住了步,想暗地窥探老头儿究竟什么路道。可是老头儿依然保持着原样,半天没有动弹一下。穿山甲越看越奇怪,他看出这老头儿有玩意儿,他来时,便听说齐寡妇身边,除出两个丫环以外,还有一个打杂的老头,也许就是他。齐寡妇身边的丫头,都有几下子,这老头儿定然也有门道,不然,这么重的木柴,怎能挑得动呢?
  要斗齐寡妇,先把这老头儿降伏了再说,从他嘴里,可以逼问出齐寡妇的细情来。他倚仗自己一身本领,绿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照他天生狂傲的性格,还不愿和这糟老头子动手动腿的费事。他暗地拿出一只枣核镖来,也不愿暗地伤这老头性命,想用这镖,先试一试老头儿除出能扛五六百斤柴担以外,还有多大功夫。自己一显本领,也许一下子,便把他唬住了。他想得满对,他平时在枣核镖上下功夫,能够打到五十步开外,击灭香火头,面香扦子不动,这时他隐在一株松树背后,从侧面窥准了那老头儿手上冒烟的大烟锅,一抖手,便把枣核镖发了出去。他的意思,想把那支旱烟袋打出手去,镖劲势疾,眼看准准地要打中了大烟锅。不料事情真凑巧,纹风不动的老头儿,早不磕烟灰,晚不磕烟灰,不早不晚,偏在这时候,一翻腕,有意无意的把烟锅向下一磕,当的一声响,准准的磕在枣核镖上。这支镖被他烟锅一扣,同磕出来的烟灰,一齐跌落地上。老头儿明明瞧见一支镖,从他面前跌落,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头也不回,从吊在旱烟管上的烟袋内,慢条斯礼的又装起关东烟叶子来。发镖的穿山甲,惊得背脊上冒冷汗,疑惑老头儿并没有背后眼,大约事情凑巧,正碰着他要磕烟灰了?但是镖在他面前跌落,他满不理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一不做,二不休,不能被他这一下,便把我吓退了。心里一转,又拿出了一支镖来,趁老头儿正在装姻当口,哧地又发了出去。这一下,起了凶心,是向老头儿后脊梁袭去。真奇怪,老头儿真像长着背后眼一般,不早不晚,在镖锋离后脊梁不到一尺光景,忽地一歪身,枣核镖擦着他左臂膀滑了过去。老头儿右手已放下烟管,漫不经意用三个指头一撮,正撮住了镖尾,向撮住的枣核镖一看,哈哈一声狂笑,身子已转了过来。指着穿山甲藏身处所,喝道:“你这乏镖跟谁学的?大约跟你师娘学的,第一镖,情尚可恕,第二镖,竟暗下毒手,像你这种狂妄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施展,真是笑话,快替我滚出来!让我瞧瞧你这小子,是什么变的。”老头儿喝声如雷,须发磔张,一张赤红的脸,一对烂如严电的大目,神态威猛,直注穿山甲藏身之地。
  穿山甲在绿林中自以为足可闯一起,万不料齐寡妇还没见着,先碰上这位可怕的老头儿,论功夫,绝不是怪老头的对手,便是怪老头儿这样慑人的神威,已把自己罩住,自己好像渺小的一只小耗子了。穿山甲自己明白,不要看那老头儿还坐在石上,便是想逃走,也逃不出怪老头手心去,今天栽到了家,不如认裁,倒还光棍一点,心里一转,忙不及现身而出,抢到老头儿面前,跪了下去,报明了自己姓名,说了无数的话,求怪老头高高手放他走路。怪老头一声冷笑,把旱烟袋向腰里一插,一翻身,又把跌落地上一支镖,也拾了起来,一手拿了一支镖,在掌心里掂了一掂,倏地跳起身来,指着直橛橛跪在地上的穿山甲,喝道:“我看不惯你这种乏货,快替我滚起来,我送你上路。”穿山甲听出口音不对,吓得不敢起来。怪老头手上两镖并一,右手夹脊一把,拎小鸡似的拎起了穿山甲,随手向来路上一甩。穿山甲一个身子,活像风车一般翻了出去,直甩出二丈开外,甩的手法很妙,很有分寸,只把他着地滚了一溜路,翻跌得脸破血出,却没多大的重伤。穿山甲勉强挣扎着立了起来,老头儿在那边厉声喝道:“滚……滚……快给我滚……”穿山甲一看老头儿没有要他命的神气,一连串的喝着滚,忍着满身的痛楚,周身骨节好像散了一般,自己一身横练,禁不住老头儿一抓一甩,这还说什么。这时有了逃命机会,不走等待何时?咬着牙,忍着痛,拔脚便走。听得老头儿,还在那儿呼喝:“乏货!快滚,滚得快一点,休惹我老人家再生气,我一伸手,你便没命了。”这一呼喝,吓得穿山甲忘记了痛楚,没命的向前飞奔。猛觉脑后两缕尖风,穿耳而过。穿山甲突觉两耳一麻,不敢回头,死命的向前飞奔,直逃出老远,拐过几重山脚,才敢立停身,不住地喘气。一摸两耳,满手是血,吓得灵魂出窍,原来被怪老头用自己两支枣核镖,还敬过来。这种枣核镖,比普通镖轻得多,小得多,发镖的手法,也是两种路道,不料那怪老头,手法准而且巧,竟像耳箭似的分插着他两个耳根上。自己心寒胆落的逃命,连镖插在耳根上,都没有立时觉到,一立停,可疼得难受。一狠心,拔下镖来,掏出随身的金创药,止住了血,悄悄逃出了塔儿冈。从穿山甲逃出塔儿冈以后,绿林道中一发把齐寡妇敬畏如神了。其实齐寡妇究竟怎样的一个人,有怎样特别的本领?除出齐寡妇身边的人,江湖中人谁也没亲眼见过她。这几年齐寡妇羽翼大集,塔儿冈外人轻易进不去,更没有人敢去摸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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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蝉脱壳
 
  从三姑娘嘴上讲出齐寡妇从前的故事,大家听得,未免耸然惊异。杨展笑道:“眼见是真,耳听是假,一桩平淡无奇的事,经过几个人的传说,便可渲染得古怪神奇,照你所说,齐寡妇本人,并没有在江湖上露面过,也没有人亲见着她的本领,只凭着她手下一个老头儿,两个丫环。几手功夫,便把齐寡妇抬得高高的,以为她手下人,尚且如是高明,她本人更是了不得的了。其实只怪去的人,存心不良,本领又不济,倒造成了齐寡妇的大名了。”三姑娘说:“齐寡妇的本领如何,暂且不去说她,我们受了虞二麻子的恩惠,尤其是我,偏又走在一条道上,我们总得想法子,报答人家一下才合适。象大哥这身本领,当然不把齐寡妇放在心上,可是好汉挡不住人多,独龙不斗地头蛇,我们这几个过路的人,要想救他,真还想不出好法子平。”这当口,她丈夫刘道贞背着手,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大踱。三姑娘娇唤道:“喂!我大哥为了这事,心里烦得了不得,你不要装没事人啊!”曹勋大笑道:“你不要忙,我知道他毛病,他这一溜圈儿,定然在肚于里转八卦了。”
  刘道贞默默无言踱着四方步儿。忽然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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