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4-她从上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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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4-她从上海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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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开始的,当时大战刚结束,很多士兵返乡度假,老故事情节,他们抓到一个黑人说他企图强奸一个白人妇女,这女人的丈夫是海军军官。事情一下就闹大了,一大群在街上游荡找不到工作的美国大兵就趁晚上找黑人发泄……”有一些艺术家已经耐不住漫长的夜晚社交,打起呵欠来。冯维克见张爱玲有些疲倦,就与瑞荷打招呼送她回小木屋。


第一部分超过我自身感受的事

    走出大厅,立刻感觉到寒风刺面。天上没有月亮,黑漆漆的松树林静得有些诡异。瑞荷手里的电筒顽强地开辟出一条路,他嘱咐说:“午餐的提篮不管吃不吃都要拿进屋里去,因为熊会来找食物。”张爱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默默地走着,积雪在脚下吱吱发出声响,提醒着周围还有生命地活动。    
    张爱玲在自己的小木屋前站住,轻声说:“我到了。”    
    瑞荷点点头:“Oh!James住过的!JamesBaldwin,也是为作家。晚安!”他在夜色中朝后方挥挥手,步伐有些跛地向前移动。    
    小屋与小屋之间的距离很长,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挂在林稍上。瑞荷的脚步一高一低地踩在雪里,雪夜里的森林,有一种吞噬人的静谧。他自言自语地说:“老头!别走太急!担心什么?你知道死亡紧紧跟随着你,你有伴同行!”    
    第一个夜晚张爱玲辗转难眠。她脑子里空若荒野,思绪破碎得无法聚拢,只能被动地倾听。森林里动物各种微小的声音此刻都被无限放大。最惊心动魄的是浴室里水龙头滴水的响声。那水滴声轻易越过二十年的时空,回到张家老宅雨后的夜。她看见十七岁的自己一张心死意绝的脸,躺在地上。年轻的她仿佛灵魂与肉体脱离一样,正凝视着自己单薄可怜的躯壳,灵魂这样骄傲巨大,这一小小的肉躯怎么承载得下。而月亮这时正透过钉了铁条的窗来探望她,那月亮是她二十年后的自己。    
    晚餐聚会是日复一日的高谈阔论。惯于独来独往的张爱玲很少去凑热闹,她经常是闭门不出,潜心写作,晚餐由专人送去。瑞荷很留意张爱玲的行踪,连着几日没看见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这天中午,张爱玲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缩着身子踽踽朝大厅的方向走,神情沉默专注而又若有所思。瑞荷远远看见她,高兴地打招呼:“Hi!Changgirl!”    
    张爱玲停住脚步,看见瑞荷和冯维克正弯着腰站在树丛边,手里拿着单眼望远镜。瑞荷快活地开玩笑说:“这几天你躲起来了!”张爱玲抱歉地笑了笑,她看见瑞荷手上拿着苹果,便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吗?”    
    冯维克回答说:“我们在等鹿!雪停了它们出来找食物。”    
    张爱玲惊异地睁大了眼又问:“它们吃苹果?”    
    瑞荷笑着说:“你要不要试一试?它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他说着把苹果交给张爱玲,张爱玲看见远处的雪原上的确有几头鹿静静地站着向这边观望。    
    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鹿过来,瑞荷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爱玲问:“你的小说进行的还顺利吗?”    
    张爱玲不大愿意与还未熟悉的人谈她的小说,不回答又显得失礼,就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瑞荷好奇地问:“痛苦挣扎中?”    
    张爱玲沉吟了一下,很认真地说:“也许换一张椅子会好一点!”    
    瑞荷听了这含蓄幽默的话不禁朗声大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女孩说话的神情与方式,打趣着说:“是啊!我常常希望我能换一个脑袋!”瑞荷的笑声将小心翼翼的鹿吓得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在一旁静候的冯维克嗔怪地说:“嘿!轻声点!它们跑了!”望着那几只一溜烟跑远了的鹿,瑞荷无辜地摊开手,接着他把张爱玲手中的苹果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大口。看着瑞荷快活轻松的神情,张爱玲黑幕般黯淡的心情像是被火光映照出些许的愉悦亮点。    
    一同去餐厅吃过午饭,瑞荷与冯维克顺便给张爱玲搬来了一把软垫高背的椅子。帮张爱玲摆放桌椅时,瑞荷看见书桌上有一部稿子,封皮上写着《RiceSprout》(《秧歌》),便试探着问:“你的小说?有这个荣幸能欣赏吗?”张爱玲迟疑着有些为难,觉得和瑞荷还没有熟到可以把作品给他看的程度,幸好瑞荷并不强求。    
    收拾妥当屋子,瑞荷邀请张爱玲去营区的林间小道散步。三月午后的阳光是温煦的,有一种微醺的醉人感。瑞荷见张爱玲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知道她的心绪不错,便抓紧时机介绍自己:“我最早是记者,第一次世界大战,你大概还没出生呢!我没有写过什么严肃的作品,我写点评论、杂文,也写写电影剧本。在好莱坞也混了一段时间——天堂和地狱!在我成功或堕落以前我决定离开!我喜欢帮别人完成理想,一大群人在一起工作格外有意思!也许因为我自己没有什么天分,得仰赖别人的光芒!我不是谦虚!我六十六岁了!多少已经了解自己了!”    
    他想引着张爱玲也多说些她自己,却被轻巧地避开了。张爱玲的过去对瑞荷来说根本是一张白纸,她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状态,不背负过去让她感到轻松。不过偶尔她也会有倾诉的欲望,甚至是牢骚和抱怨:“我得跟控制着出版的力量打交道!我在上海沦陷的时期写作,战争结束,我变成一个汉奸!到了香港,我想写我在中国新社会建立之后所见到的一些事,评论把它论成反共文学!这是恭维,我不能出声!或者,我不能写超过我自身感受的事,即使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做什么!那真是很痛苦!我没有美国梦!对任何主义都没有好恶!”    
    张爱玲说话并不是一句接着一句,常常有一个很深的虚空在那停顿中,她的眼光也忽远忽近,并不一定落在她说话的对象身上。她并不想有机会与人争论,所以自己会把话头收回来,收回来时温婉的眼光就落在同她说话的那个人身上。她从来不曾这样的理直气壮,除了在瑞荷面前。


第一部分老男人腐朽的气味

    冬季的夜,月光照在雪上,所有的白都在呼应着它的光华。万物依照自己的状态存在于天地间。    
    张爱玲抱着一只膝伏案写字,字小小斜斜地一路往下坠。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她惊得抬起头来,起身伏到黑漆漆的窗前向外看。枪响之后的夜更静,说不出的恐怖,危机四伏。张爱玲觉得害怕,她想穿鞋穿衣服出去找人问一问,又觉得出去更危险。黑漆漆的森林里,一屋与一屋相隔遥远。她枯坐在那里,把思绪沉浸在新写的小说《秧歌》里:    
    月香从油瓶里绕锅撒了一圈油,眼睛瞄着前厅,同时快速把冷饭倒进锅里。后厨房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一会是送货的,一会是来串门的亲戚,都要经过厨房,都闻到炒饭的味道,都看见了桌边坐了月香从乡下来的男人。这男人两胳臂轴撑着腿,欠身向前,这姿势不用太面对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用太打招呼,如果月香有指点他,他就糊涂地应一声。    
    金根常常在那里吃饭,有时候去晚了,错过了一段午饭,月香就炒点冷饭给他吃,带着一种挑战的神气拿起油瓶来倒点在锅里。她没告诉他,现在家里太太天天下来检查她们的米和煤球,大惊小怪说怎么用得这么快,暗示是有了新的漏洞。女佣有家属来探望,东家向来是不高兴的。    
    月香一面炒饭,一面神闲气定地说她该说的话。那炒饭热腾腾地端到男人的面前。庄稼汉一副心虚的模样,决定不了何时下筷子,因为后厨老有人穿过。月香蹲在水盆边上拿着一只旧牙刷刷鸭掌,金根在她背后扒饭。    
    外面下起大雨,月香站在弄堂后门送金根。金根背着布包袱,撑着伞,月香用上海话叮咛他带好孩子,问候该问候的人。她两手在围裙上搓着,看着自己的男人撑着油纸伞,踩着弄堂的水洼走远……    
    第二天,张爱玲起得很迟。外面的阳光灿烂得让人不敢直视,融化的春雪使营区的路面到处都是泥泞,张爱玲站在一条路旁左右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恰好瑞荷路过,热情地上前说:“来!我牵着你!”瑞荷拉着她的手,让她跨过脚下的泥洼,可她显得笨手笨脚的。    
    张爱玲在瑞荷的鼓励下,好容易才跳过去。瑞荷幽默地笑着说:“你知道怎么跳!”张爱玲很抱歉地笑了笑。他们结伴朝文艺营大厅的方向走,看见冯维克气呼呼地走过来,对他们说:“有人半夜猎杀鹿,艾尔没有追到他们!”瑞荷生气地骂道:“刽子手!”张爱玲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的可怕。    
    路过瑞荷的小木屋时,他说有些冷,要进去拿一件衣服。张爱玲站在小屋门外,拘泥地不愿朝屋里看,怕看见什么难堪的东西。瑞荷再三邀请她进屋,她这才有些勉强地挪到窗前,眼睛望着窗外说:“窗外的风景很好!”    
    瑞荷大有深意地说:“你也能看到,只要你肯拉开窗帘!”    
    张爱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以沉默作答。瑞荷继续关切地说:“你需要多晒太阳!”说着他坐下来按着膝盖抱怨道:“雪融化的时候,这膝盖疼真是要我的老命!”    
    张爱玲将虚飘飘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建议说:“那就不散步吧!我们可以在这里聊聊!”    
    瑞荷摇头着自嘲说:“不!我的小屋里只有一种老男人腐朽的气味,我们都需要新鲜空气。”张爱玲不经意地看见瑞荷的床头竟然有一本她出版过的小说,既惊讶又有些感动。她不知道这是瑞荷千辛万苦从图书室淘弄来的,他想要知道更多和中国有关的事,增加一些他和张爱玲的话题。    
    瑞荷敏锐地捕捉到张爱玲的神情变化,于是很欣赏地说:“我很喜欢!最后一章真是绝棒!”    
    张爱玲头一次露出粲然的不加掩饰的微笑:“你不需要挑好处告诉我,我很知道我自己写的东西!我很高兴你读了!”    
    瑞荷认真地说:“很吸引人,我看到天亮!”    
    张爱玲迟疑了片刻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看几章我正在写的小说。这太浪费你的时间,也许等我写完……”    
    没等张爱玲说完,瑞荷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很愿意!我觉得很荣幸!”


第一部分神迷女子的未知世界

    瑞荷终于如愿以偿地读到了张爱玲的小说《秧歌》,他想从小说里探寻这个神迷女子的未知世界。他知道正在进行写作的人通常不愿意把作品交给别人看,张爱玲的信任令他感到意外,他也小心呵护这不易鼓起的勇气。然而越读下去,瑞荷越好奇,这个女孩从哪儿来的?来自一个怎么样的家庭?经历过什么事?有什么梦想在她的脑袋里?他沉迷在张爱玲文字的回廊中,不能自拔。    
    经过几次接触,张爱玲与瑞荷能很融洽地交往了,她从中汲取到快乐的养分。他们在月夜里朗诵诗集,瑞荷的声音如一坛老酒般醇劲,让张爱玲着迷。他们与营友比赛拉平底雪橇,瑞荷为张爱玲充任拉拉队叫喊加油。雪橇在雪原上奔驰颠簸,张爱玲大声尖叫着,开怀畅笑。    
    这天,春意溶溶,阳光晴暖美好。瑞荷与张爱玲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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