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7-再见帕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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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7-再见帕里斯-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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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起劲地玩着电脑游戏。”    
    一边说着,她开始笑了起来。丈夫在路灯微光下看到妻子泪痕下绽放的微笑,也开始变得乐观起来。    
    丈夫说:“按照儿子冒冒失失的个性,他出门很可能忘了带钱,或是买错车票。只要公安干警的工作效率是和警察局墙上所贴的标语雷同的话,儿子应当可以在两三天内被找到。这样,他不过是缺了两三天的课而已。不会有事的。就是怕被找到时,儿子已经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了。”    
    由于丈夫的最后一个假设,妻子开始为儿子担心。她说:“离过年还有两天了,这大年下的,到处兵荒马乱,儿子可别吃了什么亏。”


初吻失踪的丁香(3)

    丈夫安慰她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孩子也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他依次轻拍着人行道上如标尺般整齐种植的树木,感慨地说:“这些树刚种下的时候,他还只会读连环画呢。这一转眼,都知道离家出走了。”    
    “需要将此事通知孩子的外婆吗?”妻子怯生生地问丈夫。在事情发生之后,妻子显然已经失去了随机应变的能力。    
    丈夫在深思熟虑之后,对此提议予以否决。“妈的身体不好,快过年的听到这消息对她没好处。”丈夫沉稳的说。他看到妻子点头之后,对自己的决定更感到信心,于是补充说:“毕竟儿子不久就会回来。这种节外生枝的插曲,无须渲染得天下皆知。”    
    妻子在浴室旁的便利店前停下脚步。她提醒丈夫,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丈夫沉着地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妻子他每天下班后会被三五同事拉着,一起出去小酌一番的事实。    
    妻子拉着他进了便利店。    
    妻子说:“就吃一些方便面吧。”    
    听到这话时,丈夫正站在葡萄酒货架前,手提着一瓶干红,观看圆润的瓶身包装上,唯美的法文圆体字。丈夫正想起儿子11岁的时候,第一次陪他喝葡萄酒的状况。他在儿子的玻璃杯中倒入半杯水,而后拔开软木塞,让优雅细长的瓶口与杯缘温柔的接吻。嫣红的液体扑入透明的水中,随即氤氲弥散,柔情似水。隔着玻璃杯望去,儿子那张好奇的澄净脸儿和张大的明亮眼睛,也一时变成了淡红色。一分钟后,他转过头来,把鹅肝摆放在桌上时,儿子正放下喝空的玻璃杯。“你都喝了?”他问。儿子点头,用无辜的眼神凝望着他。    
    丈夫忽然之间颤抖了。    
    阵雨洒落在山峦之上时,云的曲线那类微妙的颤抖。他的眼角难以自持地渗出了眼泪。他把葡萄酒放上货架,继而低下头来,右手撑在货架上。妻子提着内装两包方便面、一瓶橙汁、一袋干面包的塑料袋,从另一侧货架走了过来。他的背部感到了妻子手掌感触的温暖。    
    “没事。”他说。    
    妻子默然不语地站在他身旁。    
    “结帐吧。”他说。他从货架上抽回手来。    
    年轻的收银员娴熟地观看着货物的价格标签,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弹钢琴一样点动着。妻子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无所事事地看着自己的皮靴尖。收银员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他们俩。“81块。”他明察秋毫地说。    
    “81块?”妻子像被蝎子叮了一下的狗一样,几乎毛发直竖。“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过年就可以乱开价吗?”妻子从塑料袋里把食品们往外扯着。“方便面。橙汁。面包。撑死10块。81块?你开玩笑?”妻子歇斯底里地说。“不要把我们当白痴。你想骗我们?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们吗?”    
    收银员冷静地看着妻子那涨红的脸。“那里,”他说,“少了一瓶某品牌干红。原价88元现在打八折销售所以是70。4元。橙汁5元,方便面每包1。8元,面包2元,合计81元。”他轻敲了一下键盘,转过电脑屏幕来给妻子看。“葡萄酒嘛,应该是您先生拿的。”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妻子看丈夫的脸。    
    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丈夫开始盯着收银员。他解开大衣扣子,抖了两下,“你说我拿了葡萄酒。哪儿呢?”他问,“哪儿呢?!”    
    收银员的脸泛了一下红。    
    丈夫拿起塑料袋,拉着妻子朝门口走去。    
    收银员从柜台里追了出来,“先生,请您付款。”他坚持固执地说。    
    丈夫毫不理会,大步迈出便利店门。    
    收银员扯住了丈夫的袖子。    
    丈夫愤怒地回过身来。“撒手!”他说。    
    收银员摇头。    
    一秒钟之后,收银员的眼前闪过了冬夜的星空和便利店门上挂的大红新年条幅。他听到自己的背部着地的声音。再然后,疼痛才开始追袭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能感觉到粘濡腥甜的液体。鼻子好像不存在了。就像他幼年的时候,被人从手里夺去了棒棒糖,又加上一脚之后,躺在河滩的感觉。    
    C    
    丈夫坐在了妻子几小时前坐过的位置上,面对着问讯的值班女警。    
    “又是你们。”女警点了点头。低下眉来,开始问话。    
    年轻英俊的收银员在隔壁,用一块白色手帕捂着鼻子,手帕上点点嫣红,犹如海棠花瓣洒落在梨花树间。他用含混不清的音调叙述着事情的过程。而击碎他鼻梁骨的那个男人则拒绝回答任何问话。他靠在椅背上,把一支烟叼上了嘴,伸手掏打火机。    
    “警察局不能吸烟。”女警提醒他。    
    丈夫把烟拿下来,夹在了耳边。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着女警。    
    妻子在门外站着,忐忑不安。她尝试着对每个从走廊经过的面无表情的警察谄媚地微笑。她的嘴唇发干。橙汁已作为证据被没收,无法解燃眉之急。她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台饮水机。然而,几次试图鼓起勇气,都没有成功。    
    年轻的收银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捂着鼻子。    
    妻子远远地和他对望一眼,然后讨好般地微笑了一下。


初吻失踪的丁香(4)

    一个花枝招展个子不高的女孩尖叫着从走廊里跑过来,投入到收银员的怀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的鼻子还疼吗?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试图触碰那方手帕。    
    “别动!”收银员瓮声瓮气地说。    
    女孩畏缩地收起手来,讪笑着。    
    “你们可以走了。”收银员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警察严肃地说。    
    “有没有搞错?”女孩愤怒地喊道:“还没有处理结果,我们怎么能走呢?”    
    高大的警察俯视着这个女孩,好像一只羚羊在审视一只沙狐。    
    “有结果了我们会再叫你们来的。”他说,“事实证明,那个男人没有拿葡萄酒。有同志在现场发现了,那个男人只是把葡萄酒放错了货架。”    
    “打人总不能白打呀!”女孩儿持续的高喊。    
    “是不能白打。医疗费用什么的当然得结算的。你们是愿意在这里等呢,还是回家等?”警察说。    
    “回家?我和他不住在一起呀!”女孩说。    
    警察无奈地吁了口气,“这不归我们管。”他平静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跟这个案子没关系。”    
    收银员手按着鼻子大步往外走去。经过妻子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盯了妻子一眼。女孩也效仿此举,并对妻子嗤之以鼻:缺德!    
    5分钟后,走廊又复归平静。    
    妻子安静地低头站立,像雨中的树。    
    高大的警察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看着问讯室的门。    
    墙上挂的猫头鹰挂钟,滴答滴答的凿刻着时间。    
    “我丈夫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妻子怯生生地问道。    
    “不知道。”警察说,“应该不至于这么久。也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罚点款吧。大过年的,谁愿意这么干耗着?”    
    问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女警阴沉的脸探了出来。“你来一下。”她说。    
    高大警察的耳朵贴近了她的嘴。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刻,女警轻轻说了一句话。高大的警察点了点头,闪进了问讯室。走廊里只留下了妻子。她努力的张起耳朵,企图听到问讯室里面的声音。应当有拍桌子声,吵架声,这些符合电视剧中问案过程的花絮,足以让她感到放心。然而,问讯室的门关住了一片空洞的沉默。    
    她一无是处。    
    猫头鹰的腹部,时针不断趋近12这个数字。    
    新一天即将到来。    
    她想。又一天了。年二十九。儿子没了。丈夫在问讯室里。啊,儿子。一切又开始紊乱起来了。大过年的。她想。她仇恨的看着时钟。别走得太快。又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没有儿子的新年。她忽然就开始仇恨起那个收银员,仇恨起丁香花,仇恨这一天。奇怪的一天。一切来得太快。    
    她想起了12年前,新年前两天。    
    她把儿子放在市第三针织厂厂长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给了他一本连环画《丁丁历险记》。    
    她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看到了厂长的办公桌上立着一台乳白色的取暖器。厂长叼着乡镇企业产的廉价香烟,一边搓着手,一边看报纸上关于纺织业染色科技突破的文章。厂长嘴边香烟上那凝结的摇摇欲坠的长段烟灰令她感到恶心。    
    她不声不响的把一份停薪留职的申请放在了桌上。她刻意用手指点了一下申请书的表面,那个时代并不多见的打印稿。    
    厂长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办公室中袅袅的香烟之上,沉浮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挽留、威胁、陈述、祈求等等话语。    
    儿子将连环画翻到倒数第十四页的时候,她走出门来,让门在身后留下了铿锵有力的拍击声。她拉起儿子,满心豪情的,像电影中的英雄儿女一样的,大步走出了肮脏颓败的第三针织厂大楼。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她满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12年后,历任过某企业制衣主管,某外企人事主管,汽车销售,汽车中介商等职业的她,又仿佛跌回到了那肮脏颓败的处境。那阴暗潮湿的,充斥着缝纫机操作的嗡嗡声的,让她感觉到自身卑微的,纺织车间。    
    她又一次掏出了手机,拨打儿子的电话号码。    
    手机彼端传来一个女人流利的中文和英文,干巴巴得犹如一次性饭盒的材质。    
    她把手机挂断,关上手机。    
    一声轻唤把她追回了现实。    
    “这不是徐经理吗?”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对夫妇正站在她面前。她辨认了好久,认出了对面的女人。“何先生,何太太,”她笑着说,“你们好。”    
    “徐经理你怎么半夜还在警察局呢?”何太太问,“你家老张呢?”


初吻失踪的丁香(5)

    丈夫仰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对面的人。高大的警察和值班女警无可奈何地彼此望望,又将目光转向他。    
    “你这样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高大的警察说,“我们也冷。快过年了,我们也想回家去,陪着老婆孩子,吃点夜宵,早点睡觉。看春节晚会,走亲戚。这个时候谁被问案子,都不舒服。可是,你这样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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