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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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阳光-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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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这么要紧的事,别人是没法代为点破的,只有靠自己去领悟——我一直这样想。    
    他得靠自己去领悟。    
    我坐在他的对面,虽然没有看他,但是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他。有的时候,我稍微一抬眼睛,就能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瘦骨嶙峋,总是烦躁不安地做着轻微的小动作,表情丰富极了,有一两次,我差点看入了神。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像我这样,在这种高考前的紧要关头还跑到阅览室去看人家的手,但我就是这样——我天生是一个傻女孩子,会干一些莫名其妙的傻事。    
    我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写作业,写出来的字纷纷活了,在眼前围着大圈子跳舞——我多快活啊!    
    这小男孩般的秦庾——我走到门口,仍是想再看他一眼。我有一种直觉,好像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可遇不可求,是很珍贵的——过了一秒,就少了一秒,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无可挽回地在缩短着,我不可能再见到他很多次了。不管是谁,想到要分开,我总是有一点不舍。而他——噢,我多喜欢他那孩子般的神情啊!    
    又来了:在我步入阳光的一刹那,心房里突然像开了灯,闪闪发亮。我转过身去……生命化成了我周身一道又一道金色的螺纹线,旋转又旋转、旋转又旋转……我真的有飞起来、向上向上、溶入阳光的冲动。    
    这个小男孩秦庾为我的心房开了灯,于是,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连天空的颜色都变了!    
    我蹦着跳着往教室走去的时候,心里正生机勃勃地成长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滋味:    
    心儿在歌唱。    
    是一定想从心眼里唱些什么出来,收也收不住——你去拉它的后腿,却只拉到几片羽毛:“呼啦啦”一声,它直冲入明媚的大太阳里去。    
    心儿在歌唱,金光闪闪的音符上镶着银边。    
    6月5日星期四晴    
    现在是深夜23:47,我刚刚把练习卷上漏抄的政治答案补齐。从椅子里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两圈,放松一下手脚——我甚至回忆着小时候学过的芭蕾舞,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蹦跶了几下——不行了不行了,步伐那么生疏,以至于我自己为自己的可笑模样笑了起来。    
    我想考完大学以后去上形体课,重温一下儿时跳芭蕾的飘飘欲仙——不知道能实现吗?上次,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条小弄堂里看到了一双舞鞋,刚开始没买,等到下定决心,已经走过两条马路了,我又不辞辛苦地折回去买——现在它们就在我的床头柜里,暗影中仍然一如既往地闪耀着那最嫩色的桃皮红,等有一天让我穿着去舞出仅属于我的一季彩虹般的晶莹和浪漫。    
    而现在,我把这个传奇真空密封保存好,耐心等待为它开封的那一天。    
    这段日子的每一天都很快活,不知是什么缘故。长这么大,我对自己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坚强的信心——我忽然对自己很满足、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对高考这个大限的来临也很满足。我从没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和生机勃勃过,以至于这种情况显得很使人不适应。    
    有时,我在那里背背书也会不知不觉地微笑——我不知有什么事叫我如此幸福,只是一味地感到幸福。太阳真好,我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那么,长大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刚才,王海燕诧异地冲我探过脸,问:“喂,看情书啊?美成这样,至于吗?”我这才大梦初醒地发现,自己背书时一直笑得跟十三点一样。可是我懒洋洋地,不愿意就此打住了自己的惬意——情书?情书是没有的,可天气多好!    
    过了一会儿,王海燕又说:“吉吉。”我慢悠悠地问:“干吗?”她凑到我耳边,嘴里呼出的气息撩拨着我的鬓发——她说:    
    “刚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不用对他表示什么,就一直这么云里雾里的也不错——对吗?”    
    听了她这句话,我微笑起来,心懒懒的,并不去多想,也没有答理她。    
    心儿真的在歌唱!    
    6月6日星期五晴    
    中午去学校时,又在路边看到上次那个卖花的人。从家里走出来,一路上我一直在倾听口袋里的硬币“丁零当啷”碰撞的声音。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奔过去,毫不犹豫地买了他的勿忘我。    
    走进教室,班里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了我。我没料到,小小的一束花,居然会带来如此的轰动效应。他们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紫色小花,眼睛全都活了。我走到自己座位上,听见他们在问:“这花送给谁啊?”我就说:“不送给谁。”    
    这些榆木脑袋。高三的紧张生活把他们的想像力都篡夺了——买花就一定要送人吗?    
    我找了一个小玻璃瓶,灌进水,把花插进去,放在窗台上。窗开着,初夏的和风阵阵吹送,小花被撩拨得微微摇晃起来,有一种醉醺醺的香甜的快意。我算着一道很烦的数列题目,偶尔抬头看一看那紫色不张扬的小花,没来由地快乐,忍不住对王海燕说:“我真高兴!”她打量着我,很慢很慢地微笑了。    
    王海燕一定是有什么不开心。她看着我微笑的模样,似乎在埋怨说:你怎么可以这么高兴?怎么可以?于是,我笑得也有些尴尬了。    
    不过,多么好的中午!多么好的心情!多么好的花!我时不时看看它们,突然想:要是那个满脸委顿的小男孩秦庾看到它们,他会做何感想?他会微笑吗?他会像那些榆木脑袋一样地问我“这花送给谁”吗?    
    也许……也许,假如他这样问我,那我就把这些小花统统送给他。我多想提醒他看看这些花啊!我多想提醒他知道:这世上有多多少少美丽的、叫人动容的、值得我们喜欢了又喜欢、留恋了又留恋的人和事,正等着我们慢慢去发现、慢慢去消受啊!——勿忘我是的,晴朗的天空是的……对我来说,这个小男孩秦庾,他也是的。


第九章 心事秦庾(7)

    6月9日星期一小雨转多云    
    下了一点雨,前一段时间晴朗湛蓝到要沉淀下来的天空,被这点雨荡涤得重新新鲜和澄明起来。    
    我望望那清新澄澈的浅冰蓝色天空,觉得空气里充满了凉丝丝的水汽。忽然,我就盼望着给自己的指甲也染上那种和天空一样湿润清凉的冰蓝色。    
    我不禁竖起双手端详起来,斟酌着:真要那样的话,会好看吗?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王海燕凑近来了。我兀自打量着自己的手,没完没了地翻来翻去,既没翻出云也没翻出雨,只稍稍有点拿不定主意地问了句:“你说,抹上指甲油,好不好?”她在一边笑道:“你?你说蔻丹么?”我陶醉地想象自己冰蓝色的指甲,答道:“不是的。我在想,考完之后,我要抹上那种冰蓝色的指甲油。”    
    啊,真要是那样,我的十个指甲就好比是房间里的十扇小天窗——从那些天窗里,我可以看见又高又远、又蓝又亮的美丽的天空!那万里无云的天空多么开阔——透过我的指甲,真可以看见吗?    
    嗯,就是这样!    
    我握紧双手,好像是把自己整个无边无垠的人生握在手心里了——暖洋洋、痒丝丝的,舒服极了。    
    6月10日星期二晴    
    6月7日和6月8日是双休日,在家里复习功课,没有什么可写,就不写了。最近我快乐得有点失常,不知这是好是坏。但是,也许从今以后不能再这样频繁地记日记、再写这么多——最后一个月了,别的事都得搁一搁。    
    中午又在阅览室里遇见了秦庾。这是我第三次遇见他。当时,我正抱着一大摞书往阅览室走——从楼上望下去,忽然之间,我以为看到了那个卖勿忘我的人!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冲动地想跑下楼去叫住他、问他还有没有勿忘我了。于是,我先叫住了前面走着的秦庾。    
    把书交给他之后,我一溜烟跑下楼——楼下空无一人。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个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我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有没有看错。后来有点热上来了,我就折回楼上阅览室去。    
    我并不为此丧气——相反,我觉得十分高兴。不管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个人,我总是以为自己看到了。我很满足地慢慢走上楼,用手掌贴着楼梯扶手往上蹭——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我几乎有一种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胜利感。    
    今天,那小男孩秦庾有点不大对劲,话特别多。我呢——终于终于,我又能在很近的地方感受到他的存在了,我是那么高兴,我高兴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他问起我,刚才有什么急事。我抬头去看——并不看什么。也许只是看看阅览室里明净的空气吧?这里的窗户又高又大,极其敞亮。这个中午,天气又很不错——那么好的天气,那个卖花的人为什么出现在学校里呢?或者说,我为什么看到那个人出现在学校里呢?我记得他那么清楚——他呢?记得我吗?    
    我蓦然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西餐馆里端坐的那个女人。我记得她多清楚——而她呢?她天天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手里一杯渐温渐凉的咖啡,她苍白的面孔在驼色精致外套衬托下越来越苍白下去……她也许是个失眠者吧?她也许正苦于无法忘记吧?她也许摆脱不掉对咖啡的眷恋吧?她企图借滚烫的咖啡来暖自己冰凉的手心,可是手心却催凉了咖啡,而咖啡又催得她不得不老去……她想过要拥有一次勿忘我生机勃勃的紫色吗?她想要勿忘我吗?    
    说不定啊,她正渴望着被人忘记、被自己忘记?    
    我无法理解她。她已从人世间淡出了,却又定格于人世间的一个茶色窗口、铁栏杆和矮冬青的后面,许多玲珑细碎的东西后面——她和常人的距离,不过是这些东西。然而,不可逾越。    
    我愿意做一个能快乐地坐在西餐馆里大口吃牛排、舌苔让奶油罗宋汤烫出泡的人,我可以对西餐一窍不通,甚至可以不用餐具——如果这样的人无法进入矮冬青后面的世界,我就放弃。我可不愿妥协成为那样凄苦的女人。    
    所以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我不用孤独地坐在西餐馆里,而是在这里、正午的阳光下、这个叫人不舍的小男孩对面——我真的不要和他说什么,只要这样静静坐着,听听这个正午和缓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存在……这就是生命中最大的安慰了。    
    我不禁为这个闪闪发亮的幸运笑了起来:真的真的,我是多么快乐啊!    
    不说了。还是说说小男孩秦庾吧。他今天似乎特别想问我些什么,我走出去了,他居然还赶上来。我们面对面站在初夏的阳光里,静静地对视着。他问我还会不会再来,他问我他是不是该改一改,他问我,是不是非走不可。    
    我着迷地凝望他孩子般可爱的神情……那带着孤独、带着委屈、带着自怨自艾,然而都不过分的、几乎像女孩儿般的温柔神情……有一样什么东西正在我的心里长大起来……我隐约感觉,那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梢挂满了银光闪闪的铃铛,初夏带着潮气的微风一阵阵吹过,铃儿们就一起唱了起来,每个音符都镶着银边——我从没见过这样绿的树,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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