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妙地得了花花这个爱称。
施鲁对这样的称谓是相当反感的,所以施妈妈也只是偶尔拿儿子开涮时才这么称呼他。而这样的称呼某一次被严霜得知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严霜是施鲁将近十年的同窗,这个女人虽然有一个非常“冷酷”的名字,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相当八卦的人。有句话讲“外表稳重,内心骚动”,完全就是她的真实写照。朋友们都不相信他们俩同窗十年还没有发展成同床关系,无论施鲁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但严霜的一番总结性发言却让大家无话可说。
那番话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当然必须配合严霜严肃的表情,标志性动作就是冷笑一声,推推金丝边眼镜,淡淡地说:“现代人的关系,你们知道有几种吗?其实可以总结为吻关系,性关系和没关系。我跟施鲁,是连吻关系都没到的,怎么会有另外两种关系。就算是有吻关系了吧,你们能想象我们接吻是什么样子么?”
集体恶寒。
乐熙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接近傍晚了。液体早就输完,针头也被拔了下来,他抬起手看看手背上青紫的痕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一时间脑子有些短路。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自己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坐起来换衣服。
衣服被汗湿了,皱巴巴的。乐熙皱了皱眉头,很是无奈地穿好衣服,系好鞋带,站起来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刚走到病房门口,便看见“小盐巴”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乐熙出来便对他说:“你醒了啊?以为你还在睡呢。怎么样?烧退了吧?”
严霜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把手伸了过去。乐熙迟疑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严霜挑了挑眉:“怕我吃了你不成?来,让姐姐试试你额头的温度,看看退烧了没有。”
乐熙红了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老老实实地低头站定,让严霜摸了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是,谢谢你。”乐熙说,“下午谢谢你照顾我。”
严霜摆摆手,做出不以为然地表情:“谢我做什么?谢谢施妈妈好了。下午是她在照顾你。她刚走,回家做饭去了。走吧,她刚来电话,说你如果醒了就一起去她家吃饭。”
乐熙愣了一下,迟疑地道:“可是……”
“可是什么啊?走啦!”严霜过来拉他,牵住他的手往前拖,“施妈妈是学校的退休老师。以前她还当老师的时候,好多学生都去她家吃过饭,受过她照顾。你若不去,她会很失望的。”
刚被拉出门,便看见施鲁牵着潇潇过来。潇潇一看到严霜,用奇怪的语调,仿佛才学会说话一般口齿不清地问:“小盐巴是妖怪,还会吃人的哇?”
“去去去!小盐巴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谁告诉你我是妖怪!”严霜摆出生气的表情对小女孩说。
“你是腐女,腐女是不是喜欢吃坏掉了的东西,所以才叫腐女的?”小女孩不知死活地说。
“谁告诉你我是腐女的?!”
“不告诉你!”
“潇潇乖,告诉我我给你买巧克力!”
“你还想吃啊?你又胖了,要减肥了哦!”小女孩不甘示弱地说着,表情像个严肃的成年人,还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
“施、鲁!你又乱教小孩子对不对?!”严霜对施鲁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施鲁笑到内伤,憋着一口气好整以暇地看着严霜,摇摇头:“没……我没说……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一边说嘴角还一边不停地抽搐。
“哼!花和尚!鲁智深!别以为你了不起了!”严霜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人吵吵嚷嚷地斗起了嘴,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被晾在一旁的乐熙。施鲁停下脚步回过头叫他:“快点跟上啊!”
妈妈的孩儿们
快点跟上来啊!
听到这句话乐熙有些怔忡,眼前这个人的身影跟那个像生命中的阳光一般向他微笑的人的影子重叠。夕阳下眼前的身影被光照耀着,包围着,仿佛披上了金色的光辉,亦真亦幻。乐熙觉得眼睛酸胀,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了?”严霜也回头看,说着捅了捅身边的小女孩,“潇潇,去!去把哥哥牵上一起走!”
晚饭是饺子,胡萝卜粉丝,韭菜鸡蛋,猪肉芹菜三种馅儿。乐熙第一次吃到胡萝卜粉丝馅儿的饺子,很是好奇,吃的时候总是把饺子咬上一小口,再把饺子凑到眼前看一看,似乎是在研究里面的成分。
“好好吃饭啊!小乐。”施妈妈笑眯眯地又给他夹了几个饺子,说,“你这孩子吃饭还没潇潇厉害呢。多吃点身体才能好,不然老是生病。”
“哦!知道了。”乐熙红了脸老实吃饭。最开始进到这个家门的时候乐熙还很不习惯,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但后来在施妈妈的热情感染下渐渐放开,也慢慢参与他们的对话中去,甚至跟潇潇做起了游戏。
交谈中乐熙了解到,小盐巴的真名叫严霜,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职员,号称一个人就能创造几千万的产值。但她的理想是当一家租书店老板,于是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书店,经营一些大学生比较爱好的漫画小说杂志之类的。
“你又要上班又开店,能忙得过来么?”吃完饭几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乐熙问严霜。
“请伙计呗!反正是在学校跟前,找勤工俭学的学生来打工很容易的。”严霜啃着施妈妈卤的鸡爪子对乐熙说,“书店这种生意,主要是学生下课放学的那几个时间段比较忙,其它时间嘛都比较清闲。所以不用太操心的。你注意看学校周围的那些店铺,都是那几个时间段比较忙的。”
乐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便听见严霜的手机又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便提高了嗓门:“有没有搞错啊?又要加班!我都连续加了一周的班啦!”
还没等她说完,对方似乎就挂断了电话。严霜骂骂咧咧的收起电话,抓起衣服跟在厨房切水果的施妈妈道别,急冲冲地要走。乐熙也借口时间不早了要回去,谢过施妈妈后也准备要走。
“阿鲁,送送小乐吧。”施妈妈把垃圾袋递给施鲁,又对乐熙说了好些话才开门送他出去。末了还在门口目送他们下楼。
入夜后有些凉,乐熙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了些。出了门之后乐熙突然发现与施鲁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你母亲是个好人。”乐熙打破僵局,顿了顿,又加了句,“你也是。”
“是么?”施鲁笑了笑。
“嗯。那天你还给我带路来着。”
“呵,你还记得。”乐熙一直没提,施鲁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嗯。记得。”乐熙点点头。他总能记得别人哪怕一点点地好处,母亲曾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时候小小的他并不太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却知道,对自己好的人,自己必须加倍地对他好。
有无话可说了,闷了半晌,乐熙又说:“你女儿……很可爱……”
“我女儿?谁啊?”施鲁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潇潇啊!难道她是……”乐熙想说难道是你妹妹,又觉得这更不可能。
“潇潇?她是我们家助养的小孩啊,每周末才到家里来。她耳朵不太好,据说是才生下来的时候发烧打针打坏的,你没发现她听人讲话都是偏着头听的么?而且说话也不太利索,就是因为耳朵的原因,装了助听器之后她才开始学说话的。”
“是么?”乐熙有些惊讶。突然想起母亲过世后自己寄住在祁辉哥家里的事情来,那时候兰姨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姥姥当时还说,乐乐,兰阿姨是个大好人,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可是自己最后,是怎么报答的?
“乐熙?”施鲁试探着开口。朦胧的灯光下乐熙的表情有些忧伤,眼睛里忽闪忽闪的,好象整个夜空都遗失在了他的眼中。
“嗯?啊,我到了。”乐熙抬头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来,但这个笑在施鲁看来却饱含着无奈。她指了指前面那栋楼:“我住三楼,以后有机会来玩。”
施妈妈参加了一个叫做千姿俏的老年艺术团,每周有三天晚上要去团里参加排练。乐熙傍晚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施妈妈跟几位老太太一起往外走。施妈妈穿着黑色的练功服,手里提着舞鞋,荣光满面地跟老太太们聊天。
乐熙突然想起了兰姨,兰姨以前也爱好舞蹈,虽然不是专业舞蹈演员,但在C市也能算是小有名气。
为什么总是会因为眼前的人和事想起曾经的过往?乐熙有些无奈。这种回忆往往会让他陷入痛苦与恍惚中无法自拔,就好像喜欢自虐的人一样,明知道残害身体会带来疼痛,却沉溺其中甚至自得其乐。
不是应该忘记的么?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生活么?
乐熙甩甩头,想要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在脑后。
“小乐!”施妈妈热情地招呼他,声音洪亮,惹得她身边的老太太们都回头注视着他。
“阿姨……”乐熙腼腆地对着一群老太太微笑。耳边不停响起老太太们的议论声。
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这么漂亮,怪心疼人的。
诸如此类。
“小乐,去看阿姨彩排吧?过两天是我们艺术团成立五周年纪念呢!我们打算录一张光碟。你去帮我们提提意见啊!”施妈妈说。
“可是,我什么也不懂啊……”乐熙为难地看着老太太们。
“不懂没关系,去看看吧。给我们这些老太太们加油助威也成啊!”
“妈!”施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了看他母亲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人家不想去算啦!你自己自娱自乐就好了!”
“哼!你自己没艺术细胞也就算了,人家小乐不像你!五大三粗,鲁智深!”
“妈!你有完没完?!”施鲁瞪了瞪眼睛,几乎跳起来,哪有母亲这么说儿子的?
“阿姨,我去……”乐熙打断他们,深怕自己再不开口两个人就会剑拔弩张。悄悄看了施鲁一眼,对他笑笑,然后便被几个老太太带走了。
当GAY的潜质
老年艺术团表演的是根据爱尔兰著名舞蹈《大河之舞》改编的舞蹈《黄河之舞》,老太太们跳得有模有样的,神情十分专注。但是乐熙看了之后觉得有些不足,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问题出在服装上面。老太太们打算穿着黑色的长裙表演,而因为年龄的原因身材都有些走样,而且长裙与踢踏舞的力与美不相匹配,影响了整体的美感,到时候站在舞台上,由于光线的原因黑裙子就会显得太过单调了。
乐熙说帮她们想办法,老太太们有些惊讶——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重新置办服装?艺术团经费不够。改良?谁会裁缝?
答案是,乐熙会。乐熙说他从小就跟着干妈学裁缝,会一点手艺。但事实上并不是“一点”而已。简单的黑色练功服上缝上宝石蓝的亮边,用同色绸缎裁减而成的百褶裙边往腰上一系,不仅弥补了身材上的不足,更让人眼前一亮。
于是二十几号人服装改良的重任便落到了乐熙身上。
“小乐,来,歇一会儿。尝尝阿姨冰镇的西瓜。”施妈妈端着果盘走到乐熙旁边,对埋头于一堆衣料中的乐熙说。
“马上好了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