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色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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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色已成空-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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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若故作诧异:“这不是传说中的煎鸡蛋的最高境界么?居然被我无意中练成了?”
  孟繁星审视良久,终于相中了油菜,选了最小的一片,咀嚼了一会儿,咽了下去。程辉喜道:“这个总是没有问题了。”夹了最大的一棵,咬了一口,几乎噎着:“林之若,青菜是要炒熟了吃的。”
  林之若满不在乎:“生吃好,不破坏维生素。再说,我还是用热油烫了一下,做足了杀菌过程的。”
  唐馨从厨房出来,李凯盛了一碗汤给她,见她拿着汤匙,颇为踌躇,自告奋勇先尝试一下。喝了一口,报告:“很不错,清淡可口。”唐馨受了鼓舞,刚把手中的汤匙送到嘴边,喝了第二口的李凯赶紧摆手阻止她:“喝汤就好了,别碰那银耳,还没煮好呢。”
  傅青纶别有见识:“这烧鸡酱肉都是熟食,林之若不过切了切而已,总不至于有什么古怪。”夹了一块酱肉,果然并无不妥,只是味道似乎怪怪的,和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
  林之若察觉了他的疑惑,笑吟吟地问:“我独家制作的酱汁,味道如何?”
  傅青纶嘴里塞着肉,说不出话,程辉代他问道:“为什么要加酱汁?”
  林之若反问:“没有酱汁,怎么能叫酱肉呢?”
  程辉伸往烧鸡的筷子停在半空:“那烧鸡呢?你该不是放火上烧过吧?”
  林之若愧疚地道:“没有,我嫌麻烦,只是放在微波炉里烤了烤。”
  程辉无语,放下筷子,半晌叹道:“林之若,你简直不是人。”
  林之若微笑接道:“九天仙女下凡尘。”
  程辉出离愤怒:“以后你老公不被你饿死,就得被你毒死;不被你毒死,也得被你气死。”
  林之若惊讶:“那真是对不起你了,让你英年早逝。”
  程辉见大家都笑,这才想起刚才忘形之下,自己打保票要接收林之若,不禁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李凯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吃清水煮面条?其实林之若面条煮得还是恰到好处,很有水平的。”
  程辉一拍桌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孟繁星,李凯,跟我下厨房,咱们三大高手搞一场清江会战,让林之若看看,饭菜是怎样做成的。”
  林之若见目标达到,走到厨房门口,躬身伸手,微笑邀请:“请君入瓮。”
  程辉一瞬间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昂首挺胸,雄壮慷慨地走了进去。
  见三个人进了厨房,林之若笑盈盈地对唐馨和傅青纶道:“你们学习了一上午,肯定很想活动活动吧?”
  傅青纶很干脆:“想让我干什么,说吧,我随时待命。”
  唐馨则关心地说:“之若,你是不是很累?去歇息一会儿吧,有什么活我帮你干。”
  “那,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客厅,尤其是妈妈心爱的布纹沙发。”林之若微微一笑:“她要是回来发现了一个瓜子皮,非杀了我不可。出于对你们的绝对信任,我就不在这里监督了。”
  傅青纶拿着拖布,见她翩然进了房间,又掩上了房门,心头一阵惆怅。从省城回来后,虽然仍然近在咫尺,然而她卧病时两个人同桌共食,促膝共谈的那种亲密无间,却再也没有了。虽然他深深知道林之若的理由无可指责无可辩驳,却仍然忍不住黯然神伤。
  一关上门,林之若的笑容立刻消失,捧着头扑倒在床上。在厨房里呆得时间虽短,被油烟味一薰,头痛却变得几乎不可忍受。她躺了许久,才咬咬牙坐起,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个药瓶。倒了一杯水,先吃了促进淤血吸收的药。又倒了一片止痛药,放在手心,审视许久,终于还是又放回了药瓶,叹息了一声,倒回床上。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林之若固执不放的,那就是自由,是她凭借意志对自己身体和思想的控制。自从回到江城之后,她再也没有吃过止痛药,而是一直靠意志与头痛顽强的对抗。她知道,吃一片止痛药,可以换来两个小时的略带麻木的平静。可是,两个小时之后呢?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呢?悠闲的暑假已经如此,开学之后,紧张的高三生活怎么办?难道就永远要靠这越服越多的白色药片来维持么?
  林之若深深害怕,一旦自己的正常生活需要依赖药物才能获得,她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虚弱丑陋的怪物,一个命运之手的俘虏。虽然她明知道,止痛药乃是医生推荐,用来暂时遏制强烈的头痛,并非毒品,可是,难道那些吸鸦片吸大麻的人,最初不也是为了从平淡无聊的生活中,求取片刻的逃离,而终于越陷越深,乃至于彻底失去人的尊严与灵性么?
  如果有一位医生在那里,可能会对她这样强烈的恐惧觉得好笑。如果江蓝在这里,则会立刻斥骂林之若“牛心古怪,不可理喻”。可是对于十七岁的林之若,对于几乎从来没有生过病,习惯了对自己身体和思想完全控制的林之若来说,这却是一个不可解开的心结,一份无法战胜的恐惧。
  林之若陷在对暂时解脱的渴望和对生命自由的追求之间的矛盾中,正在挣扎摇摆,忽听外面孟繁星的声音问:“林之若呢?程辉让我问她有豆瓣酱没有?”她赶紧坐起来,刚把药瓶塞回抽屉,门已经拉开,孟繁星漂亮的脸孔露了出来,鼻子上还不知道从哪蹭了一片灰黑的痕迹。
  林之若忍住笑,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所有罐装调味品都放在冰箱右侧橱柜的第二层。”
  孟繁星见她一手扶着头,短短的略略卷曲的黑发被蹂躏得乱七八糟,心疼地走了进来,低声问:“头很痛么?”
  林之若直了直身子,勉强笑道:“还可以,已经习惯了。”
  孟繁星弯下腰,轻轻拉下她插在头发里的手:“不要硬挺着了。我早就发现,你一痛得厉害,就会把手伸进头发里揉来揉去。如果这样能缓解,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林之若摇摇头:“不用了,用手按着,只是心理安慰而已,让我知道我的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还属于我自己。事实上,有时候我恨不得拿一个锤子,把头骨凿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妖怪。”
  孟繁星无限心痛:“我真希望,我能分担你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林之若鼻子一酸,凝视着他柔和秀美的脸庞,心中千百种念头此去彼来,轮转不定。如果春天必得消逝,如果花朵必得凋零,如果快乐必得短暂,如果生命必得衰残,为什么不应该找一个人,携手共看云卷云舒,花落花开,为彼此在这个凄凉尘世上,编一个美丽的梦幻,在茫茫人海中,结一段甜蜜的情缘?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孟繁星的脸庞。手指和他皮肤相接的一刹那,全身一震,头脑突然清醒。近日来心头反复思量的念头,痛苦辗转中得出的结论,涌奔而出,让她如坠冰窖,刚升起的一点绮思,霎时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真的,爱情是什么呢?一个灵魂的挣扎和痛苦,难道能够从另一个灵魂那里得到拯救么?一个心灵的空虚和不完整,难道能在另一个心灵那里得到圆满么?难道两个同样脆弱的生命,合在一起就可以构成一个坚固完整的神话么?难道安慰不是假象,满足不是欺骗,解脱不是空想,欲望不是虚幻么?难道有了爱情,生命便不是短暂虚弱,命运便不是无常轮回么?难道一个人对爱的渴求,能够仅仅因为得到所爱对象的回应而永远满足么?
  只要屈服于欲望,人们将永远生活在追求寻觅中。而所得到的一切,无论是健康,金钱,爱情,还是名望,地位,成就,都只能被抛在身后。世界岂能停止运行,人心岂能有所餍足!只要地球还在转动,欲望永将衍生,心灵永将空虚!
  孟繁星见林之若怔怔地望着自己,神色变幻不定,目光如痴如醉,全无平时的凌利警醒,心跳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然而并没有别开目光,勇敢而温柔地迎视着林之若。林之若的手抚上他脸庞的一刻,仿佛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点上汇集,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他强自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屏息等待着,只有最细微的神经末梢无比活跃,敏感地追随着她手指的移动。
  然而,林之若的目光霎时清明,在他鼻尖轻轻抹了一下,给他看手指上乌黑的痕迹:“程辉是指派你做饭,还是让你扮花脸呢?看,鼻子都黑得像包公了。”
  仿佛前一刻目光中的缠绵与热切,都只是他的幻觉。看着林之若调皮微笑的面庞,他渐渐不相信自己,渐渐不确定起来。也许,是他自己太过渴望,太过想念,所以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本来没有的含义。
  窘迫和失望交集,孟繁星不知如何反应,恰好程辉的喊声从厨房传了过来,给他解了围:“孟繁星,我让你找豆瓣酱,你跑哪去了?就算是从黄豆种起,现在也该生产出来了吧!”他赶紧应了一声,向林之若道:“你躺一会儿,休息休息。”便跑进了厨房。
  唐馨整理完了客厅,跑进林之若的卧室探视,见她趴在床上,双手压在脑后,脸孔埋进枕头,关切地问:“之若,你怎么了?头痛得厉害了么?”
  林之若不动,声音因为枕头的压迫,显得闷闷的:“我刚刚发现,我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
  唐馨惊讶不已:“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抵不过头痛,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上前把林之若强行翻转过来,审视着她的面容,却找不到什么异样。
  林之若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把她拉着躺倒在自己身边,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发现自己说到做不到而已。前些天在省城,我曾经跟傅青伦吹牛,说如果我掉进了陷阱,绝不把别人拖进来陪我。可是刚才,我头痛得厉害,差一点就想要拉一个人来陪我。”
  唐馨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脖子,安慰地道:“之若,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坚强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头痛,可能恨不得全世界都陪着我呢。”
  林之若嫣然一笑,把头抵在唐馨柔软的胸口:“我不要全世界,只要你。”
  程辉三人整治出来的饭菜,果然精美很多。林之若从卧室出来,惊讶地道:“你们可真能耐,把我老妈精心珍藏的红酒都找了出来。”
  程辉解着围裙,得意地道:“本大侠曾得高人传授,找东西的本领,天下第一。”
  李凯撇嘴:“什么高人传授?是和你妈妈整天玩寻找武侠漫画的捉迷藏游戏吧?”
  程辉给自己倒了一杯暗红的液体,冲着阳光高吟:“白日放歌须纵酒,红袖添香好读书。”
  林之若笑道:“对得倒是工整。红袖书本美酒都全了,你的歌呢?”
  孟繁星道:“等他这一杯下去,歌肯定出来了,你管都管不住。”
  “那我得趁着他还没喝醉多吃点。”林之若尝了一块鱼香茄子,赞道:“程辉,就凭这道菜,将来你找不到老婆,我无条件接收。”
  程辉夸张地作了个悲哀的表情:“饶了我吧,我还等着我老婆伺候我呢。”
  林之若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么迂腐的想法,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唐馨道:“就是,就是,新好男人的标准,是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傅青纶道:“还有更厉害的说法呢。胡适提出的男人三从四德听说过没有?太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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