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尘尘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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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尘尘三昧-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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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陆少俭送忆玮回去,经过四方路的时候,他指了指围墙内的工地说:“我这几天都在这里。”忆玮看了一眼,又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看刚才闹事的地方。人群都散去了,清冷一片,只有一对老夫妻,神情呆滞,像是乞丐一般在地上坐着。 
  她觉得面熟——不就是之前卖馄饨的公公婆婆么?难道刚才是因为摆摊被城管收去了家当?她怔了一会,陆少俭开得很快,眨眼就过去了,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忆玮回到家,不知怎么,开始不安起来,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她打开电脑,敲上几句话,又关上文档,坐立不安。窗外雨越发的大了,噼噼啪啪的敲着窗户,像是一面面小鼓敲在人心上。
   
  没想到上午还是阴雨连绵,过了中午,立刻晴好起来。地上的积水立刻被蒸发干净,空气哄热起来。忆玮午睡起来,想去菜场买些菜熬汤喝。出门前又接到了李泽雯的电话,她的声音很轻松:“你去四方路看过了么?应该会对你们的专题有帮助啊。” 
  虽然还是弄不清她的意图,忆玮还是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一出门,几乎被暑气逼回家,最后一想,反正也是出来了,到底顶着烈日,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又想起李泽雯的话,特意坐了车去了四方路。工地对面,只有步履匆匆的行人,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又看到了那对老夫妻,在梧桐树下的长凳上坐着,衣着很朴素,面对着那片工地,一动不动的看着。 
  忆玮犹豫了很久,慢慢走上前,在老大爷身边俯下身,轻声问:“老伯伯,你还记得我么?”
  老大爷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发呆,木木的说:“哦,姑娘,很久没见了。”
  “你们这是干嘛?太阳底下坐着,挺热的。怎么不回家?” 
  老婆婆忽然开口了,只是声音颤颤巍巍,无限的辛酸:“回家?家都叫人拆了……”
  其实忆玮知道这里原先是一片老居民区,住房条件并不好,拆掉也是必然的,于是说:“那也还好,拿了赔偿金,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着养老吧。” 
  老婆婆喃喃说了句,忆玮听不清楚。老伯目光依然望向热火朝天的工地,轻轻的说:“老太婆说,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上我们的老家。再说了,那点赔偿金,够干什么?”说着扶起老伴,费劲的站起来,说:“走吧,回去了。” 
  忆玮楞楞的站在原地,照理说这片地方是黄金地段,赔偿金不会少,可是这两位老人家,偏偏神情语气这样凄惨,让她困惑到了极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决定追上去,伸手扶住了老太太的手臂,又问:“你们住哪里?” 
  老大爷报了个地名,忆玮吃惊的问:“那么远?你们要走回去?”那个地方是出名的脏乱差,很远很远,以两位老人家的速度,应该要走上半个多小时。她不由分手的拦了辆出租车,好说歹说,请他们坐上去,自己在副驾驶坐下,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司机大叔挺爱说话,半开玩笑的说:“小姑娘,你家老人住那种地方,你们家人倒是放心?”
  忆玮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心虚,支吾了半天说:“他们原先住的房子被拆了,就在那个路口。”
  司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就是那里啊。那可真够可怜的。闹了好一阵了,天天有人抗议开发商,还贴横幅什么的,有什么用?!昨天我还见到来了两车城管,把人都驱散了。今天倒是没人来了。” 
  忆玮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说:“事情解决了么?” 
  司机摇摇头:“这世道,谁说得清楚。总之官商勾结呗,这种事儿一压就压下来了。”
  车子七绕八绕的,在巷口停下来,她扶他们下车,又问:“你们住哪里?”
   
  忆玮从来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住着铁皮房。屋外一地的污水和垃圾,泛着恶臭。里边就有一张两人睡的竹塌,破烂的桌椅像是路边随便捡的,最老式的煤炉上搁着一个铁锅,旁边的青菜看上去也不新鲜了。 
  老夫妇没有子女,本来领着救济,自己摆个馄饨小摊,勉强也可度日。可是房子被拆了,这个房子是原先的邻居帮忙找的,附近人少,都没地方摆摊维持生计了。每天就去四方路那边转一圈,看看原本的屋子。凄凉的光景,忆玮背过身去,几乎落下泪来。不仅仅是因为见到了这样凄惨的老人,更多的却是愧疚,连自己此刻站在这里也觉得伪善。 
  她蹲下,问老人:“你们怎么不去向政府反映问题?” 
  老人缓缓的说:“没用。”浑浊的眼球里看不出什么神情,可显然,哀莫大于心死。
  她呆不下去了,因为这是最热的时候,铁皮屋不透气,浑身像在蒸笼里一样。可又不是因为这份炎热,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于是悄悄把钱包里所有的钱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了钱,也叫不到出租车,就一个人走着,阳光把自己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因为热,很快出了汗,觉得不舒服,又很黏。 
  走到四方路的时候,已经满脸通红。阳光那样强烈,她几乎觉得自己要中暑了。施工场地的外墙上延续着嘉业一贯的广告风格,大幅的画卷精美,展示着这个未来高档社区的美好生活。会像大师笔下那样:流水潺潺,圆荷点点。美丽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漫步在藤架之下。老人们偶尔从高楼中出来走动,幸福安详。 
  她无法想象,就在刚才,还看到那样一对老夫妇,吃的可能是捡来的剩菜,孤苦无依,住着棚房。而他们的隔壁,是一对年轻夫妇,尿布就在露天晾着,一排排的,让空间更加逼仄。
  她最后望了一眼,“嘉业公司荣誉出品”这几个字,金晃晃的,像是狠狠的烙在了自己心上。



    把钱包里所有的钱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没了钱,也叫不到出租车,就一个人走着。阳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因为热,她很快出了汗,觉得不舒服,又很黏。
    走到四方路的时候,她已经满脸通红。阳光那样强烈,她几乎觉得自己要中暑了。施工场地的外墙上延续着嘉业一贯的广告风格,大幅的画卷精美,展示者这个未来高档社区的美好生活会像大师笔下那样:流水潺潺,圆荷点点;美丽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漫步在藤架之下;老人们偶尔从高楼中出来走动,幸福安详。
    她无法想象,就在刚才,她还看到那样一对老夫妇,吃的可能是捡来的剩菜,孤苦无依,住着棚房。而他们的隔壁,是一对年轻夫妇,尿布就在露天晾着,一排排的,让空间更加逼仄。
    她最后望了一跟广告,“嘉业公司荣誉出品”这几个字,金晃晃的,像是狠狠地烙在了她心上。
    一直走到楼下,忆玮才想起什么都忘了买。冷气逼散了燥热的感觉,她摁下电梯的按钮,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不安,几乎能击溃自己的意志。她麻木地看着小小的楼层数字在不停地跳动闪烁,然后“叮”的一声,停在了某一层。
    陆少俭在家,看她失魂落魄地回来,满脸是汗,有些不满:“你不会打个车吗?”
    她想都没想,换了拖鞋就说:“没钱了。”
    陆少俭眉毛一扬,带了笑意看着她:“钱包掉了?”  
    忆玮没理他,扔了包就去浴室。舒服的温度,宽敞的房间,大屏的电视,松软的沙发,连厨房都因为钟点工的定时打扫而一尘不染,他给自己提供了多么好的环境啊。。。。。。
    她静静地站在了镜子前,看到自己脸色狼狈苍白,可能真是热了,又有些晕眩。
    此刻躲进浴室洗澡,她只是在逃避吧?逃避一直想问的问题,于是站在这里,和自己对视,试图寻找勇气吗?
    洗完澡回到客厅,陆少俭替她倒了一杯温水,就搁在茶几上,然后拿眼神瞥她,“快喝。”
    忆玮心不在焉地接过,抿了一口:“工地上的事处理完了吗?”
    他笑了笑,很舒心:“嗯,解决了。”
    她喝不下去了,动作滞了滞,“嗯……是什么事?”
    陆少俭才要说话,手机在沙发上剧烈振动起来,他俯身拿起来,“王局?”
    “对。已经没事了。昨天开始就没来闹。”
    “好的,真是麻烦您了,下次安排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他气定神闲地挂了电话,然后十指交叠着,姿态优雅,“你刚刚说什么?”
    忆玮的手轻轻一抖,半杯水泼出来,沙发的靠垫被打湿了,一片死灰色。她匆忙地站起来去找纸巾,然后低声说:“没什么。”
    菜都忘了买,忆玮问陆少俭:“晚饭随便吃点吧?”
    陆少俭看看时间,起身去拿外套:“不用,我约了人吃饭。”又见到她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忙着哄她:“很快就回来,坚决不喝酒。”
    忆玮勉强笑笑,“我管你那么多。”
    陆少俭走上几步,抱着她的腰,在她脸颊边吻了吻,叹气:“我也不想出去。”又很快放开她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就约谢浅容她们去吃饭。”
    他出了门,屋里愈发寂静。忆玮坐了一会,拨电话给方采薇。
    她们约在一家咖啡店。方采薇只要清咖,见忆玮这样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忆玮笑了笑,扯了个话题:“这么晚喝咖啡,你不怕失眠,?”
    “以前在国外拿咖啡当水喝,早没兴奋的感觉了。”她放下杯子,一脸试探,“你怎么了?肯定是有心事。”
    桌上的那簇小小的烛火,不知怎么回事,被服务生走过的气流一带,无力地闪烁几下,啪地熄灭了。
    方采薇听完忆玮的叙述,脸色凝重起来,默默拨弄手里的杯子,然后问:“你确定了?他们公司真的这么做?”
    忆玮沉默,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说:“我真的不愿意这么想他,可是……”她想起了那个电活,那个精明冷血的商人,怎么会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连方采薇安慰她的话都那么无力:“我觉得小陆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这么做吧?”
    黎忆玮仿佛被这一切激发了内心的强悍。她来这里,并不是要找人分享秘密,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生活。她镇静地抬起头说:“采薇姐,你不用安慰我。我找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方采薇有一瞬间微窘,然后一挑秀丽的眉,低声笑着:“对不起。我敷衍你了。”旋即,她说,“你能做什么?你并不是记者,没有揭开黑幕的义务。”
    忆玮不说话,奶茶香气浓郁,她捧在掌心,暖暖的,很舒服。
    方采薇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她清楚地知道忆玮的想法。她敬佩她,又替她担心。
    “你比我年轻,还有冲劲,有气魄。你知道吗,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子,觉得理想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东西。可是后来,费邺章第一个说我错了,再后来,他不在我身边,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彷徨起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现在,我写诗,连和学术沾边的事都很少做。我只希望写出干净纯真的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是也算一种逃避?”“忆玮,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你不想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你想为那些弱势群体做些什么,可是又担心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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