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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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中篇小说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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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在这方面,可不能怕难为情,脸皮越厚越好。”

  “恐怕我就是太厚了,”我尴尬的说:“所以才失败。”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关太太安慰我, “不会的。”

  我苦笑。

  “你对我表妹的印象还好不好呢?”关太太忽然问。

  “还用问吗?”我摊摊手,“好得不能再好了,关太太。”

  她抿着嘴笑了,那种样子,颇有点像文采呢。

  “既然如此,我替你去问文采,好不好?”她说。

  “当然好,”我用手娼擦着汗,“太惭愧了,要你麻烦。”

  “哪里哪里,”关太太说:“稍迟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那么我先告辞了。”我站起来告退,又谢了她。

  关太太替我开门,叫我好走,我便一个人回来了。

  我心里面真是既忧又喜的,矛盾万分,坐立不安。

  我希望关太太可以替我问得文采的心意,免我烦恼。

  一则又怕关太太与她表妹两个,笑我是个傻子。

  唉,有谁在恋爱期间不是傻子,那才是千古奇闻呢。

  我算是在恋爱了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奇怪。

  我失魂落魄的赶到家里,小雅站在门口等我。

  “大哥,幸亏你回来了,我们刚刚想走呢。”她说。

  “对不起,小雅,我实在有点要紧事,出去了一次。”

  “你好像失魂落魄似的,什么要紧的事?”小维问。

  “进来再说。”

  小雅进屋子里来。

  “咦,你的朋友呢?不是说还有一位朋友同来吗?”

  “我叫他下楼去借电话打,怕你出了什么事呢。”

  “不会的。”我笑。

  “大哥,你还养着这两只猫呀,”小雅感动得不得了。

  “就成大猫了,是不是?”我问,抓起一只逗着玩。

  “是的。”她答。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嚷:“小雅!小雅!”

  “啊,他上来了,”小雅连忙放下猫,“我去开门。”

  她匆匆忙忙的把门打开,我看到一个男孩子站在外头。

  他很畏羞的走进来。这样年纪轻的孩子,不会超过十九岁。

  “请坐。”我索性客气到底,“要喝些什么不?”

  “不用了,不用了。”他连忙挥着手,客气得很。

  他不会是在防止虐畜会里工作的吧?我心里想。

  “大哥,他叫周礼,现在还没毕业,在念工专。”小雅说。

  我猜错了,小明也猜错了。我替他们倒了两杯可乐。

  小雅说:“大哥今天家里特别整洁。是不是有特别客人?”

  “没有。”我想说整洁已经是很多日前的事了。

  还提来作甚呢?

  “小雅常常说起你。”周礼说:“我也可以叫你大哥吗?”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请勿客气。”我说。

  “大哥,”小雅说:“你好像精神有点不太好呢。”

  我想:如果不是这班孩子过份聪明,就是我的喜怒太形于色了,没有别的解释,每个人都

  看出我的心情不好。

  “没什么。”我推说:“我不是很好吗,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不方便的话,”小雅说:“我们改天再来好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小雅,你是几时变得这么多心的?”

  “不啦,大哥,我们之间,实在不用太客气?”

  “小雅!”

  她向那个叫周礼的男孩子打一个招呼,就真的要走了。

  我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好像要把他们赶走似的。

  然而我今天的情绪也实在太不好,真的手足无措。

  我不认为把他们留下来,我会把他们招呼得很好。

  所以我放他们走了,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我实在不想工作,没有那种心情就是没心情。

  然后电话来了,我连忙走过去接,铃声才响了两下。

  “喂?”我急促的问:“是不是关太太呢?”大概是她了。

  “我是。”

  “关太太,怎么样?”我问,“你替我问过了没有?”

  “马上问了,只是文采说她要替小学生补习,所以比较忙。”

  “没有其他的原因?”我不太相信,“真的没有?”

  “她说,现在她不想谈恋爱,做朋友是可以的。”

  “啊。”

  我明白了。大概是我不合她的意,才这么说的。

  “我想我明白了。”我的声音降低,“关太太谢谢你。”

  “但是做朋友有什么不好呢?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呀。”

  “但是我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关太太,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了,我劝你不要放弃文采这个朋友。”

  “我知道。”常常看见有年纪轻的女孩子去你那里,有好

  “而且她说她有一个女朋友住在你那层楼里,常常看见有年纪轻的女孩子去你那里,有好几个不同相貌的,是不是?”关太太忽然问。

  “谁造我这种谣?”我生气了,“不错有很多孩子来我这边,不过他们都有男有女,绝对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卑鄙!”我真的生气了。

  “也不是文采误听人言,只不过问问而已。”关太太说。

  “她是为了这个才不肯与我出来?”我忽然之间醒悟。

  “既然你不乏女友,那么她还出来干什么?”关太太笑。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慨叹,“早说就好了!”

  “女孩子家,总不能什么都说吧?”关太太说。

  “这也是的、但是女孩子为什么都这样小器?”

  “这是应该的,不是小器,这方面是特别不容沙石的。”

  “不过那些小男孩小女孩都是我邻居,有空来我家玩的。”

  “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照告诉文采,好不好?”

  “好吧。”

  这一次谈话,到此为止,忽然之间,我对文采很是失望。

  我一直觉得她与别的女孩子不同!哪晓得结果也一样。

  第一,她说不愿意谈恋爱,只可以做朋友,单单朋友。

  然后她又嫌我有其他异性来访,而且表示不满。

  这太难了吧。

  即使阿丽小雅她们是我的异性亲密朋友,她也不能干涉我。

  这种做法是自私的,而且蛮不讲理,我觉得失望。

  如果文采的要求是这样的,我劝她去和尚寺里找朋友。

  怎么可能我只限她一个女孩子来往呢?这是做不到的。

  况且我很不喜欢她那个所谓朋友传出去的闲言闲语。

  物以类聚,文采能与这种人在一起,她自己是什么?

  我又不喜欢人家侮辱我与这班孩子的交情,他们讲得是这样庸俗,叫我受不了。

  我实在很生气。

  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今天真是例外,使我这样激动。

  多少日子来,我过着老僧入定的生活,真不该思凡。

  现在女朋友没寻着,倒招了一身的烦恼,真犯不着。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算了,得个教训也是好的。

  难道我一辈子都做王老五?也不见得有这样的事。

  反正一切机缘末到,无法可使,慢慢等就是了。

  当然,一个男人无聊,是有很多解闷的消遣的。

  那些舞厅酒吧,都是为男人而设,花几个钱就可以。

  但是我却从来不想到那种地方去,买那种乐趣。

  这是性格问题,或者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我不知道。

  所以我很难结识到女朋友,女孩子也很难认识我。

  这种王老五的生活使我极度厌倦,甚至很憎恨。

  天天耽在家里,无所事事,洗洗个碗,收拾地方。

  我不是说娶了太太,就完全把这些事情推给她做。

  但是结婚之后,即使要做家务,也比较有意思。

  现在就什么都无聊,我不高兴动一只手指,只想躺着。

  看样子我多年来控制着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我又有点恨阿关,真是,我一个人明明好好的,又介绍什么女朋友给我。

  我唉声叹气。

  以后这班孩子也不用来了,我自己还觉不妥呢。

  以前是他们的导师,现在真是愧见这一班年轻人。

  我孵在家里达几天之久,工作也不想做,很低潮。

  但是我希望问题有解决的时候,我的心境可以平复。

  到第三天,电话铃响了。

  我想这大概是追我交货的,没有什么好事情。

  于是我接过听筒,没精打采,喂喂了一声。

  “是我!文采。”

  “是你?”我一呆。

  “是我,那班小孩子,考试终于考完了。”她说。

  她的口气,好像若无其事;女孩子多数有这个本事。

  “啊。”

  “我想来看你,可以吗?我与父母说过了,他们说凡是我的朋友,都欢迎,那不是很好吗?”

  她一连几个“吗”,我的心又动摇起来,她到底怎么呢?

  她是不是有点回心转意呢?我不明她卖的是什么药。

  “咦,为什么不出声,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笑问。

  我叹口气,其实我哪里敢不高兴呢?我才不敢呢。

  我说:“既然有空了,我来你家也可以,你来我家也行。”

  “那么我来好了,有点东西要带给你。”她挂了电话。

  我又呆了半晌。

  这样的女孩子,真令人难以捉摸,唉,我的天。

  她几时来呢?家里一团糟,我想,让它这样好了。

  反正再瞒她我是一个整洁的男人,也是很虚伪的。

  文采这个人,真是说来就来,没到一个钟头,人就到了。

  她提了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住我。

  “这是什么?”我问。

  她进屋子,关好门,把大包小包放下,说:“好热。”

  “当然热啰,你提了这么多东西,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猜猜是什么?”她侧着头,样子很顽皮。

  我鼻子里闻到香味,“是──不会是──? ”我问。

  “是了,算你聪明,是我帮你煮的两个菜。”她答。

  “唉呀,怎么好意思?”我失声道:“太不应该了。”

  “我答应过替你烧的。有五香鸡,有豆瓣酱,怎么样?”

  “唉,都是我爱吃的。”我说:“太感激你了。”

  “那天在表姐家里.我看你好像吃了很多似的。”她说。

  “是,我喜欢这几个菜。让我放到冰箱去吧,别坏了。”

  她又帮我把菜放到冰箱去,整整齐齐的都搁好。

  她简直跟没事人一样,既不像不给我认识其他女孩子,又不象无理取闹。

  我又觉得我的眼光不错了,但是关太太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明白,太不明白女孩子了。

  “为什么呆呆的看着我?”文采笑问:“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只是──你要不要洗个脸!”

  “不用;坐一下就凉了。今天你家里有点乱。”她说。

  “是的,”我坦白的说:“那天是请了朋友特地打扫干净来招待你的,今天措手不及,原形毕露。”

  她笑,笑得很厉害。

  “这几天,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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