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五更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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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五更钟-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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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他冷语,手中马鞭一扬,落在白三身上,将没有丝毫防备的她扫出了人群。然后一扯马缓绳,领着众人进了大门,连头也没回。

  白三趴在地上,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眼前浮起的却是卿溯冷漠不耐的目光。

  他说他不想再见到她……他说他不想再见到她……

  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她眼前顿时一黑,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又再次看清物事。吃力地撑起身,她摇摇晃晃地往城外走去。他说他要回来的。她要去等他。

  第十三章

  “三哥哥,她是什么人?”过了护城河,踏入内院,韩泠玥方从受惊中恢复过来,不由开口问。刚才那一幕,看在谁的眼中都会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感情纤细敏锐的女人。

  卿溯没看她,目光落向宫灯照耀着的前路,唇角浮起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怎么?还没过门,就先管起未来夫婿了?”

  韩泠玥脸微红,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就算心中仍然疑惑,却也不好意思再问。

  她不问,卿溯反而慢悠悠地自己说了起来。

  “一个无知的江湖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她却纠缠不放,非要扯上什么情啊爱的…… 嘿,情是什么东西?只有女人才相信那玩意儿。以为上了本少的床,有了本少的孩子,就能掌控住本少吗?愚蠢!”

  他说得随意,韩泠玥却听得心寒,原本还嫣红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一下。”只等卿溯话一停,她便开口道。说着,挣脱他的单臂轻扶,跳下了马,丝毫不理会是否会摔倒。卿溯微讶,忙拽停马,俯身,抓住她的手臂助她站稳,关切地道:“既是如此,那么我送你回房好了。”

  “不必。我识得路。”韩泠玥心乱得很,不愿再和他多言,转身即走。

  卿溯无声地笑了下,招来两名手下,命其护送,自己则仍踞于马上,直到那纤细却倔强的身影消失在灯影深处。

  掉转马头,他往自己的院落驰去。身后仍有十数名护卫相随,美其名曰保护。

  回到三笑苑,他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整夜未睡。

  第二日,有人将一叠厚厚的纸送到了啸坤居。黑山明秀翻了一遍,眉凝了起来,深陷的棕眸里露出思索的神色。

  非君不解…… 非君不解……

  每一张纸上都写着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脚步声响,一长相英伟,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黑山明秀,脸上立时露出一个耀眼迷人的笑,脚下加快,瞬间来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进怀中。

  “秀秀,为夫想死你了。”浑厚低沉的男声说着撒娇的话,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见到他,黑山明秀原本冷利的眼立时柔软了下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心。“累坏了吧。我让人给你备水,先泡个澡,休息一下。”能让她露出如此神色用如此语气说话的,除了卿家大家长卿九言,这世上再无第二人。

  卿九言摇头,抱着她不肯放。“先让我抱会儿。想你了…… ”他将脸埋在妻子的颈侧,贪婪地汲取她的味道。

  “都当祖父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黑山明秀轻抚他的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纵容。

  卿九言低笑,一把抱起妻子,然后坐进椅中。

  “那也只是在你这里。”他亲了亲妻子的脸,正想更深一步,却突然发现她手上拿着的纸,不由好奇地一把夺过。“这是什么?” “溯儿写的。”黑山明秀道,提到小儿子,神色又沉了下来。

  “非君不解?”卿九言念,怔了怔,由头翻到尾,而后大笑,“秀秀,你家三小子终于开窍,看来你的心事又要去一桩了。”“什么意思?”黑山明秀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非君不解,毕死不开。哈哈,看来,溯儿心中已有认定的人。”卿九言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心情大好。

  黑山明秀可没他那么乐观,沉默片刻,才缓缓抛下一句。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料,那可就麻烦大了。”

  夜,城门已关。白三茫然走到城墙下,看着紧闭的城门半晌,然后想纵身跃出去。不料刚一提气,立时气血翻涌,开始那口堵在胸口的血立时喷了出来。

  连着吐了两口血,原本滞闷的感觉才稍稍有所缓解。她无力地滑坐在城墙黑暗的角落,直到天亮城门打开。

  出了城,她如同游魂般顺着明江往下游走去。其实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知要去等他。

  如此走了两日,前面路断,沼泽与野林,漫无人迹。

  白三怔怔地看着自己浸进淤泥中的双脚,拔起来,又陷了进去,于是站着不再动弹,任身子慢慢往下沉去。

  脑子里如同转花灯一般浮起一些零星片断:破衣烂衫的乞丐…… 颊畔有酒窝的爱笑男子…… 终年笼罩着黑暗如同虚空一样的地方…… 鬼魂的幽怨吟唱……

  鬼魂的幽怨吟唱……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飘飘渺渺的哀泣之声。

  “来是空言去绝踪…… 月斜楼上五更钟…… 来是空言去绝踪…… 月斜楼上五更钟…… ”

  她侧耳,想听仔细,但是精神却怎么也集中不了,只能任着那似有若无的声音搔着心尖,一下又一下地轻割,浑不觉那淤泥已经漫到了胸口。

  “为什么…… ”她轻语,抬起迷茫的眼看向苍白的天。

  一滴冷雨滴在她的眼中,引起针刺般的疼痛,然后又是一滴。深秋的雨终于绵绵下了起来,带着冻骨的寒意。

  “什么为什么?”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白三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她说话,她的目光迟钝地从阴暗的天空移开,寻着声音看去。

  那是一个抹着浓浓脂粉,穿着鲜艳衣裙,拖着长长水袖,婉如戏台上戏子的人,看不出是男是女。他看着白三,眼中充满好奇。白三皱眉,突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记不起自己说过什么。

  “你是谁?”没有回答那个人,她问。其实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那人闻言,眨了眨眼,突然水袖一甩一收,摆出一个动人的身姿,“奴乃唐家婉儿是也…… ”说着,竟然启唇自顾唱了起来。“为什么,红楼一别蓬山远?为什么,重托锦书讯不回?为什么,晴天难补鸾镜碎,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山盟海誓犹在耳,生离死别空悲哀…… ”

  白三只觉眼前水袖翻飞,彩蝶满目,那哀哀凄凄的声音竟然如同利刃一样,一声声扎进她的心中。不由哇地一声,郁结之血再次呕出。为什么…… 要丢下她?她终于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但是却再发不出声询间,只觉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再饮醒来,她是在一间 破庙中。庙中蛛网虬结,佛像残毁,显然早已没了香火。

  只有她一个人,不见那戏子。

  白三撑坐起身,发现浑身泥污,已然半干,十分难受。身体有些软,但不至于不能动弹,于是站了起来,打算找点水将自己洗净。庙外树木森森,遮天蔽日,在丛生的野草灌木中仍能看到曾经人所留下的小路痕迹。白三透过枝叶看着蔚蓝的天的碎片,判断时辰。与她离开竟阳那日不是同一天吧。她想,那天阴雨绵绵,如今碧空无云,是过了一天,还是几天?

  腹中感到饥饿,她抿紧唇,在庙周搜了一圈,却连溪流也没发现。既然有庙,怎么会没水?她微惑,不觉又回到了庙中。说不出为什么,突然不想离开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起,便吓了她一跳。她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正中的菩萨像上,那个时候才注意到是一座观音像,只是右臂已残。低头,她下意识地去寻找那断了的右臂,倒意外的看到一个泥胎娃娃。

  原来是送子观音。她想,走过去将那泥娃娃捡起,却在看到泥娃娃可爱的笑脸时僵住。

  他不要你了。她咬牙,冷漠地告诉自己,然后逼迫自己不去想。僵硬地将娃娃脸上身上的灰尘拭净,准备放到观音脚下,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怔怔看着那甜甜的笑,她本来冰冷的眼神微柔,手下意识抚了上去。

  婆娘,你一定要常常这样笑。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她张了张嘴,想应。只是应了又如何?就算她天天笑,他依然要离开她,依然会不想再见到她。

  胸口又痛了。白三单手撑上供桌,大口喘息了几下,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和她原本是素不相识的人,相遇突然,分离得突然,这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为何会放不下?便是亲人朋友也有分离的一刻,他连真实姓名也不曾告诉过她,那便是从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过,因此,那些温柔,那些温柔…… 都是假的吧。

  这些年她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才会认为他对自己用过真心,才会在明知他是有意接近自己之后还不愿放手。

  她愿意给他自己的命,可是他好稀罕么?

  缓缓吐出一口气,白三想自己是明白了。她想笑,可是突然发现,如同认识他之前一样,她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笑。

  无奈地叹口气,她将手中的娃娃放到观音脚下,却不让自己再去看上一眼。

  从此以后,她还只是女儿楼的生鬼白三。那个会笑的三儿,也许只是她发的一场梦吧。

  清啸声在空中响起。

  他伸出带着皮护套的手臂,澄澈的碧空中一抹黑点盘旋俯冲,稳稳落在上面,敛翅收羽。

  那是一只喙角仍有着一丝淡黄的雏鹰,体型极大,羽翼已丰,昂首四顾间带出睥睨天下的锋锐。

  他紫衣白袍,举目空阔,意气风发。

  耳际水声隐隐,船行平稳。

  身后响起脚步声。是一个身型伟岸的中年男人,一道刀疤从左眼角直达鼻翼,毁了原本英俊的脸。

  “四叔。”他侧脸,唇角扬起,带出一抹调皮,一扫之前的稳重假象。

  卿梦河嗯了声,来至近前,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脸上掠过一抹可疑的赤红。

  微微一笑,卿溯转开脸去逗弄手上的鹰,似乎并没察觉卿梦河的异常。

  “咳…… ”卿梦河干咳一声,见卿溯似乎无意说话,不得已只能主动开口。“溯儿,你当真要娶那燕家小姐为妾?其实那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

  卿溯目光往旁一扫,立即有人奉上切割好的新鲜兔肉,他伸手取了一块掷入空中,看雏鹰挣翅而出,迅捷地抓住,然后落到一旁甲板上去大快朵颐。

  “四叔,小侄突然觉得,直接踏平他燕子寨似乎更畅快些!”卿溯终于转身正面与卿梦河相对,俊秀的脸上浮起温柔却残酷的笑。卿梦河语窒,良久,叹了口气。

  “但是未娶妻而先纳妾,只怕那韩家丫头会对你有意见,因而影响到你们的婚事。”

  卿溯无谓地笑笑,目光落向宽阔的江面,眸光幽远。“如果连这都接受不了,那她最好还是不要嫁过来,因为我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的。”

  卿梦河闻言浓眉一皱,正要说点什么,卿溯却已转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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